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非洲回国落地阳性隔离六十天的经历

文摘   2022-10-19 19:23   肯尼亚  

我叫周大洲(化名),在东非肯尼亚做生意,2021年12月中,我从肯尼亚回国,在肯尼亚这边顺利通过了抗原和核酸的检测,算着时间,只需在酒店隔离十四天,就能赶上国内的春节,我也很久没有回国了,我满心欢喜,虽然机票花了七万多人民币(是平时的十倍),但是只要能回家团圆,我就心满意足了。


经过十几个小时的飞行,飞机顺利落地长沙黄花国际机场,过廊桥,过完海关盖章以后,隔十几米远,有一长排快速核酸检测点,整个机场的所有工作人员都是全副的防护装备,这个跟非洲聊胜于无的防护措施形成强烈的对比,也给很久没有回国的我强烈的视觉冲击,我自己回国装备很简单,只戴了一个医用口罩,并没穿防护服,在非洲很多年,也算见过大场面,对于病毒也是见怪不怪了,非洲国家都只采用很有限的措施。


做核酸检测的大白给我换了口罩,顺利做了核酸检测,坐上了安排好的去酒店隔离的大巴,经过大概半个小时的车程,我们顺利来到隔离酒店,人和行李排队进入酒店,都要经过严格的喷淋系统消毒,顺利进入酒店,洗了澡,吃了盒饭,已经是上午十二点多,我安心躺下休息,下午一点,我接到了边检的电话,工作人员事无巨细的问了我的一切信息,包括在肯尼亚的工作生活情况,在国内的家庭情况,住址,家庭关系情况等等,当时我心里一凉,觉得有事情发生,等我问出了什么问题时,边检挂了电话。过了没多久,长沙疾控中心给我打电话,告知我核酸阳性,紧接着,酒店负责人给我打电话,让我立马收拾行李,要转移到医院隔离治疗。

我立即心如死灰,我最不想发生的事发生了,我百思不得其解,我在肯尼亚通过层层检测都是阴性,怎么下了飞机检测阳了?我有点后悔在飞机上摘了口罩喝了水吃了东西,我怀疑是在飞机上感染的,后来我了解到,我们几乎是国内第一批奥密克戎感染者,一个航班多达十几例。当时大家对这个病毒特性不是很了解,这种型号感染行特别强,但是毒性非常弱,我是无症状,我自己一丁点感觉都没有。

我已经不记得从酒店到长沙市第一人民医院市北院花了多长时间了,我整个人处在懵逼的状态,同行的一个救护车上拉了三名阳性患者,我们一路上没有任何交流,大家都处在恐慌的状态,长沙的冬天很冷,大家出气都是云雾状,很快模糊了防护罩的视线,只听到空气中厚重的呼吸声,我们也被全方位的武装起来,防护服,鞋套口罩等等,空气虽冷,我已汗流浃背。


终于到了医院,先在隔离楼栋楼下排队,消毒,脱掉隔离服,丢进垃圾桶,进入楼栋立马再换一套防护装备,拿好自己的所有行李,去到自己的房间,然后再脱掉防护装备扔进垃圾桶,过了没多久,就有大白带领我们一起去做CT,做CT非常紧张,有护士带队,间隔距离非常严谨,四五个大白操作,做完CT又回到病房,然后医生过来做全面检查,包括血氧、血压、心率、体温、心电图等。我本身没有症状,但是看到医护人员整装备战的气势,把我吓得不轻。由于我们是第一批奥密克戎感染者,每天要抽六管的血样,我见血有点心理不舒服,我一再说服自己接受抽血,我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过不了当天晚上了。

当天情况就是这样,没有人跟我们说话,医生护士也不跟我们交流,我们只是木纳的跟着队伍做一切大白要求我们做的事情,我们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出院,不知道治疗好的超准,不知道是不是转阴就可以出院,这种神秘让我心理恐慌,我甚至第二天就给妻子交代了如果发生什么意外应该做的事情,那种气氛和阵仗很压抑,让人透不过气来。


大概经过了一个星期的检测,休养,治疗,我已经开始接受自己面临的情况,我们加了一些群,听了一些“老病友”“老前辈”的经验教训,听了许多的故事,好的十几天转阴就可以走人,坏的反反复复,阴阴阳阳的不断变化,三四个月不能出院的都有,甚至发生过精神崩溃的案例,就我个人而言,我最受不了的是每天抽六管血,我本身没有症状,治疗只吃过一天莲花清瘟,然后就是每天吃两片维生素片,本身我就有点晕血,每天抽六管,让我胳膊上到处都是针眼,一片乌黑。我不断跟医生说好话,不断的跟医生沟通,一再的强调自己的现实情况,医生最终同意了对我不再采样,我从此躲过了每天的抽血,后来二十多天内只抽过两次,这已经是非常庆幸了。一个少数名族的病友不同意抽血,甚至绝食抗议,最终也没有躲过去,他不懂得能屈能伸的道理。

