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民新生活

文摘   2024-07-15 11:27   青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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环青海湖地区的草原牧民,世世代代以游牧为主。他们怎样生活?他们的生产方式和生活方式有哪些特点?这是我要告诉读者的又一个话题。

1.历史上的部落风云

藏族的部落一词,不同于史书所谓原始社会时期的部落概念。我们这里所说的藏族部落,指元明清以来,历代封建王朝的统治者采取“因俗以治”的方法,在藏族地区以传统社区的“部族”为基础,实行千百户制度的一种社会组织。就如清代也依传统蒙古族社区组织形式,实行盟旗制度一样。海南藏族自治州,自元朝统一全国以后,在今海南州贵德县,当地藏族部落由“吐蕃等处宣慰使司都元帅府”管辖。明朝改为归德州,黄河以北部分地区由西宁卫管辖,当时所属的海南地区的藏族部落有申中、珍珠、申藏、思果迷、著亦匝、阿尔官等。明末清初,海南藏族各部落受蒙古族和硕特部统治。清雍正二年,青海藏族由清王朝直接管辖,实行千百户制度,并划定蒙藏驻牧地区。藏族牧民被编入察汗诺门罕旗。清道光年间,贵德厅所辖藏族大小部落增加到80多个。咸丰八年,清王朝允许刚咱等部族在青海湖周围放牧,形成清朝后期在今天的海北、海西和海南一带驻牧的所谓“环海八族”(实际是“环湖八大藏族部落”),在今海南藏族自治州境内的有千卜录、都受、阿曲乎、曲加和上汪什代海等部落。随着时代风云的变化,近代海南地区计有14个千户部落,即千卜录、都秀、阿曲乎、夏卜让(兴海境内)、汪什代海、兰切、英努乎、工责麻、夏卜让(同德境内)、鲁仓、日安、郭密、东车、兰角等千户部落。这些千户部落又下辖106个百户部落。

与此同时,今海北藏族自治州在元代归吐蕃等处宣慰使司都元帅府管辖。明朝在今海北境内设安定、阿端二卫,与曲先、罕东二卫并称“塞外四卫”,受西宁道兵备官节制。清雍正三年,清朝将青海湖地区蒙藏部众分编为二十九旗,在今海北境内有十一旗。后黄河南藏族部众渡河北移,形成“环海八族”今刚察县境内有刚察族;祁连县境内有阿里克部落;海晏县境内有达如玉部落;门源县境内有仙米、珠固、纳隆等部落。

海西蒙古族藏族自治州境内的蒙藏群众自元明清以来不断迁居驻牧。藏族部落主要分布在天峻县和都兰县。天峻县境内的汪什代海千户部落,下辖环仓、扎查、那格扎、块日、多巴娘哇、多巴索玛、下什克、郭那、拉科什查、莫合群、莫合欠、阿日沟、花什江、年乃亥、尕雪、特哈、沙年、欧化等18个百户部落。今都兰县境内有日安和沟里两个百户部落。

这些大小部落随着历史的漫漫历程,部落头人之间为争夺属民,不断发生纷争,特别是草山之争往往引发部落战争。各部落或兼并或分化或迁移或驻牧,部落与部落之间既有平行关系,也有领属关系;部落内部存在过封建等级制度,部落民众有贫富差别。大的部落有寺院,供奉活佛,历史上曾有过政教合一的社会制度。部落所拥有的草场、森林、河流、马牛羊的情形不尽相同。部落头人拥有大小不等的权利。历史上有严格的世袭制度。青海湖地区水草丰美,历代为兵家必争之地。贫苦牧民受尽了部落风云所带给他们的磨难,藏族谚语:“饥饿赶我出门,寒冷驱我回家”就是他们部落生活的真实写照。

