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读|烫羊头

政务   2024-10-10 21:01   内蒙古  

俗话说,营生做遍,穷死无怨。忽然有一天,烟酒副食那种微薄的利润对我没有多大的诱惑力了,邻家张师傅养羊宰羊,我居然看上了卖羊杂的生意。于是,在一个晴朗的早晨,我乘坐去薛家湾的第一趟班车,买回一大摞统一的碗筷,还有各种调料。我把家里的两张大桌子放在院子,还有一张小炕桌也摆在跟前,大凳子、小凳子摆下一院,便开始了卖羊杂的生意。

夏天,我在早晨四、五点起床,接下新鲜的羊杂,在院子里架起一炉火,开始烫羊头、羊蹄,这营生必须在早晨七点钟左右结束,要不,会招来苍蝇。不要看烫羊头、羊蹄的营生简单,其实很辛苦,我一个早晨最多烫两颗羊头,八只蹄子。

坐在台阶上,把羊头慢慢顺到锅里,抓着羊耳朵左右一翻,就开始用手使劲拔羊毛,火候掌握不好,羊毛反倒拔不下来。我低着头颅,两个指头肚狠劲夹着羊毛,一根一根用力拔着,我觉得自己就如一头上坡的老黄牛,竭尽全力地前行着。

我祈祷着时间慢一点过,再慢一点,否则,太阳一出来会招来那些令人恶心的苍蝇。我每天和时间赛跑,麻木的几乎没有了感觉,最后只好用烧红的火柱烫,直到羊头、羊蹄烫好了,此时我的满脸已经黢黑,近视眼镜片被热气和烟气腾成雾片。我将眼镜摘掉,坐在台阶,双手掰着羊头,脸庞侧向一边,然后用尽全身的力气,反反复复半个小时,才掰开了羊的嘴叉骨,再割开羊耳朵,耐心地洗来洗去,最后和洗好的羊下水,一同煮在翻滚的锅里,放了全调料。

直起酸困的腰小跑回家,洗头洗脸洗镜片,然后在早晨的七点钟,开始了我的烟酒副食生意。黄昏,残阳吐血,我把小院打扫的干干净净,架起炉火,忙忙碌碌的开始了招待顾客。我的顾客都是一个镇子里的,不到两个小时,排队的已经吃不到羊杂碎了。大家失望地拿着空盆子站在院子里,久久不愿回去,说老婆娃娃还在家里等羊杂碎的了。

没有办法,我动员老公每天早上和我一起烫头蹄。这样一天五副羊杂碎正好可以卖到凌晨一点多,我也可以收工了。关门一算账,其实也没有挣多少钱。两人总结经验,才明白,是我人情太好,邻居要两碗,我总得再舀满满一大勺赠送,这一晚上下来,二十勺子就是五十多块钱,这营生本来就是小家子营生,勺头头上磕打,才能挣到钱。再就是,羊杂碎里没有放羊血,都是羊身上的精华,不参别的,挣不了钱。

次日,改变了思维,却改变不了本性,我依然买两碗,送一大勺。在一个晴朗的早晨,老公用湿润润的毛巾擦了一下黢黑的脸,说,这是最后一次给你烫羊头了,一天睡上三两个小时,阴阳都颠倒了,辛苦一顿都白送人了,没劲儿烫了。我笑得牙叉骨酸困酸困,笑出了泪花,笑累了颤动的肩头。

后来,只好一个人每天早晨四点多起床,烫三个羊头,煮三副羊杂。有一天,镇里一个智障女人路过,看我掰羊牙叉骨那么费劲,教给我一个诀窍:掰牙叉骨,得把羊头放在热水里煮煮,三两分钟就掰开了。我试了一下,差点为自己的愚笨而泪奔。这个镇子里公认的傻女人的智慧让我对她尊重三分。

一个早晨,我看到一只美丽洁白的羊头,用一双水灵灵的黑眼睛看着我,我内心颤抖着,将一根火钳猛然烫在它美丽的眼睛上,我侧脸祈祷着,羊啊,不是我杀的你,是那个张师傅杀的你,我只是给你美容美容……

又一个早晨,我依然看到三颗羊头堆放在火炉子旁,三双水灵灵的眼睛望着我,我心底倒抽一口冷气,扔下火柱上气不接下气跑回家。

我躲在货架后面,眼泪如断线的珠子染痛心底脆弱的一面。我的心,彻底崩溃了!

那夜我失眠了,我想选择更加简单的生活。从此,我放下火钳,不再卖羊杂。后来,我白天坚守门市部的生意,晚上十点以后练习写诗。五年后,第一本诗集《农家屋檐下的牵牛花》完稿,给我带来全新的人生体验。

(图片来源于网络)

作者简介:

乔小玲,笔名金铃儿,福玲,内蒙古作家协会会员。鄂尔多斯作协会员。内蒙古自治区诗词学会会员。作品发表于《杯水》《准格尔地》《鄂尔多斯》《草原》《诗歌月刊》《鄂尔多斯日报》等。著有诗集《心中的准格尔》。完成长篇小说《风起红泥湾》,长篇自传体小说《星星参北斗》。诗歌小说荣获多种奖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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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任彦荣
校对:谷倩彤 柴旭
审核:王兴宇 李嘉
监审:周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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