文/王久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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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政府将他纳入低保，还破例安排了公益岗位。胡大吹又焕发了精神，他已经在北镇街道打扫卫生收集垃圾，上岗都五六个春秋了。他凭着低矮的身材、丑陋的长相和一副三寸不烂之舌，早已混成了北镇街道男女老少心目中的一大活宝了。
时令又到了草长莺飞的三月天气，春风加大了力度刚摸进渭北高原，火气大的人们就早早地解下裹在身上的棉衣。小伙子大姑娘纷纷穿起了紧绷绷的夹衣，把世界装扮的花花绿绿。沉睡中的桃树猛然间被谁抽了一耳光似的，脸上泛起了带血的颜色，连手指印都看的分明，吓得杏树、梨树顿时脸色苍白，遍地的庄稼、遍地的草仿佛受了警告似的，发疯地往上长……
胡大吹用一把老旧的竹扫，扫把头上已经没有了细密的细稍，而是绑扎了几束废旧的尼龙网絮，这也算是胡大吹别出心裁的一种发明吧！不过使用起来倒觉得蛮得心应手的。
镇政府门口几个干事开完早会汇聚在大门口，准备到各自分包的村庄去落实会议精神。这会儿又不紧不慢地闲谝起来，无非就是抱怨西部荒凉，陕西发展不起来，咸阳如何，彬州又如何等等。只见胡大吹正拿着竹扫唰啦唰啦朝他们脚下扫来，于是又对胡大吹的形象评头品足起来。胡大吹不仅不恼还微笑着说：“娃娃们不要惊奇！我建议大家对我的长相理解为主，欣赏为辅，我嘛鳏居多年邋遢惯了。关键是我这人还不太懂音乐，所以时而不靠谱，时而不着调……”胡大吹一番言语让这帮年轻人笑的前仰后合。这时一个年轻干事就掏出烟盒取出两支纸烟，自己噙上一支，发给胡大吹一支，还殷勤地给打火点上。“老胡叔烟抽着，咱言归正传，你就给咱说陕西，说咸阳，说咱彬州……”胡大吹吸了一口随即便从两个鼻孔里喷出两股浓浓的烟气，接着就谝开了。“娃娃！说归说笑归笑，可不敢拿陕西开玩笑，陕西女娃一露面，美国总统都点赞，陕西女娃一张嘴，全国爷们流口水；陕西小伙一上线，一路火花带闪电，X能翻嘴能磨，自行车骑的赛摩托；陕西其实没有啥，大雁塔里没大雁，唐僧在此把经念；大明宫含元殿，皇上在这把公办；钟鼓楼居中间，城外八水绕长安；有个地方叫梁山，躺的女皇武则天；秦始皇叫嬴政，在咱咸阳把都定！咱彬州也不差，开元广场有彬塔；前周公刘创豳国，《诗经》《豳风》是国粹……”不知什么时候镇党委书记一脸严肃地出现在大门口，“会都开完一个小时了，还不赶快到村上去，聚在大门口谝啥闲帮子？”随着李书记的一声吆喝，大伙全都散开了，胡大吹又挥动竹扫唰啦唰啦地扫起了大街。扫到医院门口胡大吹收起竹扫，坐在路边树荫下休息，只听旁边两个人愁眉苦脸地交流着。一个说：“哎！现在这医院真不是咱庄稼人该来的地方，都住了五六天了，钱花了三四千，病情还没丁点儿好转。”另一个抽着旱烟锅的汉子接着说：“可不是嘛，我也一样，钱花了好几千病还没查准！”他回头嗑烟灰时发现了胡大吹，就说：“呦！这不是那个X挺能翻的胡大吹嘛，你给咱说说现在这社会，到底是怎么了？”汉子嗑掉烟灰将烟锅递给胡大吹，胡大吹接过烟锅解开烟荷包，将烟锅头探进烟荷包，摸索着装满一锅子旱烟，用打火机点上猛吸一口，只听烟锅发出滋滋的响声，胡大吹张开嘴巴喷出一团辛辣的烟气，他被呛得连连打了两个响亮的喷嚏，就把烟锅还给那汉子，说：“烟太硬，我抽不倒！”接着他那破锣嗓子就开腔了：“天上下雨地上流，我胡大吹就是爱吹牛；X能闪嘴能翻，骑起车子没有圈；唾沫星子就像枪子弹，好笑事儿说不完；又说瞎又说好，兔子不吃窝边草；好马不吃回头草，老牛就爱吃嫩草，天涯何处无芳草；这叫长江后浪推前浪，时代不停在变样；从前有个诸葛亮，能掐会算能打仗；李白杜甫一喝酒，唐诗宋词几百首；华佗看病凭经验，号脉就能把病看；如今感冒恢复慢，又打针又住院，抽血屎尿都化验；以前家具不好看，用一辈子都不烂，现在家具样式好，摆弄一次就日倒；以前冷馍就生葱，身体倍棒能腾空，农药残留地沟油，现在吃啥都发愁；山珍海味样样有，依然感觉没胃口……”“好了不说了，我该扫地去喽！”