2.逐水草而居的生活

草原牧民逐水草而居是由自然环境和畜牧业生产特点所造成的。现在正逐渐实现网围栏储草饲养牲畜,老幼定居。由于草山归属不同,帐圈之间或以河流为界或以山梁为界,“逐水而居”总有一定的空间限制的。一般有冬夏草场之分,俗称“冬窝子”和“夏窝子”。冬窝子一般选在避风向阳的地段;夏窝子一般在高山丘岭地带。搬家时先将盛装青稞、酥油的牛皮袋,以及细软家什收拾停当,拆了帐篷并捆好,男主人用驮牛将一应东西驮了缓缓走向新的驻牧地。老幼骑马或乘牛随行。主妇忙完活计后,赶上羊群或牛群,首要的任务要操心好泥制的灶膛(藏语称TaKna塔夸),所谓“人马未动,粮草先行”。一到驻牧地马上选定扎帐的地方,先用携带的泥灶膛打火烧茶,让全家人拌糌粑,吃饱喝足。然后男主人搭帐篷,主妇则用细白土和泥在灶膛外面细细地抹好泥,灶膛后面按上牛粪仓。灶火和牛粪仓在一条中轴线上将帐篷地一分为二,上首供佛,周围摞好粮食酥油,进门左侧放好碗架、炒面匣、酥油桶,由主妇主厨;右侧放好坐垫,有客人来进门男入右侧,女人左侧(以上首计,则是男左女右)。帐蓬顶端有天窗,可出烟气。帐房门外,一般有两三只狗守护。搬家时男子汉最重的活是往牦牛背上驮驮子(汉语tue dnd zi),不仅靠体力,还要技术。由于高原缺氧,搬二三百斤重的东西不断用口吹气。驮牛备牛鞍,用皮绳穿过鞍心,牛鞍两侧的重量要均衡。一般一户帐房家一名粗壮男子,他在驮牛的左右来回搬物捆物,动作十分快捷。通常情况一户普通的牧民家庭搬一次家要有十头牦牛驮运才行。藏族有一则笑话说:从前有一人笃信占卜,他让占卜者为他算命。占卜者算定他将于某年某月某日在某处路口的山崖下死去。该人坚信不疑,届时穿戴一新,来到某路口倒卧在地,心想他自己已经死去。正在这时,有人赶着驮牛经过路口,来到自信已经死去的人身旁时,突然驮牛的驮子松开堕地。那赶牛的人捆了左边的驮子,右边的掉下来;急忙捆了右边的驮子,左边的又掉了下来······那自信已经死去的人看在眼里,想在心里:“哎呀,可惜我已经死去,不然我要告诉这个人:驮子可不是这样捆的!”

藏族俗话说:“夏天姗姗来迟,冬天连蹦带跳就来了。”所以冬窝子对高原牧民来说至关重要,每当大雪纷飞,雪压草地,牛羊大都冻饿而死。现在提倡暖棚养畜,并适当储备牧草。无电区又用太阳能发电,牧民的生活方便多了。历史上的牧民靠天养畜,他们衣食住行都依赖马牛羊,而马牛羊又得依赖草山。“逐水草而居”成为高原牧民自然经济所必不可少的生产方式。我国西部有三大高原,四大牧区。即漠北高原、青藏高原和云贵高原。新疆、内蒙古、西藏和青海都有辽阔的草原,各民族牧民群众世世代代在游牧生活中不断创造发明,我曾提出北方草原文化走廊的观点。草原文化走廊就意味着各民族文化通过游牧,相互交流,相互补充,相辅相成。青藏高原的青海湖地区就曾是历代牧民不断迁徙驻牧之地,“逐水草而居”的生活使他们得到温饱,得到充实,在交通不发达的时代,牧民通过游牧传递远方的信息,憧憬着遥远的幸福生活。

3.环湖藏族服饰

藏族服装打扮丰富多彩,各地服饰不尽一致。环青海湖地区的远古时代,史籍记载的西王母“虎齿豹尾”“戴胜杖”,那种打扮似乎在宣示着威严的女首领在当时条件下的不同凡响的一种装饰打扮。藏族服饰有一个演化的过程,开始为保暖、遮体,冬夏都是皮袄。随着时代的发展,有了棉布,夏装比较轻便。以后手工作坊产生,有了氆氇开始在皮袄下摆装饰花纹,服饰开始向美观发展。以后发展到水獭皮,在下摆处镶以水獭皮边,为了在草地露水中行走,需要防腐。渐渐地水獭皮有三指宽,那是为了美观。后来作为礼服,水獭皮占据多半个大襟,那又成了财富的象征。

