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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提到华强北,人们的脑海里第一时间想到的也许是繁华的商铺和忙碌的人们。很少有人会将华强北与钢琴联系起来。然而,这一切正在改变。
伴随着几台涂鸦钢琴被悄无声息地安放在华强北的街头,高雅艺术也以一种特殊的方式,在这条繁华的街道上生根发芽。
Part 1 琴友
2022年的春天,十来个陌生人在华强北清唱起《感恩的心》。他们正在纪念一位叫卢雪峰的琴友,她刚因脑溢血意外离世。不远处,就是他们常聚在一起弹奏的8台街头钢琴,卢雪峰曾在那里度过无数个夜晚。
卢雪峰走的时候才59岁。她看起来年轻、优雅,从前总喜欢穿五彩斑斓的碎花裙和高跟鞋来弹钢琴,亮眼的大耳环会随着她跳跃的指尖闪动。
她几乎每晚都会出现在华强北。最初,她只是想借着免费钢琴弹给深夜下班的打工人听,慢慢竟汇聚起了一个小社群——她一弹奏,大家就簇拥在她身边唱歌,像过节一样。
为了在弹琴的同时也照顾家人,人们还常常看到她把父亲和母亲带到华强北来遛弯,一起听街头的音乐会。
春去秋来,人们都习惯了华强北这一抹浪漫的剪影。
小杨是卢雪峰的女儿。直到母亲走后,她才知道有这么多人也爱着母亲。长长的问候像雪花一样飘向她。她还看到有琴友根据母亲每日的必经之路,手绘了两张小画。
在小杨看来,母亲为了家庭放弃过很多梦想,钢琴就是其中一个。在最劳碌的几年,母亲只能在生活的缝隙间自学,夜晚还自荐到一些咖啡厅弹琴——从20点到23点,接受顾客的随性点曲,不要钱也可以。
卢雪峰还很爱摄影,退休后还曾到非洲埃塞俄比亚的原始部落采风,到孟加拉国的贫民窟和孩子们待在一起。在她家的钢琴上,摆满了卢浮宫的画、俄罗斯的套娃、土耳其的碗碟……
但近年来,因照顾外公外婆,母亲无暇出游。因此,华强北的钢琴成了她生活中最大的慰藉。小杨发现,自从母亲加入了华强北这个大家庭,每晚连吃饭的时间都是挤出来的,“她总是急着走,晚饭不能超过8点,因为华强北的歌友会8:30要开始了”。
一开始,小杨也困惑不解,她觉得这像“街头卖艺”。后来她才知道,妈妈在默默做一些照亮别人的事——她不仅帮一位双目失明的琴友找到了工作,还认了一位小提琴手做“干儿子”。
这个男孩正处于叛逆的年纪,时常会跟父母吵架,卢雪峰就耐心开导他,有时候还会上他家里调解。
在卢雪峰离开前约一个月,她还马不停蹄地为琴友组织K歌大赛,帮忙搭建舞台,邀请演唱嘉宾、摄影师、化妆师,结束后又熬夜把图片和文稿编辑好才肯上床睡觉。
就这样,这些本该在路上擦肩而过的陌生人,因为8台钢琴逐渐联结成一个活跃社群。
它就像是一个万花筒,重新旋转出人们对这个城市的想象。
Part 2 老年人
在华强北,钢琴的存在让很多意想不到的人聚在了一起。
老苏是一位61岁的流浪汉,早年做木工出身。他屡次想转行“搞艺术”,学过根雕和绘画,参加过声乐大赛,还当过临时演员。
华强北是老苏最爱落脚的地方——因为弹琴可以让他心情平和,血压稳定。
他喜欢弹一首自己反复修改过的曲子,叫《为了那个梦》。这是他为第一部准备参演的电视剧写的。
72岁的陈云昌是华强北年纪最大的常客,自从三年前得知这里有钢琴后,他几乎每晚坐一个多小时的地铁过来,风雨无阻。
在上世纪50年代初,陈云昌就开始学琴了。13岁那年,陈云昌考上了音乐学院,但因为种种原因没有上成。在之后的几十年,他没有放弃钢琴,也一直在旁观钢琴行业的变迁。
还有一些老年人,把街头钢琴当作他们融入年轻城市的桥梁。
李伯是一位定居在深圳的北京大爷,头发花白但精神爽朗,穿着一件白T恤、背着一个双肩包就来了。
十多年前,他从一个上市公司退休后患上了帕金森,整个人有点萎靡不振。自从他知道华强北可以练琴之后,“就跟年轻人一样朝气蓬勃地来了”。每天早上8点,他骑一辆共享单车出发,后来发现跟上班族有点“抢路”,就自觉推迟到9点出门,一直练到中午12点才回家。
尽管60多岁才开始学弹琴,但这让李伯找回了读书时代的精气神。“要是按照帕金森这个病的趋势,人就颓废了,最后吞咽困难、活动困难、摔倒骨折,躺在床上……我不能说跟疾病作斗争,但我要自娱自乐。”
他喜欢深圳这个充满创造力的城市,思想也变得相当超前,前不久他申请了遗体捐献,家人相当震惊。
Part 3 弹钢琴的常客
在“华强北浪漫钢琴夜”的群里,还会看到有一些昵称带着“手机配件批发”“蓝牙音箱耳机爆款”“5G新零售”字眼的人们,在群里讨论钢琴的话题。
这些带着“华强北属性”的人们,是除了老年人之外另一批来弹钢琴的常客。
王齐和是常年在华强北找活的装修工人。心情郁闷时,有钢琴陪着他。
