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鸟:成长之旅,在一个个节点处变换。
忘不了自己的一次偷窃经历。
那是在一个典型的夏天午后,连路边的花花草草都昏昏欲睡。我站在老姑家西屋门口……
西屋是老姑开的小卖铺,那时农村的小卖铺大多如此。
这不是小说,所以我的描述只能忠于模糊的记忆,屋里横卧一张深色的旧木柜台,把顾客和店主隔开,顾客会站在柜台外指点着货架,要一瓶廉价白酒,或是要一盒烟。
柜台上摆着深灰色的塑料大桶,盛着散装酱料。张家或李家的孩子拎来自家的油瓶油桶,摆上柜台,老姑随即插上一个铁皮漏斗,再用一个带长柄的小桶把酱油或是醋倒进去……
柜台上的酱料、蛋糕桃酥和塑料制品的气味,混合成了小卖铺独特的诱人气息。
那个午后让这种气息更加浓郁,浓郁到让我感到缺氧,而真正让我窒息的不止于此。
老姑坐在柜台里睡着了,胳膊铺在台面上,脸埋在胳膊里,旁边是有白色托盘的秤和几只大号油酱桶,身后货架上的产品繁乱,一个五彩缤纷的透明罐子成了我视野里的焦点,那是老姑进的新糖,红白或绿白相间的圆形西瓜糖。欲望终于战胜了稚嫩的理性,缓缓将我驱动。我屏息蹑足,以睡着的老姑为轴,缓缓转进柜台里面。
身体外的世界似乎凝固了,身体里的世界却进行着最激烈运动,剧烈的心跳让我几乎处在晕厥的边缘,不可避免地踢到了堆在脚边的那些袋子。
老姑转过头看我时,我站在她身后,手正伸向那个彩色罐子。
一股热流以光速从脚底贯穿身体,又从发稍冲出,我不知楞了几秒,才转身往外跑。老姑追上我时,已经在后院当街,老姑拉住我一只胳膊,我边哭边甩着她的手,她用另一只手把一把西瓜糖塞进我被抓住的手里,急切地劝说:“没事儿啊,想吃你拿就行。”我嚎啕不止,脸烫到了极点,似乎要把所有的水分从眼里烘出来:“我不吃了,我真不吃了”……老姑小卖铺的柜台究竟是深灰还是棕黄,其实我根本记不准了,但这次偷窃却忘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