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众声 // 《M君纪实》

文摘   其他   2024-06-12 15:51   浙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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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君纪实

                      文 / 木一




隔壁组有一位同事M,是一位农村来的姑娘,和我同年,入职日期也相近。

我和她头一次相见是在部门破冰团建聚会上。整个聚会约莫十来个人,我能记住的却寥寥。她是其中一个。

M是北方姑娘,但个头不高。她身材中等,麦色的脸庞圆圆钝钝的,配上黑溜溜的大眼睛,显出脱胎于劳动人民的质朴与韧劲——尽管她现在似乎应该被称作是,都市白领——这股子质朴与韧劲,使我感到非常亲切。同桌的其他人,却未必有同感。

M讲话的时候,总是忍不住带出些肢体动作来,这使得她的讲演显得不那么游刃有余,甚至透出一丝笨拙。加之她讲话的内容既不是风花雪月,也不是柴米油盐,倒像是在问:

“我、该如何造出一把金斧头来呢?”

这时候,同桌人往往眉梢一挑,捏着筷子的手稍稍一顿,咂摸一声,嘴里吐出“如此……这般……”,捡着中庸的话答了,便继续投入到并不怎么美味的饭食里了。往后,并没有人主动与她搭话。

席间我倒是同她有过一次攀谈。她提起她在大学里很喜欢话剧,参演过学校社团里不少剧目的演出,只可惜演的都是些恶毒后妈一类的配角。说到这些,她眉梢眼角流露出的,大抵是兴奋的神采,即便是“恶毒后妈”,也只使那神采稍黯了几秒。

那神采,我至今记忆犹新。

往后的日子里,我和她基本没有什么交集。再一次和她同桌吃饭,已经是大半年后了,依旧是一次部门聚餐。她的身材样貌并无变化,只是,眼里的神采消失了。

“我们去门口拍照吧。”吃完饭后,主管提议。

所有人都已到齐,她仍在位上岿然不动。

我上前询问。

她支吾:“我太胖了,就不去了。”

我又劝了几句,仍是不管用,便随她去了。

当晚,我把这事讲给Y听,告诉他我很是难过。倒不是为她拂了我的意,我是不在意这个的。只是她似乎深陷在自卑的泥淖里头,这是我不愿见的。

讲着讲着,我又忆起这次吃饭时,她谈到的多是她的同居男友,而那时的神色语气,比“恶毒后妈”时黯然得多。我几乎可以确信她是被PUA了!这越发叫我于心不忍。只是,我同她终究只一起吃了两餐饭。为免交浅言深,我并未找她多说过什么。

之后的又一段时间里,我仍旧同她没有什么交集,只是偶尔听到几句P或者H对她的吐槽。她被形容成一个固执己见、愚笨不堪的人。我不做声。再后来,我听说她提了离职,被劝下了,改作休一个长假,理由是同男朋友闹分手了。我只在心里叹气。

又不知过了多久,她回来了。我有时在办公室里遇见她了,会同她问个好——这对我来说已经是顶稀奇的事了。许是这些个不起眼的问好累积起来,使得她以为同我还算相识——在某个加班到很晚的晚上,办公室里只有我和她的时候,她向我主动搭起话来了。

“你最近带新人感受怎么样?”

是的,我最近在公司里给人当起“师父”来了,虽未见得有多大本领,但教人如何应差或许还算能讲几句。只是感受嘛……我也支吾起来:“怎么说呢……有太多的东西想教给她,一股脑灌下去才发现,洒了大半。”

她似乎深有同感,于是同我继续聊下去。

聊着聊着,不知怎的,话题就变了。聊到了她和她男友的相处上——她和她的男友竟还仍在一起!我和Y却是早已分道扬镳了!写到此处,是颇忍不住要发笑的,只是当时并没有察觉,仍洗耳听着她的烦闷处。

“他总喜欢把一件事辩到底……”

“我喜欢他的聪明、有学识,但总辩不过他,这会使我挫败……”

“我伤心难过时,希望他能给我一个拥抱、一句宽慰,可他仍在辩着……”

“他该知道我的想法的,倘若我自己说出来,问他要,那该多没意思啊……”

……

“……他不知道。你如果不告诉他的话,他怎么会知道呢……”我听完她的控诉,开始分析,“……既然你最开始选择了他,并且仍旧没有分手,那么为什么不给他一次机会呢?告诉他你需要什么,如果他真的在乎你,他会给你想要的……”

“是啊,”她喃喃,“如果我爱他的话,为什么不给他一个机会呢?”

那个晚上,我同她聊了许久,聊爱情,聊工作,聊自我价值。她说她受益匪浅。我觉得是她抬举我了——无非是跌过跤,更知道如何爬起来罢了。

第二天,我在饮水机前接水的时候碰到她,她拉着我,神秘兮兮地同我讲:

“It works.”

她眼中的神采又回来了。

——我开始羡慕她了。








木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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