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我们一遇到事就想着请客吃饭
文摘
2024-12-12 03:29
湖南
我们中国人把个人看作是一个“身”,也就是一个身体,对于我们来说,身体比心灵或是灵魂都更加重要,所以我们特别注重养身。我们中国人的语言当中对个人的描述也充满了这样的概念,例如:可见,对于我们来说,对一个人的描述,完全是身体性的,一个中国人,就是一个“body”,而他的心灵与灵魂,就不那么重要了。而对我们中国人来说生活最大的主题,就是保存这个身,就是“明哲保身”。我们中国人也有心理活动,但是我们的心不是用在自己身上的,而是用于关照他人。上一辈的中国人总会教导年轻人“先人后己”,“毫不利己,专门利人”,汉语词典中,“人”的不分意思就是等同于“他人”。我们讲与“心”有关的词,总与他人有关,如“关心”、“伤心”、“寒心”、“操心”等。我们讲究人与人之间的“合和”性,认为只有自己先关心了他人,他人才会关心自己,于是在不太熟悉的人相见的时候,先要将自己的“心”作用于他人身体之上。然后别人才会将他的“心”交给你,作用于你的“身”之上,双方“交心”之后,于是都“安心”,这样就变成了自己人。我们中国人从来不是一个人,而是通过一个基本的“二人结构”来完成社会结构的。一个人把自己的“心”,关照到另一个人的“身”上;而另一个人也同样这样回报,双方都在对方的关怀之下达到了“安身”的目的,而同时,双方因为“交心”,也同时“安心”了。这一问一答,正是对我们中国人“二人结构”的最好描述。我们中国人最常见的二人结构,就是古人常说的“五常”,即“君臣、父子、夫妻、兄弟、朋友”,儒家说:“仁者,人也”,就是这个意思。“仁”这个字拆开就是“二人”,也就是说,一个成功的为人,就要讲究“二人”的相对性。所以我们讲究“相对”,两个人当中的另一方称为“对方”,相适合的事情称之为“对”,否则就是“不对”,有什么错误就是“对不起”。我们中国人的这种相对性的“二人结构”,是检验一个人成功与否的标志,我们在社交场合喜欢问:都是在确认对方是否已经具备了君臣、夫妻、父子这样的二人关系。一个人哪怕已经三十几岁,只要是没有结婚,就会被当作不成熟的个体,被当作没有长大的半成人来对待;而结了婚又没有小孩的,则又会被有小孩的当作未成熟的个体来对待。
相对的,在我们中国,没有具备“二人关系”的个人,都被认为是一种可怜、失败、不能自理的状态,凡是描述“一人”的词,多是贬意的,如:“孤独”、“孤单”、“寡人”、“孤立”、“形单影只”等。我们中国人对“身”的关“心”,最重要的一个表现就是“吃”,吃饭,是对身体最直接最简易的关心。所以我们为了表达自己对他人的好感,必先要请客吃饭,客人吃过之后,便是领了情,双方一交心,就成了自己人。而西方人往往不管这些,吃便吃了,情还是不领的,并且西方人不愿意接受他人的好意,害怕对方利用卖人情从而达到对自己的控制。于是,我们发展出了一套与“吃”有关的,用于描述人际关系的语言:在人群里是不是好过,称之为“吃得开”或是“吃不开”;对于不好相处的人,称之为“孤寒”、“冷淡”,都有艰涩难“吃”之意。
我们通过不断重复的二人关系,联结出一个又一个“圈子”,在“圈子”内部,人们形成了一种奇特的关系:个人要在某一个圈子里面成为中心,则必须压抑自我,“多吃亏”,关心他人无微不至……
往往这样做了的人,会被大家认为是圈子里的“仁义”之人,获得尊重。在这样的文法规则之下,形成了我们中国人独特的权谋之术。在圈子内部,既然大家都已经“交心”,于是便可以在圈子里面“安身”,也可以通过关心他人来使自己“安心”。所以我们中国人大多不习惯西方的环境,因为西方没有中国人这样的圈子,我们中国人到了美国,大多数是先来到唐人街之类的地方,进入中国人的圈子以求“安身”。所以我们中国人的圈子的文法规则与二人结构是一致的。我们中国人深谙对于与他人相处之道,然而对于自己的一个人的世界,就不那么在行了。西方对小孩叫“培养”,我们对小孩叫“管教”,这些都是迥异的。所以,我们的“不成熟倾向”是严重的,然而在有“二人结构”存在的环境下,我们却可以显示出让人感动的大度有礼貌。例如:圈子内的人可以相互欠钱,并且在对方未归还的时候大手一挥说:“算了”;或是自己无意间提及需要什么东西,再次相见的时候,对方已经为自己准备好了;抑或是对方宁肯自己不去玩乐,也要陪自己去买必须的东西等。
