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31日，巴基斯坦Renewables First智库（以下简称RF）发布了一篇名为《巴基斯坦的光伏热潮》（The Great Solar Rush in Pakistan）的报告，其中谈到，近年来，巴基斯坦光伏产业发展迅猛，该国对太阳能的巨大需求引起了全球关注。在过去四年中，巴基斯坦进口了价值41亿美元的太阳能电池板，仅2024财年的上半年，就从中国进口了13吉瓦（GW）的光伏板。报告指出，由于包括美国和欧盟国家在内的西方国家对中国太阳能产品实施了反倾销限制，亚洲成为中国光伏产品的重要替代市场。过去一年中，大批中国光伏企业争相涌入巴基斯坦，天合光能、晶澳科技、东方日升、正泰新能、隆基绿能、爱旭、华晟、汉伏等，都活跃于这一新晋市场。同时，由于地理位置接近，且消费者对低价电力有着迫切需求，巴基斯坦也成了中国太阳能产品销售的第三大目的地。据海关总署数据，2024年1-9月，仅从中国出口巴基斯坦的光伏组件就多达14.6GW。在刚刚结束的COP29上，巴基斯坦气候变化部前部长谢里·雷曼坦言，巴基斯坦已经开始了太阳能热潮，但是这个热潮给本国消费者带来了过重的负担，因此，需要更多资金来加快能源转型。每月停电31次巴基斯坦的能源转型为何如此迫切，太阳能热潮又将给这个国家带来哪些改变？在回答这些问题之前，我们先聊聊巴基斯坦眼下的最大困境——缺电。2023年初，一场覆盖了约99%的国土，影响了数亿人日常生活的“大停电”，将巴基斯坦的“电力危机”展现在世界面前。卫星图像显示，全国大部分地区一片漆黑医院停摆、工厂停产、网络中断……停电持续时间超过12小时，部分郊区甚至长达三天之久，这场“大停电”给巴基斯坦带来的直接经济损失超过1000亿卢比（约合3.6亿美元）。而类似的停电，在巴基斯坦历史上屡见不鲜。作为亚洲停电最频繁的国家之一，巴基斯坦的电力系统早已摇摇欲坠。据亚洲开发银行（ADB）的报告显示，该国平均每月经历约31次停电，年均停电高达372次。电费比房租还贵如果说，频繁的停电已成为阻碍该国经济发展的重要因素，那么暴涨的电价，则让许多人的生活都“举步维艰”。“电费比房租还贵。”在巴基斯坦，这绝对不是一句戏言。数据显示，截至2023年，巴基斯坦的人均GDP仅为1407美元，有近一半人口每天的生活费不足4美元，而同年巴基斯坦家庭的月平均电费已经高达100美元，到2024年，这个数字更是飙升至350美元。相比之下，巴基斯坦的房屋租金普遍在每月100-700美元之间。在许多城市，电费已然超越房租，成为家庭支出中最大的负担。但这还不算完。2024年6月，巴基斯坦国家电力监管机构发言人Sajid Akram表示，从7月1日开始的下一个财政年度，巴基斯坦10家配电公司的电价平均提高5.72卢比至35.50卢比/千瓦时。11月，根据巴基斯坦全国电费季度调整机制，巴2024-25财年电费将再次上涨，预计将向电力消费者增加收取87.2亿卢比电费。以此计算，每度电费将上涨1.74卢比。高昂的电价更是一度造成国内局势混乱。2022年以来，巴基斯坦几乎每年都会爆发示威活动，抗议高昂的电费账单。居民在街头焚烧电费账单表示抗议今年下半年，全国范围内更是因电价过高引发了一系列恶性事件。有工人阶级的消费者看到自家月度电费从过去的几个月几百卢比飙升至数十万卢比，心脏病发作甚至轻生。此外，数百万家庭已经通过关闭风扇和其他工业化产品，以避免高额的电费账单，哪怕外面是超过50摄氏度的酷热天气。畸形的能源结构，是制造这一系列惨案的真凶。过去很长一段时间，巴基斯坦的电力生产完全由公共部门控制，但资金短缺导致电力供应不足。为了解决电力缺口，1994年，巴基斯坦政府在世界银行的指导下，出台了鼓励非政府部门发电的政策，向全球开放了电力市场，并正式引入了独立发电商。为吸引投资者，政府与独立发电商签署了条件优厚的电力购买协议，其中包含三个关键条款：1.按容量支付；2.高电价激励；3.与美元挂钩。这些条款在当时被视为吸引外资的有力手段，但却埋下了日后电力危机的隐患。