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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弃疾写过两首较著名的《水龙吟》,我们比较熟悉的是《水龙吟·登建康赏心亭》:
楚天千里清秋, 水随天去秋无际。
遥岑远目, 献愁供恨, 玉簪螺髻。
落日楼头, 断鸿声里, 江南游子,
把吴钩看了, 栏杆拍遍, 无人会, 登临意。
休说鲈鱼堪脍, 尽西风, 季鹰归未?
求田问舍, 怕应羞见, 刘郎才气。
可惜流年, 忧愁风雨, 树犹如此!
倩何人唤取, 红巾翠袖, 揾英雄泪?
二十年后,他写第二首《水龙吟》(过南剑双溪楼):
举头西北浮云,倚天万里须长剑。
人言此地,夜深长见,斗牛光焰。
我觉山高,潭空水冷,月明星淡。
待燃犀下看,凭栏却怕,风雷怒,鱼龙惨。
峡束苍江对起,过危楼,欲飞还敛。
元龙老矣!不妨高卧,冰壶凉簟。
千古兴亡,百年悲笑,一时登览。
问何人又卸、片帆沙岸,系斜阳缆?
关于这阕水龙吟,席慕蓉有过这样的感慨:“辛弃疾对着我们所有的人说‘千古兴亡,百年悲笑,一时登览’,当我们听到这十二个字的时候,我觉得辛弃疾好像就站在我的旁边,我都能够听到他的心跳。十二个字里面,他放进了人的一生、一个时代的一生、一个宇宙的一生。只有十二个字,这就是文学。最后只有四个字‘系斜阳缆’我整个人就呆住了。”
是啊,这个时候,辛弃疾的一生已经蹉跎过去了,他的国家也像斜阳一样一点点沉下去,谁也拦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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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首登临之作,大概作于辛弃疾在在福建任职期间。“南剑”即南剑州,有著名的”双溪楼“,双溪楼因宝剑投水的传说而出名。辛弃疾路过双溪楼,自然想起了这个传说,同时想到国家的形势、自己的遭遇,感慨万千,写下此词。
“举头西北浮云,倚天万里须长剑”,开头气势不凡,既写当时所见所感,又关合当时的政治形势,含蓄蕴藉。词人登上双溪楼,向西北望去,只见浮云密布,他于是幻想用“长剑”将浮云扫除。“西北”是何地?那是大宋沦陷的国土,现实中词人不被重视,屡遭弹劾,收复失地无望,他才寄希望于神话传说。“人言此地”以下三句,即写“长剑”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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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晋书•张华传》记载,张华夜观天象,看到牛斗之间有紫气,便问雷焕。雷焕说,这是宝剑的精气冲天所致。后来,雷焕在紫气释放之处挖出了两把宝剑,将其中一把送给了张华。张华死后,他的宝剑不知所踪;雷焕死后将宝剑传给他的儿子。一天,雷焕之子携带宝剑经过双溪,宝剑忽然跃入水中,原来张华的那把宝剑也在溪中。据说,这两把宝剑化为二龙,在水中盘桓。所以,辛弃疾说人们“夜深长见,斗牛光焰”。而此时他的感受是什么呢?——“我觉山高,潭空水冷,月明星淡”,潭水幽冷,并没有宝剑之气。于是,他想“燃犀”下去看看,但又怕“风雷怒,鱼龙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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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可以看出辛弃疾的纠结。他有报国壮志,虽屡遭打压,依然不灭,最后只能深藏于心。他试图找回“宝剑”,有所作为,却又怕那些苟且偷安小人的弹劾,“凭栏却怕,风雷怒,鱼龙惨”。因此,“倚天万里须长剑”的豪情壮志在“风雷怒,鱼龙惨”的现实迫害中,难以飞升—— “欲飞还敛”。
“峡束苍江对起,过危楼,欲飞还敛”写眼前之景,说双溪之水激起汹涌的波涛,差点飞过高楼却被高山拦截,只得作罢。这多像辛弃疾的一生,他时刻都想奋飞,却时刻都在受到压制,真是“欲飞还敛”。于是,他慨叹“元龙老矣!不妨高卧,冰壶凉簟”,言陈登已经老了,不妨高卧,过清静无为的生活吧。这里借陈登高卧,言自己已心灰意冷,不愿涉足官场,流露出退隐的思想。其实,这不过是辛弃疾在自悲自叹罢了,他并不是真的要隐居山林,不问世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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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古兴亡,百年悲笑,一时登览”三句,回归到登临的感慨上来,流露出无限的历史兴亡之叹:历史盛衰兴亡,千古以来都是如此,而我辛弃疾一生不过百年,却都在为国家的兴亡悲哀,其中又剩下多少欢笑呢?自己如此,别人呢?他向远处望去,看到夕阳西下,有人卸下船帆,将船系在了河边。“问何人又卸,片帆沙岸,系斜阳缆”,停下来享受安逸、不去搏击风浪,不去管“西北浮云”的人,又多了一个,而国家却像斜阳一样没落,自己再也阻止不了了。结尾处“系斜阳缆”蕴含了词人无限的悲慨,同时这四字所描绘的画面,与开头的画面形成鲜明的对比,令人唏嘘。
水龙吟·登建康赏心亭
宋 辛弃疾
楚天千里清秋,水随天去秋无际。
遥岑远目,献愁供恨,玉簪螺髻。
落日楼头,断鸿声里,江南游子。
把吴钩看了,栏杆拍遍,无人会,登临意。
休说鲈鱼堪脍,尽西风,季鹰归未?
