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岁月】楼兰：初恋，苦中带甜的青春

文化 2025-02-02 00:00 海南

初恋，苦中带甜的青春

文／楼兰

　　当终于告别农村，返回城市的时候，记忆中留下的并非是插队岁月的艰辛沉痛，而是悲中有乐的经历，苦中带甜的青春，那黑夜中的火光、寒冬里的温馨。

　　高中毕业被发配到燕山脚下的农村插队，赶了个上山下乡的末班车。混了不到两年光景，被轰轰烈烈送下乡来的知青们，又被隆隆重重招回了城。

　　但因招工名额有限，全大队四五十个知青，还剩下七八个人，大多是因为偷鸡摸狗流氓打架表现不好被扣留的。自愿留下不回城的，除了我，还有他。

　　那一年，我刚好20岁。

　　三排知青院，前院住女生，后院住男生，中间是伙房，曾经热热闹闹，如今空空寂寂。村干部打发知青食堂的伙夫老农回了家，派我代之烧饭，反正吃饭的人口少了，应不难对付，也算是优待我免于下地干农活。

留在田间的青春（本文作者在插队的地方）

　　接下了伙头军美差，可我哪里会做大锅饭？尤其不会烧农村的土柴灶。

　　头一遭冒着冬日严寒，摸着黑凌晨两三点起身做早饭，划光了三盒火柴，烧完了所有引火废纸，还是没将灶膛里带冰渣的湿黍秸柴禾点燃，倒弄得满屋浓烟滚滚。

　　外面仍然黑咕隆咚，村里人们尚未起身，无处再觅引火材料。灶里没火我心里可有火，一气之下，我豁出去不做这顿饭了，“笨妇难为有米无火之炊”嘛！　　抄起老伙夫留下的破胡琴，坐在冰冷的灶台上拉将起来。我其实不会拉胡琴，但在寒冷孤独中，不禁悲从心中生，一曲《不忘阶级苦》如哭似泣，感动得自己心酸不已。换个雄壮点的曲子壮壮胆吧，《东方红》乐声中，几个男知青敲着饭盆进了门。

　　“大清早的，方圆十几里都听见您在这儿宰鸡呢，东方不红咱也得起床了！”　　听说没早饭吃，那几个以地痞流氓闻名的知青恶棍，立时横眉立目捋胳膊挽袖子，恨不得拿我填肚子。正在此时，他来了。几句幽默，化解了一场危机。但想到明天，我心不寒而栗！

　　明天、后天、往后的日子……每逢凌晨他都会现身灶房，帮我搬柴点火，尽管开始他也并不在行，也常弄得烟呛满屋。他爱边干边说：“小姑娘，别着急！有志者。事竟成！”这是在安定我们两人共同的焦虑。无论如何，有他相帮撑腰鼓士气，我不再是孤独苦战，而且不管出饭晚了还是做得半生不熟，其他知青都不敢再向我犯刺儿。

　　每当灶火燃烧起来的时刻，我俩像取得伟大胜利般相视而笑。虽然先冒出的浓烟经常熏得人涕流泪淌，但随之燃起的火焰却那么温暖明媚。可能是由于辛苦劳动才换来的结果吧，我那时对这冬日的灶火格外钟情，烧完饭还常舍不得灭掉它。

　　没多久，因为吃饭的知青人少，大灶不实用，队里让我改用知青宿舍屋内的取暖火炉做饭。那时，留下的知青们都集中住到一个院里，他和另一个男生就住在灶间隔壁。

　　煤炉比柴灶容易烧得多，我其实足以应付。但不知怎的，我却故意弄得炉盖炉条乒乓响。

　　“小姑娘，怎么啦？”他尚带睡意的声音从隔墙传来。

　　“烧不着火嘛！”我以前从来没这样故意撒娇过。

　　“小姑娘，别着急！”他披上棉衣过来，捣鼓了一通炉子。当他拨开炉顶盖时，冲破束缚的艳红火苗突然兴奋地跃起，扬洒着一串串亮闪闪的金星，荡出一波波暖融融的热流。

　　我兴奋地振臂欢呼，无意中碰触到他高大挺拔的身躯。那一瞬间如洪水般涌起的炙热，分明不是来自炉火，而是自己内心！二十年的人生，从来未感受过的心灵触动！

　　炉火升腾！第一次拥抱，第一次吻……

　　炉火温馨！万般情感，尽在无言中……

　　那天的早饭又没开成。我告诉其他知青：炉火太旺，饭烧煳了！

　　捣蛋的知青们恶作剧地将我这伙头军编成了顺口溜满村唱，弄得人人都知道我“点不着灶火拉二胡，不做饭独奏东方红”，也知道我的厨艺是“生的生，煳的煳，贴饼子赛过黑煤球”。

　　而人们不知道的，是那炉灶之火的美妙。这秘密只藏在我和他的内心深处。

　　那时的青春多么纯洁，那样的感情多么真诚。漫漫冬夜，我和他会着火炉相对而坐，畅谈甚欢。谈的什么呢？理想、人生、以往的同学、现在的村民、还是当年的路线斗争？我都已经忘记了。但我记得我们并没提过“爱情”。我更记得那炉火熊熊和对面那对映着火种的热情眼睛……

　　隔着火焰相望，火光为面容镀上柔暖的色调，火星在周围描出晶莹的边框，火浪让空气舞起颤动的透明幕布，撩拨得彼此灵犀相通。二十岁的冬天那美丽的画面，不是瞬间，而是永恒！

　　当冬天过去，炉火撤除的时候。我心中不免依依不舍遗憾万分。

　　当终于告别农村，返回城市的时候，记忆中留下的并非是插队岁月的艰辛沉痛，而是悲中有乐的经历，苦中带甜的青春，那黑夜中的火光，寒冬里的温馨。

　　当20岁去而不返，初恋人天各一方的时候。那遥远朦胧的依恋、友谊与深情，化作永远鞭策人生的胆识与自信。无论遭遇任何黑暗、寒冷、坎坷或困境，只要记得点燃灶火的锲而不舍，就会坚持到迎来烈焰升腾！

　　“青春无悔”，并非空洞的高调，而是这代人用血汗换来的座右铭。走过那蹉跎岁月，更懂得患难与共，世上还能有什么懊悔，能阻挡勇往直前闯人生？　　

本文作者在集体户前

作者：楼兰　　生长于北京。毕生历经曲折，职业多变。从农村插队知青，到恢复高考后的第一届大学生。学工科专业，却干了媒体公关。1989年赴美主攻新闻并任职记者，却又改行从事少儿教育。多年来曾在报刊网络媒体发表过大量文章并出版过少儿教育类专著。

（来源：一壁残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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