随着时代的不断前进,藏族服饰也不断发生变化。至少冶炼技术比较发达以后,环湖藏族妇女背部装饰有了银盾,连奶钩在礼服中成了银制品。藏族妇女又特别讲究项饰,绿松耳石、珊瑚、玛瑙、猫眼石等是藏族妇女项链的主要组成部分,还有银手镯、银耳环,那都是很名贵的装饰原料。

藏族制作皮袄采用生揉的办法。将老羊皮或二毛皮、羔皮用手工揉制得很软和,用狐皮或豹皮作领子,袖口和下摆处缝上氆氇,制成长皮衣。穿戴时皮在外、毛在里,系上红色或绿色的腰带。穿皮袄也很讲究,一般从前往后系带子,腰带有数米之长。男性的皮袄只到膝盖,再穿上马靴,有的皮靴很特别。腰间佩戴刀具,夏天戴礼帽,冬天戴狐皮帽或“四片瓦”。随身的小东西可以揣在怀里,包括出门去拜访要人,哈达也揣在怀里。妇女们的皮袄大襟可到脚面,为了走路方便,撩起一片大襟系在腰带上。夏天将右胳膊从长袖中露出来,便于干活。

藏族民间有裁缝,多由男性担任。缝制皮袄使针走线采用“藏法”,即从外往内走针线(平针往怀抱方向走针)。过去为了行路时携带盘缠,还制作裕裢。褡裢用羊毛织成(有的用白羊毛线和黑羊毛线混合织成花纹),有大有小,大的搭在马鞍上,内装茶叶、布匹等物;小的称“萨达”,专用来盛炒面、曲拉、酥油(酥油往往拌和在炒面里)等食物,裁缝们还缝制各种类型的帐篷,有白布帐篷,牧民喜欢牛毛帐篷,后者比较结实耐用。帐篷有大有小,小的仅容纳一二人,大的可容纳上百人。青海湖有帐房宾馆,采用了传统的样式,可房间采用砖木结构。

改革开放以来,年轻的藏族牧民开始穿鸭绒服、汉式皮大衣,也有穿西服打领带的。刚刚打倒“四人帮”,改革开放开始后不久,我曾在海南州共和县江西沟乡一带搞社会调查。藏族语言中吸纳新鲜名词,将电子表称“qu cueniou dabu 曲措牛达布”(可意译为“挤眼睛的表”);将啤酒称作“wa qiang 哇强”(可意译为“泡沫酒”)等。有一位藏族老人感慨地用藏语对我说:“西宁的长头发也来到了我们地方!”(意思是一些藏族青年也开始穿面包服,留长头发)。是啊,时代在前进,藏族的服饰也在发生变化。

现在,藏族的舞台服饰可以说已经走向全国各地。舞美设计者们根据藏族服饰的总体特征,设计出了样式各异的舞装。以轻便、美观、与时代新潮相合拍的趋势,让人感到藏族文化的传播在服饰方面也得到充分地体现。

4.牧民的茶文化

牧民的饮茶习俗可以追溯到三代。据考证早在商代,西部羌人就已经从中原地区吸收了“槚”(茶的古词)这个词。现代藏语中仍保留了这个古词的读音(jia),可见距今三千年前,青藏高原的牧羊人(羌被称为“西戎牧羊人”)已经开始饮茶消食了。

