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对排演《雷雨》并不太感兴趣
胡军和卢芳夫妻二人都毕业于中央戏剧学院，后来又先后进入北京人艺，既是校友又是同事。他们也都和李六乙导演合作多年，1995年时，他们二人就是因为共同主演李六乙导演的北京人艺话剧《军用列车》而相知相恋，后来走入婚姻殿堂。三十年后，胡军和卢芳又共同出现在李六乙导演的话剧《雷雨》的舞台上，以最美好的方式延续着他们共同热爱的戏剧情缘。
其实胡军和卢芳夫妻二人一开始都对排演《雷雨》这部戏并不是特别感兴趣，因为他们都觉得这个戏故事性太强、戏剧性太强了。而且用胡军的话来说，“以前的版本，大多停留在讲故事的层面上，而且各个剧团已经把这个故事翻来覆去讲了90年了。我们上中戏的时候，就看过《雷雨》的演出，那些人物早已给人留下了非常鲜明和强烈的印象。”胡军和卢芳都认为，“那种故事性、现实性的版本，北京人艺版已经演到天花板了，如果再演这样一个版本的《雷雨》，我们觉得没有太大意义。”
但是胡军和卢芳都和李六乙导演合作多年，深知李六乙导演排经典作品，一定会有自己不同的解读。
“这么多年，六乙导演一直非常强调和重视故事层面之上的人物心理和灵魂层面的东西。所以我们都知道和他合作，肯定会是不一样的感觉。”卢芳说，“我们排《雷雨》这个戏，不像排其他戏是从剧本先进入，而是六乙导演带着我们先从曹禺先生为《雷雨》这个戏写的‘序言’开始进入，所以一上来就挺不一样的。而且很多人看了这《序言》才知道，原来《雷雨》是这样一部有着‘叙事抒情诗’意境的作品。”
重新认识繁漪和周朴园 有了创作欲望
这次李六乙导演排《雷雨》，不仅恢复了大多数演出版本都删去的原著剧本中的“序幕”和“尾声”，还有一些以往被删去的很重要的台词。有些内容就连胡军、卢芳这些北京人艺演员以前都没有注意到。但越读曹禺先生的原著剧本，卢芳和胡军就越惊叹：90年前，23岁的曹禺竟然能够写出这样天才的剧本，写出这么多了不起的人物。
曹禺在《序言》中特别提到他是如此喜爱繁漪这个人物：“对于蘩漪我仿佛是个很熟的朋友，我惭愧不能画出她一幅真实的像，近来颇盼望着遇见一位有灵魂有技能的演员扮她，交付给她血肉，我想她应该能动我的怜悯和尊敬。”
“我当时看到这些话，感触非常深，如同被电击一样，有一种很深的触动。甚至觉得这个人物就在那里等着我去演绎，让我有了一种使命感。”卢芳说：“我真的非常爱繁漪这个人物，她是那么勇敢和可爱，而且能够契合现在女性觉醒的意识。我觉得能够演绎繁漪这样的角色，对我而言是一种幸福。因为可以在经历别人的人生中丰富自己的阅历和感受，也让自己有机会可以向内心看，更加完善自己，做一个更加勇敢的自己。”
胡军也一个劲感叹道，“这个剧本真是太有意思了！看曹禺先生的原著剧本，会发现字里行间都有很多可以琢磨的内容，让人对当时23岁就写出这样作品的他充满敬仰之心。”胡军说，细读剧本后，周朴园这个角色给他带来了非常新鲜的感受和感动，让他觉得“周朴园这个人物有很多种可能性！”
在胡军看来，“周朴园这个人物其实是非常孤独、非常挣扎、非常贫困的。虽然他是一家之主，又有实业有钱财，貌似拥有一切，而且他也说：‘我的家庭我认为是最圆满最有秩序的家庭。’但他的精神和情感实际上是非常贫穷的。”
胡军认为，周朴园在多年前以为侍萍抱着他们第二个孩子投河死了的时候，他的情感在那一刻就死了，“所以他对待繁漪、对待两个儿子、对待家人，都是非常挣扎的。他精神上唯一存在的那么一点点美好，就是对死去侍萍的怀念。所以他一次次搬家，但屋里的家具都舍不得扔掉，而且要保持住原来的样子。他不是一个虚伪无情的人，他有真情。但当侍萍忽然出现在他面前是，他内心仅存的那一点点美好，也被打碎了。”因此，胡军在舞台上最想要给大家呈现的，正是周朴园的孤独、挣扎和精神情感上的贫穷。
“有些观众看完我们这版《雷雨》之后，会说这个周朴园怎么跟我们以前看得完全不一样？”胡军笑言，“其实我们这版演出没有改编剧本，只是对剧本做了取舍，就是曹禺先生的原剧本。但这个剧本中的人物，包括繁漪、侍萍、周萍……其实都是有很多可能性的。”
为了角色一起减肥 排练时每次都来真的
