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插图:喵喵夏,讲述:茜茜,女
我昨天在金刚妈妈更新了李老师系列:《爸妈吵架,影响了我的孩子》,大家记得去看。
01
大年初五,我坐上了重返杭州的高铁,再做打工人。
临行前,爸妈在阳台目送我。
远远地,我向他们摆出了一个双手插兜、摇头晃腿的造型。
爸妈双双向我比耶。
不知不觉,眼泪已经胀满了眼眶。
一年半前,我回家时,可不是现在的状态。
而此时,我又满血复活,重新成为双手插兜,不知道什么叫做对手的那个自己。
02
我,95后,从小到大“别人家的孩子”。
名牌大学毕业后,我留在了杭州工作。
薪水很高,工作强度也很大,同事间的内卷程度等同于高考。
工作四年,我大部分时间精力都给了职场。
就连恋爱,也是在办公室谈的。
两个人,加班即是陪伴。
偶尔一起看场电影,约个饭,心里还时不时惦记着没完成的任务,想着你不加班,自然有同事在那儿疯狂内卷,整个人都不好了。
03
焦虑与强迫,大概很早就开始了吧。
等到意识到时,已经“不可救药”了。
早晨从睁开眼睛那一刻起,心情就一团糟。
常常急三火四地出门,然后到了地铁站,就觉得自己没关煤气,或者门没有锁。
疫情虽然结束了,但一旦没戴口罩出门,就会觉得自己处于各种病毒的围攻之中。
晚上入睡越来越困难,好不容易睡着了,十有八九会梦到手机响,单位呼叫我去加班,或者是新上了项目,同事积极响应,可是,轮到我发言时,大脑瞬间死机,或者准备好的PPT一片空白……
04
压垮我的最后一根稻草,是男友的移情别恋。
他直接跟我摊牌,说工作已经很累了,不想再找一个同行。
而对方,是和我们这个行业八杆子打不着的公务员,和她在一起,他轻松快乐。
我太理解了,甚至为他感到某种释放。
只是,失恋是有后劲的。
我的焦虑与强迫开始登峰造极。
据妈妈说,我曾经有一天给她打了四遍电话,让她和爸爸定期去做体检……
05
后来,爸妈停下手头的工作,来杭州看我。
我以为他们会让我去看心理医生,不想,爸妈直接提出让我辞职。
我爸开门见山地跟我说:“没有什么工作值得我闺女牺牲健康,走,跟爸妈回家,爸妈养得起你。”
理论上,我应该拒绝才对。
毕竟,我读了那么多年书,一直努力成为父母的骄傲。
可是,那时那刻的我,光是听到“不用上班”这层意思,顿时都觉得海阔天空了。
真的,要强了太久,我突然很想很想摆烂。
06
就这样,其实没怎么挣扎,我便把工作辞了。
没有挽留,没有送别,走的那天,只有HR要求我签了竞业协议,并收走了门禁,礼貌客气地将我送到公司楼下,程式化地说了一句:“慢走,再见。”
这个我曾经削尖脑袋想进的地方,此时,再回望,我毫无留恋。
我马不停蹄地退租了公寓,跟父母回了老家。
前三天,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每天除了吃,就是睡,过着猪一样惬意的生活。
第四天,爸妈的指令也到了。
老爸说:“茜茜,爸妈准备给你提供个就业机会,你要不要听听。”
我以为,爸妈大概率是想让我考公、考研或考教师资格……
但,我都以为错了。
爸妈给我提供的岗位,是做“全职女儿”。
简单来讲,就是我每天负责照顾好爸妈的衣食住行,然后,爸妈每个月给我他们其中一人的工资。
既来之,则安之。
我当然知道父母的良苦用心,他们想用这样的方式,让我心安理得地一边疗养,一边啃老。
所以,我没有拒绝,欣然上岗。