茶对于以肉乳为主要饮食的高寒地区的牧民来说至关重要,但茶叶的主要产地在祖国内地,取得茶叶的主要方式在古代靠以物易物。牧民用皮张、方物等与内地茶商交换茶叶。宋元明清的封建统治者要以牧区作为军马的来源地,就想到了牧区广大牧民所急需的茶叶,于是在今天的西宁、多巴等地设立“茶马互市”的场所,并由官府经营,这就是历史上的茶政、马政。青海湖地区是产名马的地方,加上又出产品位很高的青盐。盐业也由官府经营,还有盐政。由于青海地处青藏高原,自然环境以高寒缺氧为特征,牧民饮用的茶叶需求量又很大,高级名茶不可能成为普通老百姓的日常用品(名茶在历史上只有头人贵族作为奢侈品享用),所以在青海牧区大量流通的是粗制的茯茶,与茯茶类似的还有“康大茶”,“黑砖茶”,这些茶叶有时还经过牧民的再加工备用。

牧民早晨即起,主妇放出牛群,立刻烧早茶。先在锅内煮茯茶,茶水上色沸腾后,调入牛奶,合家饮用奶茶。牛奶调得多,奶茶即浓;不调牛奶的茶被称为清茶。牧民能以一年四季喝上奶茶为乐事,青海东部农业区也受此影响,在民歌中有这样的唱词:“清茶嫑(báo)喝奶茶喝,渴死了凉水嫑喝”。牧民的奶茶,有的地方要放青盐,有的地方不放青盐。西藏民谚:“茶无盐难喝;话无谚难说”。青海民谚:“茶无盐,水一般;人无钱,鬼一般。”从中可以窥见青藏高原的饮茶习俗。环湖地区的各民族牧民,类同此俗。

牧民出外,在旷野旅途中也不忘烧茶。捡来干牛粪,找三块石头作三叉锅灶,携带种小铜锅,藏语称为“哇玛(wa ma)”,在河边煮茶拌糌粑。他们为了将灶火烧旺,随身携带一种火皮袋,相当于内地的风箱。皮袋前端有一截铁管,打尖烧茶时用火皮袋鼓风吹火,自是一番情趣。

在喜庆宴会上,奶茶更不可少。在奶茶中还放上一点酥油,随酌随饮,伴有歌舞。宴席词中往往还要说到茶酒的历史。西藏还有打酥油茶的茶桶,一边打,一边酌饮。在喜庆宴席上用说唱艺术形式传播茶文化。1984年8月西藏人民出版社出版藏文版的传统藏戏剧本《茶酒仙女》,茶酒二仙女历数身世,标榜各自的优点,指谪对方的缺点,语言生动优美,是反映藏族茶文化和酒文化的剧本,饶有兴味。我国是茶叶的原产地,也是世界上发现和饮用茶叶最早的国家。茶叶不仅是我国人民喜爱的饮料,也是我国传统的出口商品。茶叶一开始时采用野生鲜叶,后来采叶做饼,经加工后远销,到唐朝时又发明了蒸青制法,特别是碾压和紧压茶,为适应游牧民族携带方便而制作。青藏高原的游牧民族煮制奶茶,在日常生活中起到解渴、驱寒、营养身体的作用。藏族在宴会上历数茶的历史,饮用茶,赞美茶,也是很自然的。只要到青藏高原旅行做客,主人没有不酌茶的。一碗热气腾腾的奶茶,使主客之间的情感一下子融洽了起来,真是“木兰霭露香微似,瑶草临波色不如”(刘禹锡咏茶句)。

5.哦,糌粑

在牧民生活中除了饮茶不可或缺之外,最需要提及的还有糌粑。糌粑,是藏语译音,青海汉语方言称作炒面。青稞是最早在青藏高原培育生长的一种麦类作物,适应高原无霜期短的自然环境,是一种早熟农作物。青稞又分为白青稞、黑青稞和红青稞,现在农民种植的一般都是白青稞。牧民将青稞放在铁锅里炒熟,炒青稞很有讲究,既要炒熟又不能炒焦,于是牧民先将细沙土放在铁锅里烧烫,将青稞放在烫沙土中炒,青稞炒成麻麦(相当于爆出的米花)浮在沙土之上,就这样一锅一锅炒好麻麦。藏蒙妇女炒青稞很熟练,青稞在沙土里爆开花,是磨炒面的第一道工序。

