椅子简史
上古 — 汉晋
古人总是席地而坐,无论是帝王将相之间讨论国家大事,还是普通老百姓日常的生活起居,他们要么坐在地上彼此认真商讨,要不就是彼此跪在地上以礼相待。尤其在春秋战国之前的历史时期,席地而坐和跪坐成为国君礼贤下士的标志,也成为人与人之间礼让相待的一个标准,被称之为君子谦谦之风。
到了秦末汉初,君王和普通人之间有关跪地的区别就在于相互跪地的载体有所不同,帝王将相和皇亲贵胄会用丝绸制作一个垫子,在彼此交谈的时候跪在上面或者坐在上面,而普通老百姓则用类似于秸秆的植物做成一个草垫子,用来跪地或者坐在上面。至今,在陕西关中地区,甘肃天水、平凉一代的农村,老百姓还保留着制作和使用这种草垫子的传统,方面实用,经济实惠,质地柔软,不仅可以防潮,而且使用时间很长,是每家每户必备的生活资料。
从《世说新语·德行》里写管宁与华歆“割席断交”的故事可以看出,在东汉末年,“席地而坐”在中国仍是普遍现象。
《晋书·五行志》
从上图中也可以看出,西晋之前的历史朝代,胡床主要在北方皇室宫廷和王侯将相等上层社会群体里使用。在《晋书·五行志》里有这样的记载,北方“相商用胡床,貊盘,及为羌煮貊炙,贵人富室,必畜其器,吉享嘉会,皆以为先。”可以看出,胡床乃是富贵人家的器物,普通人家是不会有这种物件的。又据《后汉书·五行志一》所载:“汉灵帝好胡服、胡帐、胡床、胡坐、胡饭……,京都贵戚皆竞为之。”
而宋代高承在《事物纪原》里引《风俗通》则称:“汉灵帝好胡服,景师作胡床,此盖其始也,今交椅是也。”
这些史料说明了三个事实:
第一,椅子是在东汉灵帝时期开始传入中国的外来事物;
第二,在数千年低坐文化的环境里,高坐被视为外来的、不合礼仪的做法;
第三,中国人由低坐改为高坐,在宋代已经成为主流。
但是,马扎原非汉人老祖宗的发明,实际上都与北方少数民族有关。我国古代的北方少数民族大多都是“马背上”的游牧民族,那时被称为“胡人”。这种腿交叉、可以合拢、便于携带的坐具,正是适应骑马游牧生活而产生的。它最早的名称就叫“胡床”。“杌床”、“马杌床”、“马扎”都是后来汉人给起的名子。
胡床是一种折叠凳,造型结构与现如今马扎大致相同。中国人的起居方式始为席地而坐,后由于周礼所限,席地跪坐变为中国先秦时代人们的一种标准坐姿。彼时中国人生活所用的家具种类很少,仅俎、禁、几、席、床等,其中席为坐具,床为卧具,及至西汉,始有榻出现,汉末刘熙《释名》中说:“长狭而卑者曰榻”,又有汉末服虔伽俗文》曰:“牀三尺五曰榻,板独坐而曰枰,八尺曰牀。”阐述了床、榻、抨三者之间在尺度上的区别。但是胡床这种西域的折叠凳又是为何要被称为床呢?可以从“床”的字面上来解释。
南朝梁代庾肩吾有《咏胡床诗》曰:
传名乃外域,入用信中京。
足欹形已正,文斜体自平。
临堂对远客,命旅誓出征。
何如淄馆下,淹流奉盛明。
无论依照哪种标准,椅子都是汉晋时期由外部传入中国的外来事物,这是无可辩驳的事实。
唐 — 五代十国
在唐人的笔记当中,唐德宗初年,已经有了“倚子”之名,到了宪宗初年,则已因谐音而改作“椅子”了。可见椅子在唐朝虽还不算主流,但也已经是常见的事物了。
这与唐朝时期佛教的流行有着很大的关系。有唐一朝,除了武宗灭佛的短暂数年之外,整体上都还是一个非常尊崇佛教的氛围。椅子也正是在唐朝的这一整体氛围之中,由宗教走向朝廷和世俗,逐渐进入皇帝、官员以及普通人的生活当中。
唐,周昉,《挥扇仕女图》(局部)
从图中右边女子的身下可以看见,圈椅的形制早在唐代已经基本成型。
