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杭州西溪湿地公园半日掠影

张文华||浙江

孀居的岳母说过没有坐过新式火车（动车），又念叨过邻家妇人坐过什么“轻轨”直接到路桥恩泽医院，我就把它当作一项大事放在心底，希望在近期一个合适的时间，实现岳母大人的心愿。

星期四时，我就对老婆说：“跟妈说一声吧，准备一下明天下午出发去南京三日游。明天上午下班后出发，晚上刚好先去看夜景，也不耽搁上班扣工资。”

老婆在保险公司上班，她平时也只是上午上班，下午自由活动的；而我，还处在暑假的最后一周。我不敢主动陪伴岳母大人的最大原因是——路盲，自己一个人出门还好，最多只是多走冤枉路而已，而岳母腿脚不便，路上折腾就是罪过了。老婆自带导航，胆大粗心果决，我则细心周详顺从，恰好能够形成互补。

我的建议没有被老婆采纳，甚至当做了耳旁风未进耳朵孔。她每天下午到晚上要照管棋牌室，顺便作搭打麻将候补空缺，自然不想出去，还要掏腰包花钱。我跟老婆说过：“我待你爸妈怎么样，就全看你的。”意思是，她把父母放在心上，我就会更加上心，也乐意花钱图个老人家开心。

星期五晚上22点多了，临睡前看到岳母语音，她哭哭啼啼的说假牙弄丢了，“七百块钞票败了，要多少时长赚得转”。我电话老婆后，说母亲跟她说过了，她也劝慰：丢了就丢了，明天自己帮忙再去找一找，说不定“眼罩罩了”（灯下黑），找不到了就重新配上。

我也是同样意思，还在心中犹豫着直接转账，免得一辈子节俭惯了的岳母对子女大方，而对自己吝啬。

现在的农村老人家大多都是这样的，明明有钱却亏待自己只守着一堆数字缓慢增长，也不知存折中有钱心里踏实到底有多少现世的意义。活着的时候粗茶淡饭旧衣衫，省吃俭用把钱财留给子女，这个生活方式、理念真的太Low了。而希望老人家舍得消费，享受更优质一点的晚年生活，这应该是大多数子女晚辈的愿望吧。

第二天早晨我意外早醒，大约是受到岳母哭诉的影响了，犹豫中也不怕岳母多心，就微信转账999元。6点钟刚过，就接到岳母电话，说：“寻转来了，落在洗衣机底下。怎么会落到尽里面呢，又不是圆的。昨夜困勿去，夜底一点多了，爬起来用手机电筒照照，望到在洗衣机下面。我听你讲过6点钟起床的，就没半夜跟你讲。”

“哦！找回来了就好。”我没有多说什么。

果然，隔一会儿岳母又电话：“啊哪！我囡儿婿怎么忒好的，也好过分了！我还差钞票啊？我的钞票是钞票，用你的就勿心疼了？！你钞票收转去！我听邻舍世良讲，24小时勿收款就退回去了吧？”

我心虚，不敢回话，我也自觉“过分”了！伤了岳母的心！她既然愿意跳过女儿而直接把数十万元存款转存到我名下，她自然不是吝啬钱财，也没有让我掏钱的意思。俭用是融入老一辈人的血液基因的，而吝啬只是对自己的。我知道岳母之哭诉只是一种情绪宣泄，希望得到安慰，这样心里才会好受一点；但我也为难，还是要表示一下心意的。

七点半，我有点胆怯的告诉准备起床的老婆：“妈说假牙找回来了。我之前转账给她，把你娘装生气了！等下我们带妈去杭州玩两天，西溪湿地公园蛮好的，妈说动车没坐过。”

我的想法是，安慰虚惊一场的人，调节一下心情，更有利于身心健康，而且我们都没有去过西溪湿地公园。这下，老婆终于嗯嗯吭吭的答应了。

网上购票、住宿、订餐都是老婆操作的，我只是负责打款付费。周末订票特别困难，只订到16点之后的票，而且还要先到宁波换乘T字开头的绿皮火车！绿皮火车我们夫妻俩都乘坐过，又慢又拥挤甚至没有座位，当年去郑州时还有夜行时段，差点没冻死在七月鬼节！

我们自驾来到台州西站，先乘坐高铁来到宁波，四十分钟后换乘T字开头的特快列车，两小时后到达杭州南火车站，又乘坐一个多小时的地铁来到西溪湿地公园北门的蒋村，入住一个叫安澜的小宾馆。第二天时从容不迫的游览了三分之一的西溪湿地公园，交通工具有电动景交车，电瓶游船，还有短距离的两脚车。我跟心情尚可的岳母说，这次把动车、绿皮火车、电瓶景交车、电动游船都坐过了，以后时机凑巧再感受一下坐飞机。岳母除了腿脚稍有不便，并没有表现出不高兴来，从交谈中能够感觉到愉快——这就足够了！