磨炒面在牧区用手磨,藏语称作"拉廓尔(ley guer)",青海汉语方言借词为"拉斯廓尔"。是一种上下两层,手能摇动的小石磨。牧民妇女先在地上铺好布单,将手磨放在布单中间,跪在地上,一手握住摇柄磨炒面,一手往磨眼里添麻麦,手磨上扇和下扇之间麻麦粒掉在布单上,围成圈儿。农业区磨面过去用水磨(现在用电磨),在水磨磨炒面,炒面太细,没有用手磨磨的炒面好吃。青海农民有一句很有名的谚语叫"咋大的麦子(呵)磨眼里下(ha)哩!"意思是再大的麦粒都能从磨眼里下得去。比喻人有多大的委屈,随着时间的推移,都能化解开来。这是一句劝人想得开的俗语,很有哲理,在这里顺便提提,以便读者进一步了解青海的民俗。

磨好的炒面储存到炒面皮袋里,日常食用的炒面放在炒面匣子里。牧民讲究新鲜炒面,所以磨炒面一次不磨很多,十天半月,家庭主妇都要磨一次新炒面。如果有客人来家,住一段时间,先问客人有没有带碗,如果没有带碗,专为客人固定一个碗(过去草原上的牧民平时出门都怀揣木碗),将炒面匣子放在客人面前。炒面匣子,拉开匣盖,一般内设三格,大的一格放炒面,另有两格各放酥油和曲拉 (曲拉也是藏语译音,是牛奶取完酥油后剩的奶渣,晒干备用)。在小龙碗里倒一点奶茶,放上酥油,吹一吹让酥油溶解到奶茶里,拌炒面的奶茶酥油的量要适当,不多不少,然后放入炒面,再放曲拉,一手持碗,一手将奶茶酥油炒面曲拉拌匀,捏成一团,这就是糟粑。牧民拌糟粑很熟练,上述程序在几分钟内便完成了,将捏成的糟粑团放在左手里,右手将龙碗递给主妇斟茶,然后用奶茶就糟粑,享受草原牧民吃糟粑的生活。在草原上拌精粑也是一种技术,高高的一碗炒面,你在主人面前撒出炒面粉,拌的糟粑不是太干就是太湿,尽管客人不会取笑于你,但毕竟不甚得体。

帐房家吃饭,一日四餐。但都称作喝茶。早晨起来,洗漱已毕,家庭主妇早已是将牛群放出去,清理帐圈里的湿牛粪,将湿牛粪抹在帐房附近的草皮上。将手洗干净,开始滚奶茶。一家人盘膝而坐,在龙碗少斟奶茶,少放一点酥油,然后放糟粑用中指搅拌进食,这就是牧民的早点"都玛(du ma)"。上午九点到十点之间,即小晌午时分,主妇又烧好奶茶,主客人在帐房里喝早茶"囊榄"(nang jia),如上所述,拌一碗糟粑,喝足奶茶,然后各干各的活计;约莫到了下午四时左右,即大后晌时分,再拌一碗糟粑,喝足奶茶,称为午茶"槌榄"(zhue jia);等到天黑,农业区的掌灯时分,青藏高原天黑得慢,夏天要到晚上八点钟左右,主妇将牛群赶进帐圈,挤了牛奶。这才烧茶或煮肉,有时也做熬饭(粉丝、萝卜块、牛羊肉大杂烩),这叫晚茶"光梗"(guang jia)。夜来无事,静听老人讲故事,草原的夏夜显得很静寂,时而传来一阵犬吠之声,似在告诉人们:它们是草原的守护神,人们安静地睡吧。一般临睡前牧民们喝一碗酸奶,睡得香恬,使一天的劳顿消散殆尽。藏族谚语说:"临睡前别多茶,临终前别多话",也是生活中的哲理。