求田问舍,怕应羞见,刘郎才气。
可惜流年,忧愁风雨,树犹如此!
倩何人唤取,红巾翠袖,揾英雄泪!
空荡的秋空虽火红似火,可是我心中却千里冷落凄凉,冷清的江水只能伴随着天空流去,何处会是尽头,这秋天无边无际。无奈的眺望远处的山岭,为何,报国又比登天难,为何,国家又如此腐败,只能怪人间正道是沧桑。那群山像女人头上的玉簪和螺髻,难道说,这王朝只剩下花天酒地了吗?斜下的太阳照着这亭子,在长空远飞离群。孤雁伴着它那凄惨绝望声从天空划过,或许是映照着我这流落江南思乡游子。我看着这宝刀,却不曾沾染着敌人的鲜血,我狠狠地把亭上的栏杆都拍遍了,也没有人领会我现在登楼的心意,天下知我者,还能有谁呢?。
我可不会像张翰那样,为家乡之景而归。那刘备天下为怀,斥责许汜,辞气激扬,令人佩服。只可惜时光如流水一般过去,我真担心着风雨飘荡中的国家,时间如白驹过隙!连一拭英雄泪的红巾翠袖也无人唤取了。
建康:今江苏南京。
遥岑:岑,音cén。远山。
玉簪螺髻:簪,音zān;髻,音jì。玉簪、螺髻:玉做的簪子,像海螺形状的发髻,这里比喻高矮和形状各不相同的山岭。
断鸿:失群的孤雁。
吴钩,古代吴地制造的一种宝刀。这里应该是以吴钩自喻,空有一身才华,但是得不到重用。
了:音liǎo。
鲈鱼堪脍:用西晋张翰典。南朝宋刘义庆《世说新语·识鉴》:“张季鹰辟齐王东曹掾,在洛,见秋风起,因思吴中莼菜羹﹑鲈鱼脍,曰:‘人生贵得适意尔,何能羁宦数千里以要名爵?’遂命驾便归。俄而齐王败,时人皆谓为见机。”后因以“鲈鱼脍”为思乡赋归之典。
季鹰:张翰,字季鹰。
求田问舍:置地买房。刘郎:刘备。才气:胸怀、气魄。
流年:流逝的时光。
忧愁风雨:风雨,比喻飘摇的国势。
树犹如此:用东晋桓温典。
倩:请托。qiàn,旧时读qìng。
红巾翠袖:女子装饰,代指女子。
揾:wèn。擦拭。
“楚天”的“楚”,泛指长江中下游一带,这里战国时曾属楚国。“水随天去”的“水”,指浩浩荡荡奔流不息的长江,也就是苏轼《念奴娇》词中“大江东去”的大江。“千里清秋” 和“秋无际”,写出江南秋季的特点。南方常年多雨多雾,只有秋季,天高气爽,才可能极目远望,看见大江向无穷无尽的天边流去。
“遥岑远目,献愁供恨,玉簪螺髻”三句,是写山。意思说,放眼望去,远山千姿百态,有的很像美人头上插戴的玉簪,有的很像美人头上螺旋形的发髻,可是这些都只能引起我对丧失国土的忧愁和愤恨。“玉簪螺髻”一句中的“玉簪”,是古代妇女的一种首饰;“螺髻”,指古代妇女一种螺旋形发髻。韩愈有“水作青罗带,山如碧玉篸”的诗句(篸即簪)。“遥岑”,即远山,指长江以北沦陷区的山,所以说它“献愁供恨”。这里,作者一方面极写远 山的美丽——远山愈美,它引起作者的愁和恨,也就愈加深重;另一方面又采取了移情及物的手法,写远山“献愁供恨”。实际上是作者自己看见沦陷区的山,想到沦陷的父老姊妹而痛苦发愁。但是作者不肯直写,偏要说山向人献愁供恨。山本来是无情之物,连山也懂得献愁供恨,人的愁恨就可想而知了。这样写,意思就深入一层。
“楚天千里清秋,水随天去秋无际”两句,是纯粹写景,至“献愁供恨”三句,已进了一步,点出“愁、恨”两字,由纯粹写景而开始抒情,由客观而及主观,感情也由平淡而渐趋强烈。作者接着写道:
“落日楼头,断鸿声里,江南游子。把吴钩看了,栏干拍遍,无人会,登临意。”意思说,夕阳快要西沉,孤雁的声声哀鸣不时传到赏心亭上,更加引起了作者对沦陷的故乡的思念。他看着腰间佩带的不能用来杀敌卫国的宝刀,悲愤地拍打着亭子上的栏干。可是又有谁能领会他这时的心情呢?