我做了多年生意,经济条件还行,我每次点餐都点好吃的,不在乎价格,一心只想快点转阴出院,医生建议每天喝四瓶水,我都照办,我每天在房间里锻炼身体,房间不大,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一个垃圾桶,隔离的床我睡着很不舒服,没有床垫让我只能垫着一半被子盖一半被子,夜晚能感受到一些寒冷。我每天里里外外不断的消毒,以至于我连消毒水的味道都闻不到了,送餐员每次把饭菜放在门口的椅子上,敲敲门,告诉我饭菜好了,过十几秒,我再去取,避免直接的接触,医生每天来查房也是这样,全副武装是基本操作,开一个门缝,问一问当天的情况和身体反馈,基本每天都是没什么特殊问题,我最关心是自己转阴没有,但是医生从不透露,只告诉我要加油,要锻炼身体。

我给自己剃了一个光头,我从没这么干过,我心里有说不出的郁闷,公司人每天让我决策各种问题,我没有跟他们说自己的情况,装作没事人一样,家人每天给我视频,我也是欲哭无泪,我经历过生意场上的起起落落,经历过朋友间的好好坏坏,但是从来没有感受过这种把握不住自己命运的恐慌无助,我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心里无比的烦闷,我们在群里聊天,大家情况大同小异,都在一天一天的煎熬,我每天都在数群里的人数,只要有减少,就表示有的人脱离了苦海,但是也有二进宫三进宫的情况发生,就是出院后在酒店隔离时又发生复阳,那就又要一起的归零,重新开始,所以出现情绪崩溃的情况完全可以理解,人长期的处在这种高压下,不能调解和释放,容易出问题。

我的情况算好的,有的人有症状,就会咳嗽流鼻涕,症状大概六七天就慢慢变好,有病治病,这没有什么,主要是些场外因素,比如有的人经济条件不好,甚至有吃不起饭的病友,我给他充了几百块,保证他每天有肉吃,还有的没有国内医保社保,那么医院费用需要自费,那是很大一笔开销,还有隔离期间家里有各种问题需要处理,造成大家心理压力都很大。即使出了院,还要经过酒店隔离,酒店隔离结束后还要回老家的地方政府隔离,最后的最后,才是居家隔离。

在医院整整三十天,我终于等来了好消息,我的一切指标正常了,当医生通知我可以出院时,我欣喜若狂,我终于可以离开这个充满八四消毒水味道的地方,医生让我准备贴身衣物,他们给我熏蒸消毒,我需要全副武装的出院,为了社会的安全,也为了摆脱晦气,我几乎丢了一切能丢的衣物,像和病毒告别一样,我也想摆脱一起的和病毒有接触到东西。


全副武装的来到隔离酒店,我心理压力小了一些,我给那些还没有出院的病友们买了一些水果,拜托送餐的护士帮忙送给他们,都是些难兄难弟,我们之间有一点同病相怜的感情,大家都不容易,大家都有些感慨,那时国内严防死守,大家都能理解,医护人员也很累,我们也很累,我们能感受到彼此的不容易,我们甚至开玩笑跟医护人员说“要不把我们送回非洲吧”,医生也开玩笑说“你们这种情况,哪里都回不去”。酒店也像简单的医院,依然需要不断的核酸,好在不需要抽血,不过日子好过一些,因为有一些盼头,人最怕没有盼头,比如坐牢,知道刑期还好,就怕不知道刑期。

春节那天我比较难过,我的头发都慢慢长了起来,我依然在长沙的酒店隔离,在视频里看到一家人在湖北其乐融融,我心里有些失落,可是我还是强颜欢笑,我最想念我的两个小孩儿,他们无忧无虑,不知道父亲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不停的问我怎么还不回家。大年初三,长沙隔离期满,我坐高铁从湖南回湖北,先要在长沙医院做一套核酸和血清检测,再到另一家交叉检测,一共抽血两次,没有问题后终于坐上了回湖北的高铁,到湖北高铁站,刚一下站,火车站如临大敌,又是一套核酸抽血,这样我就一天之内三次抽血,核酸做了四五次,当地政府告诉我仍然不能回家,还要在政府安排的隔离点隔离十四天,又是痛苦的十四天,不过在自己的家乡,内心是安宁的,那时我内心已经麻木,反正别人让我干什么我干什么,我不能说一个不字,我坦然接受。由于当地政府告诉我家不具备居家隔离条件,要多追加七天,这样,我在家乡一共隔离21天。

从我2021年12月中回到国内,到我2022年3月初到家,我一共经历66天的隔离时间,经历了无数次核酸检测,好多次抽血,我深刻的记得核酸的流程,左边鼻子插进去,左右各五圈,然后同样的右边鼻孔和嘴巴,过程是非常痛苦的,三月份武汉又出现一些病例,我立马买了三月末的机票返回肯尼亚,我本想在国内多休假一些时间,但是我对隔离产生恐惧,我要快点脱离这样的境遇,这样,我又回到非洲。陆陆续续我的病友们都回到了非洲,我们还搞了一个聚会,聚会上我们“把酒言惨”,每每想到这段经历,我都有太多的话想说,但是又觉得一言难尽,想说点什么又说不出口,直到我的朋友小聂从坦桑过来肯尼亚玩,我决定向他讲述一下我的经历,希望能给大家一点启示,也带来一些思考。

小聂说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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