这里讲一段我在草原吃糟粑的真实故事,以飨读者。1964年夏天我在李恰若山下的赛尔都讲藏语,他有很多民间故事。我和他约定每隆草原实习藏语兼做工作组秘书工作。当时结识了一位蒙古族老人名叫玛嘎尔,当地蒙古族个头儿小,肚皮呈将军肚,脚穿一双长腰雨靴,天中午(约下午一点)他给我讲一个故事,我要用藏文记下来。玛嘎尔叔叔戴一顶破旧礼帽,讲起故事来绘声绘色,让人觉得他那将军肚里帐圈的人们昵称他是"玛嘎尔角布"(意为牛肚子玛嘎尔)。他待人和颜悦色,对我表示了友善,装的全是故事。有一天中午,我如期赶到他的帐蓬里听故事,进门发现玛嘎尔叔叔一脸慈祥,说"谢日保(他对我的昵称)今天我们不讲故事,我招待你。"玛嘎尔大叔说着,让他女儿拿过来一碗炼酥油,炼酥油里早已放好了他父女从山崖间采来切碎的野石葱,玛嘎尔大叔拌好糟粑,用右手拇指、食指和中指捏一小块糟粑,用食指和中指夹住,拇指轻轻一压,呈一个小小的糟粑碗,然后舀了炼酥油石葱末,放到嘴里嚼起来,我直到现在还记得他当时吃糟粑的样子,眯缝着双眼,稀疏的胡须一翘一翘地给我做出很香很可口的样子。我也仿照他拌了糟粑,用糟粑碗舀食炼油石葱末,的确是山珍海味!使我终生难以忘怀那石葱糟粑碗,更忘不了玛嘎尔大叔待人的真挚情谊!

6.草原新居

现在的牧民逐渐走向定居,无电地区也有了太阳能发电的照明灯。定居点一般实现了路通、水通和电通。有条件的地方还办起了牧民定居点的小学、卫生所和敬老院,老人和小孩免去了来回搬家的奔波。1985年我在青海湖北岸的海晏县城参加了关于牧民新生活方面的理论研讨会,参观了青海湖乡和哈勒景乡的牧民新居。一般的家庭都有小院落,一排房子建在台基上,这样垫高可防湿气。进了房门,房间隔做客厅,卧室和佛堂。客厅里摆设沙发、有专为牧民设计的铁皮炉子,这种炉子散热快,可以生火搭茶、做饭、煮肉。房子镶了玻璃窗子,向阳的缘故,给人以明窗净几的感觉。房间收拾得很是整洁,铁皮炉子擦得铮亮。烧炕上叠放着整齐的被褥,靠墙的一边还置放门柜。炕上的长条茶几,供客人喝茶置放餐具。

牧民的饮食习惯也在发生变化,除了糟粑酸奶和牛羊肉之外,还做油饼、蒸卷和面条、大米饭。因为多食油腻,喝茶的习惯一如既往。喝奶茶外也常喝清茶。每遇赶集,采购糖果,一则供佛,二则让小孩和老人享用。许多人家安了电视,晚间一家老小看电视,乐在其中。牧区城镇里也有许多小院落,院子里除了正房、库房和伙房外,有的留一点空地种一点粗菜,如萝卜、白菜之类;有的还种了大黄和六瓣的芫荽梅,开紫红、淡红和白色的花。夏季七八九月是青海牧区的黄金季节,冬天的日子比较长,所以取暖和做饭的燃料,目前消耗大煤不是长久的办法。从长远的角度看,太阳能和风能的开发利用,是青藏高原取之不竭、用之不尽的能源,而且防止环境污染,这也是永久的话题。

7. 骑马和乘牛

游牧民族是马上民族,草原牧民善骑射,这是传统。小男孩从小在马背上奔驰,青年男子更是骑马的能手。历史上环青海湖地区的牧民骑骏马,背叉子枪,讲究鞍蹬,那是社会财富和地位的象征。特别在赛马的时刻,在大厅广众之下,骑手们尽情地表现自我,力争赛马状元,那是无尚的荣耀。所以和牧民茶文化一样,自古以来牧民还有马的文化。