为了塑造好剧中人物，胡军和卢芳都做了大量的准备工作。尤其卢芳，为了繁漪这个人物，不仅坚持减肥健身，而且生活作息也全都改变了。
“因为六乙导演和我们的服装造型设计张叔平老师都提出来繁漪要穿旗袍，而且要更瘦一些，才能既突出人物的个性和气质。所以我这个一向晚睡晚起的人，从大概两个月以前，就变成了一个早起的人，而且一日三餐都坚持吃无盐无油的东西，每天还跟着教练进行训练，并且天天向剧组汇报。”
由于本身条件就很好，又非常自律，卢芳瘦身很快，穿上张叔平设计的旗袍效果极佳，被所有人都由衷赞叹，她也笑道：“这样才能对得起叔平设计的这么美的衣服啊！”
虽然李六乙和张叔平并没有要求胡军也减肥，但胡军一方面觉得周朴园也应该更清瘦一些，才能更突出这个人物的孤独感，同时也是为了陪着妻子，所以他也和卢芳一起吃减肥餐、做训练，整个人也瘦了不少。
相比起外形上的接近，找到人物内心的感觉更为重要。对卢芳而言，相比起她以往塑造的角色，演绎繁漪这个人物并不是最难的，但却差不多是最累的。“我这个人的性格，也是内在很热烈，其实跟繁漪有一些相似之处，所以找到人物的感觉并不困难。但是因为繁漪的性格就像曹禺先生所说，是非常‘雷雨’的，不是雷就是雨，非常极致，也非常矛盾，演起来自然会很累，但也十分过瘾。可以说是痛并快乐着吧！”
李六乙导演对演员表演的要求一直都非常高，他强调“表演的美学性、文学性和哲学性”，要求演员“一定要有智慧，要有真挚的情感，要敢于去尝试去担当，去勇敢实现对人物、对文学、对生活的认知，才能达到一个比价高的境界。”这也是卢芳非常看重的，在她看来，演李六乙导演的戏，“不仅需要演员的真诚，还要敢于抛开自己，能够把最赤诚的心真正掏出来，同时这颗心还要是柔软的，敏感的，这其实真的很难。”
每次排练时，卢芳都会全身心投入到繁漪的状态之中，表现她极度的压抑和痛苦，还有她的爆发和疯狂。每天在排练场，她都会哭上好几次，豆大的泪珠掉落在地板上，包裹在黑色旗袍中的瘦削身体颤抖着，让在场者无不为之动容。
而且往往演完之后，她也很难立刻从那种激烈的情感状态中走出来，要坐在一旁平复很久。这个时候，胡军常常会走过来，默默地向卢芳伸出大拇指，表达对她演技的由衷赞赏，还会轻轻拍拍她的肩，表示安慰。但由于二人还都没有完全出戏，而且很快就要进入下一场戏的联排，所以很快又会分开，各自沉浸在自己的角色当中。
被大家叫做“军哥”和“芳姐”的胡军和卢芳，彼此之间的欣赏与支持，共同对艺术对工作的极度认真与热爱，在剧组当中也非常有感染力。而且剧组中大多数都是长期合作的伙伴，有着很深的情谊和默契，大家彼此之间都特别信任互相支持，即使是首次加盟到这个团队中的演职人员，也都会很快融入到这样一个非常温暖和谐的大家庭氛围当中。
曾经抗拒夫妻合作 如今平常心对待
虽然胡军和卢芳都和李六乙导演合作多年，而且彼此都非常欣赏对方的表演，但二人其实以前比较抗拒夫妻在同一个剧组中工作，所以在《军用列车》之后一直没有同台演过话剧。
然而，李六乙导演的上一部戏《哈姆雷特》同时选中了他俩，他们也都无法拒绝这样一部伟大的经典作品，于是破天荒又在一起合作排戏演戏。整部戏排演下来，夫妻二人经历了磨合阶段，到达了非常默契的状态，感觉都挺好，也由此觉得不必再刻意坚持夫妻不合作，最重要的还是要看好的作品、好的角色和机会，好的合作伙伴。
“而且六乙导演在选择角色上，会有他的道理，他不会从我们的关系角度去选择，肯定是从演员适不适合角色来判断。所以我们现在都能够以平常心的态度对待合作问题。”卢芳说，“这次六乙导演让胡军来演周朴园，我演繁漪，我们都觉得没问题，合作也就水到渠成了。”
胡军卢芳的女儿九儿和儿子康康，也一如既往非常支持父母的工作，卢芳说：“九儿刚好学校放假，于是就进组跟随导演学习，在《雷雨》剧组做导演助理，经常会跟我们一起探讨这个戏的各种细节。儿子最开始也陪着我对词儿，我们演出他也看了。他们都很喜欢这部作品。”
胡军、卢芳和女儿、儿子在国家大剧院后台合影
本期记者、编辑：王润
本期剧照摄影：李春光
本期监制：周南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