07
真正再就业,才知道,打理好一个家,其实也没那么简单。
一日两餐(爸妈中午在单位吃饭),已经很让人头疼,更何况,我的厨艺几乎为零。
早餐尚可以应付,牛奶面包加煎火腿。
但晚餐,一顿手忙脚乱下来,要么咸了,要么淡了,要么食材买得完全不对路。
至于家务,也是做得一塌糊涂。
爸爸表示:“第一个月算实习,允许做的不到位,慢慢来。”
妈妈更是主动站出来当顾问与助教。
于是,在爸妈的带领下,我慢慢知道了,早市5点开门,哪家摊的豆腐脑需要早早去排队,哪家摊的水果虽然小贵,但口感绝佳,哪家摊的牛羊肉货真价实……
这,都是爸妈多年来积攒下来的生活地图。
我按图索骥,慢慢轻车熟路。
08
都说人间烟火味,最抚凡人心。
我在每天5点的早市,慢慢理解了这句话。
5点开市,摊主们其实半夜起床去进菜,然后各种摘菜、摆摊,以最“优雅”的姿态纳客。
整条街上,太阳尚未升起,但豆浆油条的香气,瓜果蔬菜的清新,足以让人对生活产生深深的知足而乐。
前一个月,我还是这个早市的生面孔。
可是,一个月后,我跟好多人都混成了熟人,一句“来啦”,比“早上好”更让人有生活确定感。
无须讲价与挑拣,他们会把最新鲜的肉蛋菜水果拿给我。
而我,渐渐爱上了这种50块钱,就可以在早市横晃的“土豪感”。
09
而生活,是一个巨大的百科全书,需要补课的地方太多了。
好喝的汤,是用时间煲出来的。
好吃的菜,除了食材的新鲜,还需要佐料的成全。
好看的花,是用心和赞赏的结果。
整洁的环境,是每天打扫出来的。
只有参与到这四方食事,我才慢慢理解,从小到大,父母操持这些事情时,这里面包含了多少对我最无私的付出、关心、祝福。
每一次烟火起,其实他们都是把爱放进了一粥一菜之间。
10
有些事情,如煮白茶,你越是细品,越能尝出层层叠叠的真味。
当我从一个所谓的别人家的孩子,成为一个焦虑强迫症患者,我不知道我的爸妈心里到底承受了什么。
我看到的,只是他们欢天喜地地接我回家,面对亲戚邻居的好奇,他们从没有丝毫的难堪,而是特别坦诚地跟他们说:“孩子累了,回家歇歇。”
他们从没问我对未来有什么打算,只是对于我在生活里的每一个微小的进步,表现出比我当初考上985还要强烈的开心。
偶尔周日,我们一家三口去逛早市。
我熟稔地跟商贩们打招呼,商贩们也会跟我爸妈吹彩虹屁:“还得是闺女啊,太贴心了,天天早晨来买菜,咱就说,现在哪还有这样的年轻人”“你们夫妻俩,把孩子教育得真好,羡慕啊……”
爸妈也不谦虚,欢喜地回应着:“嗯嗯,谢谢,我们闺女的确是好样的。”“嗯嗯,我们是有些小福气的。”
11
有天晚上,我爸吃完晚饭后,上秤称体重,见自己长了8斤。
他大呼小叫,称自己这个千年长肉困难户,居然也能中年发福,大方地表示这8斤是我的功劳,必须给我折现奖励,按现在市场上最贵的雪花和牛价格。
我们全家爆笑。
然后,乐极生悲了。
我爸睡衣的扣子在大笑之中,崩飞了。
我妈拿来针线要帮爸爸把扣子缝上,我要求试试。
说来大家可能不信,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拿针线。
本来以为是很简单的事情,但,要把针隔着布扎进纽扣的小孔里,并不容易。
有好几次,我都直接扎了手,疼得心惊肉跳。
但,尽管受了点小伤,我还是get到一项新技能,把扣子最终稳稳地钉了上去。
我爸重新穿上睡衣,继续表扬我:“我闺女干啥像啥,第一次钉扣子就钉得这么结实,我再胖个十斤也没问题。”
哈哈哈!