首先是相马和驯马。是骏马还是驽马,要有丰富的相马术。牧民的马讲求牙口、体型、毛色。通过溜马,使骏马学会按节奏奔驰。这样骑在马上才不致有颠波之感,将身体前俯,贴在马背上,随马有节奏的奔驰而勇往直前,那是骑马惬意之情。经过训练的马叫做走马,钉了马掌,飞驰起来,汉语称千里马或火焰驹,藏语称风翅马。那骏马飞驰起来,风在耳边呼呼地吹过,骏马长了风的翅膀一样,似在太空邀游。所以,藏族谚语说:"牛和牛比起来像马一样;马和马比起来像鸟一样"。在草原上有骑牛骑马走路,也有赛牛赛马的娱乐活动。

一般不出远门者,不备马鞍和牛鞍。备了马鞍和牛鞍,意谓着要走远路或者要驮运点东西。在马鞍心或牛鞍心搭上马裕子,有的还带面,炒面中塞上几块酥油,这种小褡裢叫"萨上盘缠,其中有一种小小的褡裢,里面装上炒达"(Sa da 意为装食物的褡裢)。走远路还要带上马料,碗豆、青稞就是精饲料,以保持马力。善养马者爱马,不能役使马力,使马精疲力竭。50年代和60年代,牧区干部下帐,多配备马匹,爱马的干部常常在驻地操心马,喂以精料,洗刷全身,尽心服侍马匹。常常人马心心相印,历史上有搭救主人的义马之说。我曾经看见过牧区干部为了自己心爱的马,被分配他用或别人役使他的马,使马汗淋如雨而流泪者。

这里顺便说说骑马术和骑牛术,聊备参阅。骑马不备鞍为佳,但马钗子必用。勒紧马钗子则马跑,放松马钗子则马行。当你勒紧马钗子时马飞奔起来,身子前倾稍斜,一旦马失前蹄,摔在地上不致摔坏。若备鞍镜,一般上马后用脚后跟蹬住马橙,如果全脚入橙,一旦摔下来,脚套在镜里,称套镣,被马拖在地上,有生命之虞。所以,不善骑马者,不要去骑烈马,骑烈马者不要踩瞪为好。

多年前见幅画表现牧民强悍者,画面一男子赤裸上身,双手握住煸牛的双角在斗力。这是由于该作者没有体验过牧民生活而凭空想象的一种画作。藏族谚语说:"驯服顽劣要将绳子放长;为大家办事要将心胸放宽",这是至理名言。牦牛和煸牛是青藏高原特有的高原耐寒畜种,驯服牦牛和煸牛莫过于牛鼻圈子,所以骑牛是握牛鼻圈,十来岁的小女孩紧握牛鼻圈,很快像燕子一样跃上牛背,那是牧区常见的现象。前面讲过,海西都兰古墓葬有殉马和殉牛坑,那殉牛坑中出土的是牛的头骨,牛头骨边有铜鼻圈儿,可见1500多年前的吐谷浑人已经懂得用牛鼻圈驾驭牦煸牛的道理。

牛和马作为交通工具,骑马乘牛出门远行的日子,现在似乎离牧民远去。现在草原上有了宽阔的公路,年轻人喜欢骑摩托车飞驰在草原上,有的还买了汽车和手扶拖拉机在搞运输。但赛马赛牛的娱乐活动还常常举行。特别是牛和羊至今仍然是牧民最主要的生活资料的来源。他们放牛放羊,也有许多牧歌发自心田。

8.在朝佛的日子里

环湖蒙藏牧民笃信藏传佛教。藏传佛教是佛教在青藏高原长期传播的过程中,带上了青藏高原的世俗文化而形成的一种佛教流派。这种佛教流派以活佛转世为特征,又可分为宁玛、萨迦、噶举、噶丹和格鲁诸派。尤其是格鲁派(俗称黄教)在蒙藏土汉等青藏高原民族中影响甚是深远。信佛民众将朝佛作为他们最基本的佛事活动,成为他们宗教生活中不可或缺的内容。