胡大吹起身掸掉屁股上的尘土，又拿起竹扫扫了起来，围过来听热闹的人意犹未尽地散开了……“慢着！慢着！老胡叔，你轻轻扫，尘土都扬进我柜台了。”胡大吹闻声抬头一看，眼前台阶上站着一位漂亮的年轻女郎，她是“好再来手机店”的女老板。“老胡叔！你给人家打扫门前都一说一大串，到我门前总该说两句么？咹！”胡大吹说：“好娃哩！说了半天啦，我口干舌燥的不想说了么!”“我给你泡上一杯酽茶，你给我也说一段儿……"胡大吹只顾扫地再没搭言。不一会儿漂亮女老板端出一杯浓浓的茶水，胡大吹接过来吹一吹浮上水面的茉莉花，喝了两口坐在“好再来手机店”门口的台阶上，一边喝茶一边说:“手机人人有，好多亲戚都不走；以前交通全靠走,找人你得大声吼,看门就靠一条狗；犁地全靠牛,照明靠煤油；如今小车跑的快，加油站的不欠债，一身名牌很像样、外边不知欠了多少账.......”胡大吹拖着扫把来到挂有“署光文化汇"金字招牌的门店前,小心地打扫着。这是个两间门店,一间是照相馆、一间是书法工作室.这也是北镇街道最具文化氛围的商业门店、总是人来人往生意兴隆。这家店主是享誉彬州的民间书法大师焦署光先生，胡大吹以前教书任教时也曾经十分酷爱书法艺术,和焦大书法家常有来往。自从自己被开除公职后，整日心情郁闷经常窝居家中四门不出，和焦大书法家来往也少了。胡大吹正抬头仰望时,焦署光正好从门店出来，看见胡大吹就说:"别扫了进来喝茶!""嗯!好!”胡大吹在门店外一边应着一边在原地掼掼脚、掸掉身上的尘土后才迈上台阶走进去，慌乱中从焦署光手中接过一杯清茶端在手中。只见焦署光也不说话在铺有毛毡的书案上铺上一大张宣纸,用镇尺压展,在硕大的墨池里用大号毛笔、饱蘸浓墨提笔悬腕一气写下了"边走边说"四个大字，然后放下大笔抓起小笔在四个大字的底下写下一项小字"胡大吹人生多舛、生性诙谐幽默、巧舌如簧、礼赞生活针砭时弊、语出惊人.且押韵上口,不胜感慨、挺笔赠之。”写毕凝视良久然后拿起印章、蘸上朱砂印泥在启头和落款处盖上印章,让胡大吹欣赏。胡大吹满含热泪,脱掉头上旧得分不清颜色的鸭舌帽,用手摩挲了两下零乱的头发后又戴上帽子，用手抹去脸颊皱褶里的泪水哽咽着说:“你是名震彬州的书法大家，这幅字老弟十分喜爱，你也知道老弟我日月艰难，给不了你润笔酬劳，无以为报人常说君子之交淡如水，如你不嫌弃的话，老弟也回赠你一幅字留作纪念……”焦署光爽快地答应了，并在书案上重新铺上一张大号宣纸,站在一旁伸出右臂作了一个请的姿势。胡大吹也不推辞、绾起油渍斑斑的袖口，走到书案前操起一支中号毛笔在墨池里蘸上墨汁，又在砚台上膏顺了笔尖，然后在宣纸上笔走龙蛇写下了：“七律·赠焦署光”词一首:焦署光将胡大吹墨迹从头至尾细阅一遍,面露喜色：“啊！好你个胡大吹笔法不减当年！”说罢将胡大吹作品卷起来插入屋角那个半人高的青花瓷瓶内。来到饮食市场胡大吹坐在摊位前:“把他价的早上到这会儿,还没见饭里，怪倒了心慌的不想扫地了,先来碗豆腐脑、再拿俩油饼……”摊主怀科很快盛好豆腐脑,并在上面调上盐、醋,浇上红油辣椒水，胡大吹咬一口油饼、就一勺豆腐脑，狼吞虎咽地吃着。“屁放饥了?”卖油饼的贾发吾讥讽说:“这会儿记起吃饭了?”“那当然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心发慌……"胡大吹一边吃一边应付着。贾发吾说：“赶紧吃吃了把x嘴腾出来给我几个再来上一段子，然后鸡蛋走路哩，滚蛋……”“說啥呀?”胡大吹问。“四大欢、四大蔫、四大长、四大短、四大宽、四大窄、四大冷、四大上火、四大折腾,我们都是些下里吧人，也不需要什么深奥的，今天你就给咱说说这些个通俗的……”贾发吾给胡大吹说出了命题。“给！抽支烟顺口气再说。”豆腐脑摊主怀科说罢扔给胡大吹一支烟，胡大吹用纸巾揩去嘴角的油渍，点燃香烟问贾发吾：“我当你给我能出个啥难题，原来就是个这！”