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地儿,黄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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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在半厚不厚的云里拱着,露出多半张脸,瞅着我的故乡。月光像是与杵在街角的那盏路灯合谋,把我青春身影拉成了跳皮筋,一会儿长的像竖在原野上的木头电杆儿,一会儿又短的像遇上了鬼,身影竟缩在自己脚下。只消一会儿却又从自己脚下慢慢伸长,不禁有些害怕。好在已嗅到家门口那棵野椿树的气息,心里瞬间亮了。我松了口气,“吱扭”推开虚掩的院门,“呯”地一声插上门闩。屋内,奶奶正和衣躺在月光下一会明儿一会暗的土炕上等我。
扯块粗布单盖住身子,挨着奶奶躺下。轻轻握着奶奶那只残疾的左手摩挲着。
从记事起,就因奶奶有只很丑陋的不能示人的手而自卑,心思重的像街头关帝庙门口的两头石狮子,不愿与奶奶走在一起,怕她的手引起同学们的嘲笑。当不得不与奶奶一起时,总不忘提醒她戴上手套遮掩。陪奶奶看电影,走在路上,奶奶怕车撞到我,总把我揽在她身子右侧,我却担心她残疾的左手被同学看到,不顾阻拦绕到左边,抓住奶奶那只残手掖到腋下,像护卫元帅似的捍卫着自己的虚荣心。
奶奶生在离城50多里的乡下。幼时的奶奶将几颗子弹拾回家,用砖头砸弹壳时爆燃,左手被炸成了只有一根拇指完好,其他四指粘连一起的“骨朵手”。
奶奶整天裸露着那只残疾而丑陋的手,出出进进地炒菜、和面、擀面条、晒红薯片、煮白萝卜丝,要不就盘腿坐在炕上纳鞋底儿。
我躺在炕上,无聊地将那根从墙顶上部吊下来的灯绳扔向远处,等着它悠回来再向远处扔。不经意间,像一阵风吹过,奶奶嘴里竟慢慢溜出小曲儿:“月明地儿,黄巴巴,爹织布,娘纺花。小妮儿打笼袱,小小儿要吃妈,买个烧饼哄哄他。爹一口,娘一口,咬住小小儿的手指头。爹也吹,娘也吹,吹的小小儿一脸灰。爹也擦,娘也擦,擦的一脸黑疙巴。”说完,冲着我笑。
“你说的啥,真好听,俺也要学。”我一骨碌爬起来,嚷嚷着。奶奶仰起脸,表情夸张地做着鬼脸儿:“拉锯扯锯,姥姥门儿上有台戏,接闺女儿,请女婿儿,就是不叫小外甥儿去,小外甥儿也要去,买块麻糖哄回去。还要去,一巴掌儿打回去。”说完,笑着伸出手,假模假式地在我的肩膀上轻轻拍了一下,哈哈笑了。
“奶奶,你快教我,你快教我。”我冲着奶奶直嚷嚷。
......
灯一关,便躺在月光里。不一会儿,奶奶打起呼噜。我睡不着,轻轻坐起来,趴在被月光照得发白的窗台上,向天上望着。圆月挂在正南方澄明的浩翰天宇。皓月当空,如《贵妃醉酒》里的那个海岛冰轮,想像着月宫里那位寂寞舒广袖的嫦娥,那只可爱的活蹦乱跳的小玉兔。心如静水,如悄然绽放的睡莲,静静地浮在水面上。
“呯”的一声,是墙头上瓦片掉落的声音。我惊异地回过头去看奶奶。奶奶眯着眼,嘴角轻动:“是野猫,睡吧。”
说完,她翻了个身,在满炕的月光里,侧身背对着一轮圆月。
远处,一棵槐树和一棵椿树间的秋千架在风里摇着,就像微风正坐在秋千上,满院子落的都是来不及收拾的月光碎片儿。
作者简介
飞鸿
河南省朗诵协会会员,河南省朗诵协会学术技术带头人,第五届夏青杯朗诵大赛安阳赛区一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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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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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丨郭聪 责编丨芦珅 审核丨李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