环青海湖地区的藏传佛教寺院,历史比较悠久的,海晏县有白佛寺,祁连县有阿柔大寺和百户寺,刚察县有沙陀寺和刚察大寺,共和县有当家寺和千卜录寺,乌兰县有都兰寺、北柯柯寺和茶卡寺,天峻县有阿汉达勒寺和扎查寺,都兰县有香日德寺和沟里寺。这些寺院有寺院建筑,有经院,有僧舍,也有活佛。自古以来信教群众信佛朝佛,诵经祈祷,一代又一代憧憬着未来的幸福生活,渡过了不知多少个朝佛的日子。

白佛寺在青海湖北岸的同宝山下,三面环山,南面是草原,寺在草原、蓝天和青海湖水与天相连的烟雾飘渺中。白佛寺因寺主察罕诺门汗而得名(代辈传世活佛藏语称为夏茸尕布)。明万历年间,西藏哲蚌寺高僧措尼嘉措(?-1609年)接受三世达赖喇嘛索南嘉措的命令,在青海湖环湖地区传播藏传佛教。措尼嘉措到青海后受到蒙古土默特部首领火洛赤的供养,受封为"察罕诺门汗",世称拉莫活佛,据此他在青海湖北岸建帐房寺院,这就是白佛寺的前身。1916年,第七世拉莫活佛拉莫·根敦丹增诺尔布(公元1873-1927年),在现址修建土房寺院,历时四年竣工。历经毁修,现有大经堂、小经堂、佛邸、僧舍等。1928 年5月 17 日第八世拉莫活佛降生于青海祁连县默勒地方的一位藏族家中。这位转世灵童经历了座床、学经、接受朝拜等一系列活佛经历,1949年后曾担任海北藏族自治州州长、青海省民族事务委员会副主任、青海省政协副主席等职,1991年5月圆寂。现在白佛寺寺管会由宁果活佛负责。

白佛寺是格鲁派寺院,在海北刚察还有宁玛派寺院沙陀寺。这座寺院初建于公元 1665年,到1941年,扩建为经堂占地400多平方米,僧舍 300多间,僧众 130 余人的寺院。宁玛派是藏传佛教中最古老的一种教派,僧人更接近世俗民众的生活,也有转世活佛。

平时,信仰藏传佛教的民众,常常到寺院布施、点灯、磕头和祈祷,遇有重大的宗教节日还要礼佛,接受活佛摸顶。更有虔诚的佛教信徒常常绕寺院和青海湖磕长头(等身头),那坚定的毅力,常叫人惊叹不已。青海省著名的《格萨尔》说唱艺人才让旺堆,出生于海西唐古拉地区,七岁失去父兄,九岁时其母重病,难舍独子。才让旺堆对我说,当年他面对病危的母亲许下宏愿:母亲百年后他将到西藏冈底斯朝山拜佛。他安慰母亲,冈底斯山的山神将保佑他成长。十一岁时他跟随临县的三位年轻姑娘进藏,一行四人风餐露宿,漫游拉萨三大寺院,后到尼泊尔边境,两年后即才让旺堆十三岁时才到达冈底斯山。冈底斯山是冰雪的世界,十三岁的才让旺堆说,别人朝山步行转山,他磕长头绕山十三圈!其后他们又来到藏北念青唐古拉山,据他说那里有一座形似马头的山崖,马口有瀑布下泻在一泓湖水中,他在那里饮水洗脸,长途跋涉的劳累使他昏晕过去。他昏昏沉沉进入梦境,梦见格萨尔大王从天而降,为穷人分给许许多多牛羊。梦醒后他有强烈的愿望要说唱《格萨尔》,于是回到家乡经过一位活佛的授记,他开始说唱《格萨尔》,直到今日。我们从才让旺堆的身世经历中可以看出,青藏高原的各民族群众之所以基本上全民信仰宗教的社会基础。宗教作为一种文化现象,为信徒们提供了精神寄托的场所,其中朝佛的日子也是牧民群众期望心灵得到净化、寄希望于神佛并得到精神安慰的时间。

来源:青海旅游系列丛书《青海湖》谢佐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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