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明芬
黄昏斟了一杯盛满晚霞的酒,倾倒进漫漫河滨,于是,水的中央便盛开出一朵朵熔金的粼粼波光。涟漪将温柔包裹,荻花将相思写进诗行,芦花被妥帖安放。此时此刻,见日光直直地坠入鸟巢,归鸦之羽将要熔尽,我与晚风一样,皆成了荻花与芦花的拥戴者。
河滨之畔的花,似乎总有一种似水柔情,在不露声色之中演绎着清雅,从平淡无奇里生出诗意。我想象着一个人抱着几枝雪白的芦花从河的上游走来,另一个人折下几枝荻花向上游走去。人与人总会相遇,芦花与荻花也会在微风轻扬的黄昏里成为知己,一个似雪,一个如云,它们用新诗体书写着蕴含古典美感的诗意。
芦荻花尽开河畔,相思蜂拥而至。面对芦荻,总是会不自觉地生出怀念,怀念记忆里的一方水泽,怀念记忆中的一方故土,怀念那些被植物缠绕的岁月。印象中芦与荻似乎都是傍水而生,因风而扬,于是许多人便将芦花与荻花视为一物,古人亦喜欢将芦荻连用,诸如“请看石上藤萝月,已映洲前芦荻花”“今逢四海为家日,故垒萧萧芦荻秋”之类的诗句是数不胜数的,但其实两者是不同的。
荻花是水陆两生的草本植物,水泽旁与陆地上皆可见其身影。蓝天白云,微风徐徐,一丛淡紫色的荻花随风摇晃,从容平静地与风絮语,将生活的诗意展现得淋漓尽致。荻花比芦花多了一些灵动飘逸,显得立体而有棱角,更具一种硬朗的美。它的叶更加细长,它的花有一种可见的颗粒感,就像是漫天的雪,落在枝叶上便能感受到一种雪的厚重。
这荻花应当是白居易的荻花吧,是“浔阳江头夜送客,枫叶荻花秋瑟瑟”的那一丛。江风透着丝丝凉意,冷色漫上杨柳枝,但盛开的荻花依旧独好,这样的景色很难不让人触景生情。一个人一生中的雪,是数不清颗颗粒粒的,那丛静默的荻花便是一切的见证者。它知晓寂静的月色曾覆盖了一些失意的悲凉,平静的水面下或许掩盖着巨大的悲伤。而那“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的絮语也不过只是雪意中微不足道的一朵。
“浅水之中潮湿地,婀娜芦苇一丛丛”,芦花是离不开水的,它的骨子里就有一股渔家女子的温婉气息。芦花与荻花相比多了些许柔软,显得圆润而柔和,更具一种温柔的美。花开的时候就像是大朵大朵的云,有一种壮阔的美感,依旧让人沉醉。我看见一大片芦苇接连地开,从河的这岸开到对岸,那惊人的美甚至将一艘渔船留在了芦花丛中,直到载满星星才归去,更不必说那一只只掠水而过的白鸟了。
《诗经》里的句子也被一朵飘荡的芦花惊起,那美丽的姑娘和苍苍蒹葭一样婀娜动人,叫人如何不起相思?摇橹的人向芦花深处划去,越接近那片柔软越觉得那里有心上人的影子。爱情的种子在河畔长出一株新的芦苇,待明年,一定会让这片云更加茂盛。
秋深寒重柚子黄,丛丛芦荻映斜阳。我从老家折下了几枝芦荻带回家,并将它们放在了茶几上。阳光射进来的时候,那抹白色显得温柔而美丽,似乎囊括了世间万物的情致。于是提笔便写下了这样一首小诗:荻花飘雪,芦花温云/一个人是另一个人的地上雪/另一个人是一个人的天上云/人间风光是云雪之间的柔情万种/如朝霞染山,如星辰万里/皆为心头挚爱……
编辑:闫艳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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