在湖北老家时,王齐和是农民,终日埋头于种满棉花、西瓜和水稻的田间。2002年,他跟着哥哥来到深圳从事装修工作。
如今,王齐和已经在华强北自学钢琴三年了,那一双常年劳作后黝黑的手,也开始在琴键上行云流水。“要弹得看不见五指”,他说。
他还把清洁保养的活儿揽了下来,每个星期都会提着消毒水去擦每一个琴键。
小尹是在附近上班的一位眼科医生,常常会顶着正午的烈日出来弹上几首。
白天做手术的压力很大,晚上回家要照顾孩子,因此小尹只有午休时间属于自己。但他每一首都弹得很急,像是2.0倍速的演奏,因为一有病人来了,他就要赶回医院。
小尹感谢父母小时候让他学琴。现在,钢琴能让他偶尔停下脚步,回溯内心。
还有一位失恋小哥,在一个角落默默弹奏《月亮代表我的心》。他说自己是一个“不太懂谈恋爱”的IT男,老是说错话,最终错过了一段真挚的感情。
他之前一直想练好这首歌,在时机成熟的时候跟女孩求婚。但最后曲子还没练成,感情却已经走到了尽头。
华强北的钢琴,很好地容纳了这些需要慰藉的人们。街头的钢琴,忠实地记录着这个城市人们的心声。
Part 4 “街头”的甜蜜与烦恼
这个街头钢琴的灵感,最初来自英国艺术家Luke Jerram。自2008年起,Luke和团队在全球70多个城市放置了2000多架街头钢琴,并赋予它们一句浪漫的宣言:“Play me, I'm yours.”
之所以发起这个项目,是因为Luke某天在自助洗衣店发现,很多人每周都去同一家洗衣店,遇到同样的人,但从来不会主动交谈。他希望通过某种有趣的介质,打破这个固化的沉默空间。
这个想法就像一串充满生命力的种子,在全球很多大城市漂流起来,但长期坚持的,深圳是极少见的一个。
孙永红是华强北公益钢琴的运营负责人,2018年接到这个任务时,她正在管理深圳乐器城的钢琴博物馆。街道办希望她参照国外的创意,收集一些旧钢琴涂鸦展示,没想到吸引了许多外来务工者来弹。
然而,要持续运营这个项目并不容易,因为钢琴属于昂贵的精密乐器,而且木制品也不适宜长期放在户外。
孙永红首先要解决的是人的难题。一个新事物如何被市民对待,决定了它的存活空间。被摆放在街头的钢琴,时不时就会遭遇恶意,琴键被人烧过,凳子也会隔三差五地被人偷。她只能装监控,给凳子上链条。
同时,在南方城市,裸露在外的钢琴免不了被风吹日晒,特别容易受潮,涂鸦也反复被侵蚀。孙永红只能又上漆又镀膜,还在每一台钢琴上贴上她的电话,就是为了能第一时间知道钢琴有损坏。
幸好孙永红在乐器城时认识很多能工巧匠,调音的、维修的、卖配件的,孙永红一个电话就能找到人。
最容易引起纠纷的是扰民问题。孙永红长期会收到派出所转过来的噪音投诉,说琴声过于刺耳。于是街道办定下规则,钢琴每天只在9点到13点、14点到22点开放。
但有些琴友仍是不遵守,矛盾升级后就有附近的居民来砸钢琴。“有人说家里有高考生,也有人说他每天失眠。我们只能两面协调,最后只好给琴上锁,或者把钢琴搬走。”
这些管理上的事情孙永红几乎每天都会遇到,但她仍然很热爱华强北这个地方。自1986年毕业被分配到深圳后,她就在这里度过了将近36年,看着各类电子数码市场像雨后春笋一样填满了这条街。
她也目睹华强北一度成为深圳的代名词,代表着一夜崛起的经济、前沿科技的集中地。
而华强北的钢琴,就是当中最温暖的一个项目,充满人情味儿。在这里,弹得好会有人喝彩,弹得不好无人嘲笑,环卫工人会跑去跟钢琴合照,中老年人会开始精心打扮来参加这里的音乐会。
并非所有人的家里都没琴,只是在这里会形成一个神奇的场域,陌生人之间会流通和交互,也能强烈地感应到钢琴上的那句“I'm yours”。
也许是耳濡目染,孙永红后来也买了一台钢琴回家,但因为太忙一直没学成。如今她想着还是要学起来,这样在退休之后,也能来这里弹上一曲。
华强北的其中一台钢琴上,写着“书籍是人类进步的阶梯”。
这句话跟钢琴没什么关系,但却显露出公共钢琴跟图书馆相似的社会职能:接纳、包容所有人,免费提供通往学识的阶梯。
它是一个流动的载体,在每个人身上留下的印记也不尽相同。
一位叫张旦旦的盲人琴友在这里练琴后,被大众赏识,应邀到一些商场、音乐酒吧表演。这或许是他职业生涯的一次转机。
王齐和找到了人生的另一种精神寄托。他不为了能开班赚钱或成为音乐家,因为弹琴本身已是一种享受,不必承担“苦练才能成才”的枷锁。
而对于卢雪峰的女儿而言,华强北的钢琴让她更了解生前的母亲。看到它们,她就能回忆起母亲的点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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