《韩熙载夜宴图》,据宋《宣和画谱》所载,为五代十国南唐画家顾闳中的作品。现存此本摹于宋代,藏于北京故宫博物院。
从图中可以看出,到了五代十国的南唐时期,椅子已经是高官富豪家中普遍的家具,而垂足高坐也已是他们生活中的常态。
宋元时期
宋太祖坐像,現藏于台北故宮博物院
清明上河图(局部)
从这两张图中,我们可以看到:
宋太祖画像中被称为“宝座”的椅子,样式已经非常成熟;
而在清明上河图里,我们可以看到椅、凳都已经是民间常见的事物。
宋朝是一个手工业发达,小商品经济活跃的时代。因此椅子在宋朝得以快速发展,不但摆脱了外来物品的原有样式,更是发展出了自有的一套设计逻辑。
靠背椅、扶手椅、圈椅、交椅、太师椅这些椅子样式在宋朝基本定型;矮凳、坐墩、折凳、条凳等各种凳子的样式在宋朝也已经齐备。
圈椅
宋,《清明上河图》
如果我们自己观察描绘宋代市井风貌的《清明上河图》则会发现,很多店铺中摆放着各种高型家具,这与以前贴着地面过日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再入《会昌九老图》是宋时李公麟的作品,当中也出现了圈椅,这在以前也是没有的。
交椅
唐伯虎的肖像画
对于交椅,我们的祖先倾注了大量的心血,一时成为人们身份的象征。在明代古典家具中有交椅、圈椅、官帽椅三分天下之说。圈椅简洁,官帽椅典雅,而交椅则古朴拙趣,造型脱俗。
交椅文化主要体现在:在我国就有“第一把交椅”的说法,暗指某人最重要的角色。因为交椅是帝王贵族们的用具,是特殊身份的象征,多设在中堂显著地位,有凌驾四座之势。
在这张图上可以看到交椅上半部分的制式很接近圈椅,但是下半部分仍保持了折凳的便利性。而交椅的名字来源正是由于其下半部分的形制:椅腿相交,可以折叠收纳。
太师椅
师椅最早出现在宋代,最初的形式是一种类似于交椅的椅具。
宋,(春游晚归图局部)
太师椅,据宋代张瑞义的《贵耳集》之记载,因当朝太师秦侩而得名。上图中对于太师椅的形制有着较为清晰的表现。
明清时期
尽管明朝是公认的中式家具的黄金时期,但是同样由于多以本地产软木制作的缘故,明早期的座椅仍然少有存世。直到明朝末年与清朝初年,具体来说是1567年,明神宗开放海禁之后,进口的硬木得以较大量的使用,这一现象才有所好转。同时,大量硬木的使用也推进了榫卯结构的精进,使得明晚期和清早期的家具外观能够更加纤细、通透和优雅。由此可见,新材料普及之后带来的新工艺永远是设计进步的最佳推动力。
因此,当今天我们谈论中式古董座椅的时候,通常指的是明清时期,这批使用较昂贵的硬质木材制作,因而得以传世的椅子。这大约也是例如红木、紫檀、黄花梨等名贵稀有的硬质木材在中国人心目中有着较高地位的缘故吧。
相较于前朝,明代座椅在交椅、圈椅等类型上的变化不大。明朝较具特色和流行的则是官帽椅,官帽椅分为四出头椅和南官帽椅两种。又有玫瑰椅,或称文椅,是一种在宋朝就已出现,但在明代才开始流行的椅子。
明·四出头椅 明·南官帽椅 明·玫瑰椅
坐具,代表的是坐姿,也是一个时代的精神。我们在经过几千年的文化传承与发展后,谦逊有礼,积极奋进,严于律己,宽以待人,可内心总是要回归自我,随心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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