根据巴基斯坦的政策设计，独立发电商的燃料和运营成本可以完全转嫁给政府。其结果便是，巴基斯坦吸引了约50亿美元的投资，新增了近4.5GW的发电能力，但新建发电厂中绝大多数都是建设周期短，运营成本高的燃油和燃气发电厂。在巴基斯坦的发电结构中，石油和天然气的占比一度超过70%，而煤炭的占比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进入21世纪后，国际油价和天然气价格大幅上涨，巴基斯坦的电力系统成本骤增。自2016年以来，巴基斯坦平均每年要花费约142.18亿美元从海外进口石油、天然气等燃料。有些年份，能源进口的花费甚至超过了国家外汇储备的总额。近几年，俄乌冲突导致国际能源价格剧烈波动，进口能源的成本随之飙升。这不仅让巴基斯坦的外汇储备捉襟见肘，也使得国内生产成本持续上涨。截至2024年，巴基斯坦已累计向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申请了23次贷款，外债总额高达1,304亿美元，占全年GDP的32%。每年需要偿还的债务甚至超过了政府全年的财政收入。昂贵的进口能源，最终反映在了居民的电费账单上。好在还有光伏“电价一直在涨，老百姓只能自谋出路。”如今，在巴基斯坦首都伊斯兰堡的一片住宅区，放眼望去，几乎每家屋顶都安装了太阳能光伏板。与昂贵的电价相比，安装家用太阳能光伏板的成本约为3500美元，且发电量相对稳定。由于光伏成本较低，如果能够提高其光伏发电比例，或许有助于巴基斯坦能源进口费用的降低。先天条件优越由于地处赤道附近，南部和西南部又有大片沙漠和干旱地区，巴基斯坦光照条件优秀，发展光伏的潜力非常巨大。据世界银行Global Solar Atlas数据，以光照条件较好的俾路支省为例，1KW的户用光伏系统年均光伏总输出功率可达1990kWh（对应光照小时约1990h），较印度新德里、中国山东省分别高约41%、59%；全局倾斜辐照可达2536.5KWh/平米，较印度新德里、中国山东省分别高约36%、61%。不仅如此，近年来，巴基斯坦政府也高度支持水电风光等可再生能源发展，先后出台了《可再生能源发展政策》、《综合能源规划》、《可再生能源和替代能源政策(2020)》等多项政策，以《可再生能源融资计划》为例，银行以优惠的6%固定利率为2600多个项目提供了高达60亿巴基斯坦卢比（约合2160万美元）的贷款，为期12年，这一举措显著促进了可再生能源的发展。同时，巴基斯坦还推行了净电量结算政策，让使用分布式光伏的居民除了自用电外，还能从反向馈电中获得收益。根据巴基斯坦国家电力监管局发布的规划，预计到2030年和2048年，其光伏装机将分别达到12.8GW和26.9GW。据测算，若要达成2030/2047年目标，年均新增光伏装机需分别达到1.65/1.07GW。另据华创证券测算，2030/2047年巴基斯坦光伏装机占比预计分别达16.7%/16.0%，风电装机占比预计分别达到13.5%/6.1%。不仅仅是当地民众，为应对气候变化以及国家电网电价上涨带来的成本上升，包括阿迪达斯足球代工厂、可口可乐、现代等跨国企业在内的巴基斯坦大型企业也竞相采购起光伏组件。拉合尔的一名太阳能电池板经销商表示，太阳能热潮下，有房地产公司和电子公司也开始倒卖太阳能电池板，最大的交易商每月的倒卖量高达250兆瓦，但他同时也担忧过分增长且没有管制的太阳能市场会扰乱巴基斯坦本来的电力供应系统。实际证明，这样的担忧并非毫无依据。眼下，巴基斯坦许多客户选择减少使用电网，甚至完全放弃使用电网，使得电力公司失去了大量正常营收。巴基斯坦政府数据显示，2014年至2023年期间，国有公用事业公司累计亏损2.4万亿巴基斯坦卢比（86亿美元）。BNEF专家指出，巴基斯坦太阳能行业在繁荣之后很可能会陷入低迷。不排除巴基斯坦政府限制太阳能产品输入的可能，再进入巴基斯坦光伏市场可要注意随时可能变化的政策导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