“难也罢易也罢,你就照这说！”“好!简单的像一，听着……”胡大吹一边抽烟，一边手舞足蹈地说开了:“顺风的旗、顶水的鱼、十八的姑娘、叫槽的驴这叫四大欢；风后的麦子、霜后的草、输了钱的汉子、笼中的鸟这叫四大蔫；高压线、老河套、万里长城、火車道这叫四大長;蛤蟆头、猴子脸、鼠目寸光、耗子眼这叫四大短；铺着天、盖着地、大河里洗澡、野地里睡这叫四大宽；独木桥、羊肠道、挑水的扁担、皮鞭梢这叫四大窄；猫鼻子尖、井底砖、光棍的被窝、三九的天这叫四大冷；气象台、配种站、驴下骡子、鸡抱蛋这叫四大没准；拉黑屎、尿黄尿、烂眼边子、嘴起泡这叫四大上火；跳霹雳舞、吃错药、抽羊角疯、不睡觉这叫四大折腾……”"好你个胡大吹，老母鸡吃碗渣满嘴的（瓷）词，说的越来越好了。”贾发吾感慨道。怀科说:“胡大吹这怂狗掀帘子嘴太能，茶壶打了把儿，光是个嘴……”“学校门口还没扫哩，我走呀!”胡大吹扛上竹扫向学校门前走去。正是课间时间学校门口有几位青年教师，见胡大吹来打扫卫生，就来了兴致。有个青年小伙就问胡大吹说“如今国际形势非常复杂。菲律宾和日本这俩个小国都想欺负咱中国。你是老前辈你说说看……”胡大吹接过话头说:“娃娃们你们记住天有三宝:日月星；地有三宝:水火风；人有三宝:精气神。到任何时候我们都要有民族自信,，不要听外国佬瞎咧咧。真是搞笑啊！菲律宾竟然能说南海不是中国的，南海不是中国的那南海观音上哪儿去了？日本说东海不是中国的，东海不是中国的那东海龙王上哪儿去了？别整天听外国佬瞎胡说，你听我说就连月球都是中国的！要不然嫦娥上哪儿去了？连太阳都是中国的，要不然当年后羿一下子射下来九个，怎么没人管他？怎么没人抓他？还给自个儿留下一个。天和地都是中国的，都是咱老祖先盘古给咱开劈的，后来它烂了一个洞，还是女娲娘娘给补的。就连整个银河系都是中国的，是王母娘娘给划拉出来的，要不然那牛郎和织女上哪约会去呀？这都不是我说的，老祖宗说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为华夏……”胡大吹豁脚扬手的说了一番。一个文质彬彬戴着白片眼镜的小伙说：“我是地理老师，我总结了一套地名方面的歇后语，我说出来你揭晓迷底，我听说你从前也是拿教鞭吃粉笔灰的前辈，咱俩互动一下看你的谜底和我的是否一致。”胡大吹说:“好！我今天老夫聊发少年狂，和年轻人一较高下了。”青年说:夸夸奇谈——，胡大吹接上说：海口；青年说：双喜临门——,胡大吹接口说：重庆;青年说:日近黄昏——，胡大吹接口道：洛阳；青年说：相约明天见——，胡大吹接着说：约旦；青年说：浪尖上的花朵——，胡大吹接上说：波兰；青年说：生活越加窘迫——，胡大吹说：越南；青年说：颜料展览馆——，胡大吹说：以色列；青年说：一心想发横财——，胡大吹说：意大利；青年说：零存整取——，胡大吹说：加拿大；青年说：盖章必用之物一，胡大吹说：印尼；青年说：排队上厕所——，胡大吹说：伦敦……上课铃声响起，教师们纷纷回教室上课去了。胡大吹操起扫把继续他的保洁工作……下午，天空一阵闷雷响过，几朵乌云随即悠然飘来，看来要变天了。下就下吧，春雨贵如油。从集市的各个路口集散归家的人，川流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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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久学：彬州市义门镇义门村人，高中文化，中共党员。喜欢路遥先生名言：“像牛一样劳动，土地一样奉献。”劳作之余读书、写作、崇尚真善美，不作无病呻吟，常将故土乡情诉诸笔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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