12
而妈妈呢,简直就是哲学家。
看着爸爸重新钉上的扣子,感慨地跟我们父女俩说:“这人呢,就得向扣子学习,得会示弱和认怂。”
我和爸爸同时等妈妈的下文。
“撑不住的时候,咱就掉下来,重新钉上去,比之前更结实。”我妈说。
真的,我妈这话,我和老爸真想给她掌声了。
更让我泪目的,其实在后面。
老爸说:“其实,闺女回来之后,我真的特别开心。一方面,从自私的角度来说,我终于可以天天见着闺女了,真的,我现在每天下班就觉得回家的脚步都比从前急了,一打开家门,见着闺女,就觉得特别幸福。另一方面,我觉得我闺女特别了不起……”
说到这儿,我爸有点小哽咽。
是的,他就是一个特别感性的爸爸。
“闺女在杭州其实压力山大,大到人都快生病了,可是,干一行,爱一行,现在把家打理得井井有条,整个人的状态这么好,我觉得……我闺女特别了不起……真的,到了我这个年纪,现在算是明白了,一个人不管遇到天大的事,只要能吃得下,睡得着,就是天赋异禀。”
天呀,谁能想到,有一天,我吃得下饭,睡得着觉,都可以让爸妈如此骄傲。
而我妈永远是我妈,她在我爸上情绪价值的时候,又上升了一个高度:“老林,其实,这些日子,我也在反省咱们的教育,从小到大,我们其实在生活教育这一块,交的是白卷。以为孩子只要成绩好,就万事大吉。事实证明,成绩好在强大的人生面前,法力太有限了。”
再看我爸,点头如捣蒜:“老婆,还得是你,说得太对了。”
而我,泪流满面。
那一刻,我真觉得,自己何德何能,拥有如此神仙爸妈。
13
就这样,我在家里做全职儿女,做了一年半。
在这一年半的时间里,我每天早起跑5公里,刚开始跑100米都气喘如牛,但现在,轻松加愉快。
每天晚上带着爸妈跟视频一起做瑜伽。
我学会了养花种菜。
逢年过节,我家成了据点,我一个人张罗两大桌饭菜毫不费力。
每个周末,我就开车带爸妈打卡县城里的山山水水,偶尔也会去邻县或市去游玩。
以及,每个月,爸爸开工资的日子,也是给我薪水的时候。
爸妈表示没有五险一金,这已经有点违反劳动法了。
我也就顺水推舟:“你们,就是我最大的保险。”
14
最终决定回到杭州,其实看起来是因为太姥的离世。
老人家以97岁的高龄在2024年的农历小年那天走了。
她是姥姥的妈妈,是从旧中国走过来的人。
太姥的一生,经历过被抢亲,亲历过小日子的屠村,她生了5子4女,背井离乡闯关东,亲身见证过海难,接连两个儿子在战争中牺牲,还有一个女儿当年随军属远走台湾……
她一生活得惊心动魄,苦难良多,但,在我的印象里,她从不诉苦,永远乐观,是那种在苦水里泡大却对儿孙、周围的人以及生活爱到骨子里的人。
我最喜欢的事情之一,就是听太姥“讲那些从前的事”。
直到她离开,品读那些往事,我才发现,那些听过的故事,其实已经成为我品格里的一部分。
恰如当年,在高考志愿里,我全部选择了杭州的院校。
我喜欢江南,那是太姥出生的地方。
我想活成像她那样,对人生有阅历,有见识,有阅尽千帆之后的从容……
15
对于我的决定,爸妈一如既往地支持。
我妈说:“所有父母无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幸福安稳,但对于孩子来说,安稳不一定代表幸福。勇敢地去折腾吧,反正,回家的路一直都在。”
我爸及时点头,说:“完全同意你妈的意见。爸妈能生你,也养得起你。”
试想想,作为一个退路如此平坦的人,我何不勇敢一次,活出前路灿灿。
更何况,经历了这一年半的休整,我与从前的自己已经不同。
我不再要求自己必须活成什么样子,对这个世界和自己也不再设置不可能实现的预期。
我只想选择自己喜欢的城市,找一份自食其力的工作,每天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运动,在平凡普通的日子里搜刮生活藏起的温柔。
如果说梦想,我还是有的。
只是,它朴素得几乎上不了台面:
我希望有一天,我也可以有底气对我未来的孩子说:累了就休息,没关系,妈妈养得起你。
我知道,这样的“理想”很可能会被大家喷。
但容我狡辩一句,我不是希望我的孩子成为啃老族,妈宝男(女)。
我是说,我也要把自己活成自己和孩子的靠山,实现对自己和孩子富养的自由,无论是精神上,还是物质上。
这一生,还有千山万水等我飞越,我期待!
也祝所有打工人,站在新的起点上,有爱有盼有力!
姐妹们,年前就在狂催的纤云贴终于复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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