这里“落日楼头,断鸿声里,江南游子”三句,虽然仍是写景, 但同时也是喻情。落日,本是自然景物,辛弃疾用“落日”二字,含有比喻南宋朝廷日薄西山、国势危殆的意思。“断鸿”,是失群的孤雁。辛弃疾用这一自然景物来比喻自己飘零的身世和孤寂的心境。“游子”,是辛弃疾直指自己。一般地说,凡是远游的人都可称为游子,辛弃疾是从山东来到江南的,当然是游子了。
如果说上面“落日楼头,断鸿声里,江南游子”三句是写景寓情的话,那么“把吴钩看了,栏干拍遍,无人会,登临意”三句,就是直抒胸臆了。“吴钩”,本是战场上杀敌的锐利武器,但现在却闲置身旁,无处用武,这就把作者空有沙场杀敌的雄心壮志,却是英雄无用武之地的苦闷也烘托出来了。以物比人,这怎能不引起辛弃疾的无限感慨呀!“栏干拍遍”是表示胸中那说不出来的抑郁苦闷之气,借拍打栏干来发泄的意思,用在这里,就把作者徒有杀敌报国的雄心壮志而又无处施展的急切悲愤的情态宛然显现在读者面前。
上片写景抒情,下片则是直接言志。下片十一句,分四层意思:“休说鲈鱼堪脍,尽西风、季鹰归未?”这里引用了一个典故:晋朝人张翰(字季鹰),在洛阳做官,见秋风起,想到家乡苏州味美的鲈鱼,便弃官回乡。(见《晋书。张翰传》)现在深秋时令又到了,连大雁都知道寻踪飞回旧地,何况我这个漂泊江南的游子呢?然而自己的家乡如今还在金人统治之下,南宋朝廷却偏一隅,自己想回到故乡,又谈何容易!“尽西风、季鹰归未?”既写了有家难归的乡思,又抒发了对金人、对南宋朝廷的激愤,确实收到了一石三鸟的效果。“求田问舍,怕应羞见,刘郎才气”,是第二层意思。求田问舍就是买地置屋。刘郎,指三国时刘备,这里泛指有大志之人。这也是用了一个典故。三国时许汜去看望陈登,陈登对他很冷淡,独自睡在大床上,叫他睡下床。许汜去询问刘备,刘备说:天下大乱,你忘怀国事,求田问舍,陈登当然瞧不起你。
如果是我,我将睡在百尺高楼,叫你睡在地下,岂止相差上下床呢?这二层的大意是说,既不学为吃鲈鱼脍而还乡的张季鹰,也不学求田问舍的许汜。作者登临远望望故土而生情,谁无思乡之情?作者自知身为游子,但国势如此,如自己一般的又止一人呢?作者于此是说,我很怀念家乡但却绝不是像张翰、许汜一样,我回故乡当是收复河山之时。作有此志向,但语中含蓄,“归未?”一词可知,于是自然引出下一层。
“可惜流年,忧愁风雨,树犹如此”,是第三层意思。流年,即时光流逝;风雨指国家在风雨飘摇之中,“树犹如此”也有一个典故,据《世说新语。言语》,桓温北征,经过金城,见自己过去种的柳树已长到几围粗,便感叹地说:“木犹如此,人何以堪?”树已长得这么高大了,人怎么能不老大呢!这三句词包含的意思是:于此时,我心中确实想念故乡,但我不不会像张瀚,许汜一样贪图安逸今日怅恨忧惧的。我所忧惧的,只是国事飘摇,时光流逝,北伐无期,恢复中原的夙愿不能实现。年岁渐增,恐再闲置便再无力为国
辛弃疾(1140年5月28日-1207年10月3日),原字坦夫,后改字幼安,中年后别号稼轩,山东东路济南府历城县(今山东省济南市历城区)人。南宋官员、将领、文学家,豪放派词人,有“词中之龙”之称。与苏轼合称“苏辛”,与李清照并称“济南二安”。辛弃疾出生时,中原已为金兵所占。21岁参加抗金义军,不久归南宋。历任湖北、江西、湖南、福建、浙东安抚使等职。一生力主抗金。曾上《美芹十论》与《九议》,条陈战守之策。其词抒写力图恢复国家统一的爱国热情,倾诉壮志难酬的悲愤,对当时执政者的屈辱求和颇多谴责;也有不少吟咏祖国河山的作品。题材广阔又善化用前人典故入词,风格沉雄豪迈又不乏细腻柔媚之处。由于辛弃疾的抗金主张与当政的主和派政见不合,后被弹劾落职,退隐江西带湖。
诵读:绿果果,在闲暇之时,喜欢用自己的声音感悟文字的涵义、品味文字的风采,用真诚演绎岁月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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