然而这样的礼貌往往与我们在圈子之外的表现形成鲜明对比。例如坐公交车时,彼此之间不认识的中国人,相互推搡,似乎要把别人挤下车方才甘心;而如果突然遇到一个熟人,则又会将熟人让到前面,还会替对方买票。我们就是通过“二人结构”中的另一方来约束自己的,直接地说,就是“做给别人看的”。可见,我们中国人的“真诚”与“面子”背后,是“他制他律”的人格。我们中国人对待圈子之外的人,乃至中国文化之外的人时的态度就是矛盾的。一方面,对于“生人”,我们采取的是区别对待,因为只能通过打压外人,才能显示对圈子内的人的不一般的关心,所以到处可见对于陌生人的冷漠和对于熟人的热情。另一方面,对于自己想要接近的,特别是有一些特别地位的陌生人,我们又显得特别谦卑,处处压低自己,给别人以优待,给这样的陌生人以特殊的待遇。例如:许多到中国来留学的外国学生,学校都准备了单独的留学生公寓,让他们住带空调的房间,并且不允许其他人进入,以示优待。
殊不知外国学生并不习惯这样的集体管束,反复与校方发生矛盾,并且在国外,对待留学生,往往只是让他们和本国学生住在一起。所以对待外面的世界,我们中国人有一种一厢情愿的想象:觉得他既然是圈外的人,想要获得我圈内的资源,就理所当然地应该来求我;或是对待想要接近的人,觉得我既然已经对他好了,他就理所当然地来报答我,也对我好。
然而这种属于我们中国人的文法规则,却很多时候不起作用。许多外国人对于中国的这种关心并不领情,他们与中国人谈生意,对于中国人不谈正事却先要请客吃饭并不理解。即使在中国国内,这样的情况也时时发生,许多青年追求女友,觉得我已对她好了,为什么她还不报答我,于是转而变为愤怒和报复等。我们对待圈外人的冷漠,是有圈子内的二人结构为其撑腰的结果;我们对圈外人的优待,又是利用二人结构期望获得对方的回应。我们对自己“二人结构”的文法规则的依赖,就是中国人个性的压缩。这种“二人结构”的社会,的确给人以人情味十足的感觉,但这样的感觉有时只是一种表面现象.在“二人结构”的统治下,我们中国人都无法建立起真正的自我,必须要依赖他人,才能定义自己。因为这样说不符合二人结构,会被指为“自私”、“孤傲”。所以很多时候,对于我们中国人来说,在压缩自己的存在:一方面,相对父母,自己永远是长不大的小孩,常有三十多岁的女儿还向父亲撒娇;另一方面,相对于下一代人,自己又必须与他们相对,成为他们的父母,所以,小小年纪就要有向下一代人“交心”的责任感,于是自己又显示出老年化的倾向。我们不懂得如何通过合适的方式去展示自己,不懂得如何用浪漫、幽默、从容的态度去融入。这种失去自我,不懂得自我经营的事情在我们的婚恋问题中特别突出。可以知道为什么有这么多人热衷于为他人介绍结婚对像——当人们发现一个人没有结婚,“形单影只”的时候,总是生出一种可怜感,认为他是“孤独”的和不能自理的。
我们很多人对于如何组织去追求异性,往往不知所措,不懂得如何组织,不懂得如何愉悦对方,而往往是把对方吓坏,如此产生很多畸形的恋情乃至悲剧。我们中国人往往对于自己在群体中的利益有一个预想,即:如果他人要在群体中出头,则必定要去阻挠,要实现群体的平均性。
当一个人太出色时,群体中的他人就以为你拥有特权所以区别对待,不再把你当作圈子内的人。而一个人如果有任何区别于他人的行为,人家就会认为你“自外于国人”,打压你而把你当作外人对待。所以我们做事情总是不敢以自己的原则为准,往往要看他人的表现行事。及至今日,我们仍然有“仇富”的情结,有“劫富济贫”的情结,还有“铲平主义”的残留。不能承认自己的局限,不能承认他人的长处,害怕的是自己无法与他人再结成可以“相对”的“二人结构”,无法使自己“安身”,这也是我们中国人的“儿童化”使然。--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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