我们是从公园北门进入的，一路沿着福堤缓步来到蒋村集市、河渚街一带。福堤两边是水塘湖泊，水面都不大，河水也是浑浊的，大多长着荷莲。花时已过，莲蓬初实，老婆多次说到莲蓬，不过园内并没有新鲜的莲蓬售卖。这里的感觉有点像西湖和湘湖，只是水面不够开阔；而树木却是更为高大茂密连绵成荫。如果湖水清澈如镜的话，那就像九寨沟的那些一串串大大小小的“海子”了。江南水乡，都是差不多的样貌景观啊，她需要人文景观来充实、丰富旅游资源。

经过蒋村集市，来到河渚街时，并没有特别吸引我们这三个中老年游客的商品。岳母母女因为怕热，逢屋必进去蹭凉，我独自前行踩点，后来在深潭口附近拍照和午餐。

在河渚街前半段，在一家珍珠店铺逗留稍久。我们都对现场开珍珠蚌的活动不屑一顾，我只是觉得太残忍了。年纪大了，对过去可接受的“杀生”事件就变得抗拒了，这跟“君子远庖厨而居”的假惺惺做派是否类似就不去计较了。我征求老婆意见，企图说动给她买珍珠手链项链等饰品，老婆不要，嫌贵，物有不值。贵不贵不好说，只是金额不多而已，也就一两百元表表心意。老婆在意经济，我也就不勉强了。

在瓷器店时，岳母对青瓷鞋子爱不释手，反复说着“多少有趣”。我对老婆说：“小酒盅倒是可以买8只，祭祀可以用。”不过老婆不置可否。我又轻声说，“买鞋子放着，脚痛就好了吗？”老婆不言，我也摸不准岳母的意思，就什么都没有建议。

看到一家有米饭面食的餐饮店，我对老婆说：“先看好，等下就到这里吃。”老婆又表示反对意见，要到景区外面吃，理由是“太贵了”又“不好吃”，不值那么多钱。实际上后来在景区另一家餐饮店午饭，包括在城区的早餐、前一晚的住宿和晚餐吃的“地锅鸡”，比照我们台州当地的消费，我们都有感觉——真心不贵，不知道是否错觉。我只是道听途说，并没有大数据支持，可能杭州的房价要贵很多，但平民的日常消费开支却呈现出传言中上海一般的“价格盆地”来。对这一点，老婆这个经济达人也基本同意，还补充例子如公共交通更便捷、更低廉。

岳母对于购物比女儿更不动心，对于餐饮要求更低，只有我这个付款人稍微有点要求，对前晚住宿处的狭窄、新装修的浓烈气息非常不满意！餐饮方面也希望能品尝当地的特色美食。难得一家人短途旅游，又花不了几个钱，真的没有必要计算着钞票了。餐饮、住宿，真的不能亏待自己，旅游购物不想那就不购。

逛了一半河渚街，原路返回复前行，我去景交车站点买票，三人到高庄下车。又走了几百米路，来到茭芦田庄游船码头，开启了付费的湿地公园的“精华”路线游（我们走的是A线）。我和岳母的景区门票都被优免了，只有老婆这个“年轻”的自由职业者付费80元，加上三人的游船费180元——这也是游园的“硬”消费，童叟无欺。

电动游船静静的在环线河道上行驶着，河水微绿呈半透明的溶胶状，白凉粉一样。河岸边多芦苇芒草，还有不错的乔木、灌木。沿途几次见到了一两只的水鸟，一种是野鸭，可能还有鸳鸯，还有一只八哥大小的水鸟，毛色灰褐中杂着焦黄的翅羽，很快的游到芦苇丛那边去了。

如果说看湿地有名的风光景致，我们来得不是时候：秋季的芦花还早，夏季的荷花已过，而江南三大赏梅胜地的“西溪梅花”和三月桃花更不是时候，冬天的雪花还要看老天爷的意思了。但我只是“到此一游”而已，如果岳母她老人家开心，我就满意了！

游船环线游中，岳母她老人家最感兴趣的是在烟水渔庄。这里还保存着一点点当地人过去年代的生活记录，如蚕桑纺织的文字介绍及部分实物和纺织工具，农业生产工具，婚俗庆典习俗等等。这一些物事，尤其是蓑衣、斗笠、石磨等用具，更是唤起了岳母大人她跟先岳父之间辛劳却温暖的回忆。岳母说：“你爸用过的，家里都还在……”岳母的语调平缓，我没有听出伤悲。开心的活着，平和的缅怀，这也应该是亡者的愿望吧。

深潭口是环线A的精华部分，码头不远处就是河渚街。我们在这里拍照、午餐，又乘坐游船回到茭芦田庄码头，结束这次说走就走的短暂的西溪湿地公园二日游。

回程的动车票早被老婆抢到了，直达台州，却是分坐在三节车厢内。安置好岳母大人后，我再坐到相邻的车厢内，并没有打扰别人调整座位。我觉得没有必要去尝试跟别人换票，人心和人性都不可试探，我也没有社会调研的癖好。

前一天在宁波换乘绿皮火车时，在火车门口母女俩合影留念，这是本次短途旅游中人物形象最好的一帧照片。一个丰腴的中年妇女挽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两人都微微侧脸，笑容满面，就差打出“开心愉快”的标签了。

图片/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