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难的背后是伟大！在生活的舞台上，苦难常常粉墨登场，然而，在苦难的幕后，伴随着苦难的伟大的力量也在潜滋暗长。
——题记
父亲生于1935 年 11 月。在那个动荡且充满艰辛的年代，他的童年、少年岁月便是一部浸满泪水与艰辛的苦难史。
3岁，父亲失母， 6岁，父亲丧父。
祖父祖母是从河北逃荒至巴彦淖尔市乌拉特中旗，客死异乡。父亲便成了孤儿。年仅6岁，成为了同村雇主家的最小的长工，开始了放牛放羊的生活。9年放牛放羊的岁月里，父亲常常饥肠辘辘，食不果腹，有时走失了牛羊，还得挨一顿毒打。没有衣服，九岁前的夏天都是光着屁股，像原始人；冬天脚上没有鞋，就找刚拉下的牛粪把脚伸进去取暖。牛粪便是他在寒冬中唯一的“暖炉”。双脚从粪便中抽出后更加寒冷， 脚丫肿胀布满血口，致使父亲的双脚6个脚趾没有指甲。一个6岁的孩子经受的磨难和痛苦无法想像。14岁那年，父亲给雇主家烧火时，不慎溅起的火星烫伤了他家的孩子，狠心的雇主拿起烧火用的二叉钢条抽打父亲，父亲遍体鳞伤，几次游走在死亡的边缘。
15岁那年，在快过年的一个深夜，趁雇主一家熟睡，父亲逃离了那个噩梦之地。走到快天亮时，来到达茂旗乌克忽洞乡大汗海村安顿下来，继续给村民们放牛。同村还有几个同父亲年龄相仿的放牛娃，常常在一起放牛玩耍。后来大家商议要“拜把子”结义，日常彼此有个照应。大哥六十三，二哥交其，三哥全仁，四哥五家巧，父亲年龄最小，排行老五。纯真的弟兄情，成了父亲年少时唯一的情感寄托，带给他许多的欢乐和“亲情”的慰藉。这段时光，成为祖父祖母去世后父亲仅有的快乐时光。在父亲的心里，始终把这几位“把弟兄”当作亲兄弟。以至于当父亲参加工作后，每每从他微薄的工资里节省下来一部分，时常接济这几个“哥哥”。母亲常常向我们说起，和父亲结婚后，后来又有了我们五个孩子，靠父亲一个人那点微薄的薪水，支撑一家七口人的生活都非常困难，常常一个月吃不上两顿白面，更见不到一丁点油盐荤腥，仅仅能维持温饱。就是这样的窘境，父亲在钱粮上无法接济这几个“哥哥”，也想尽办法从其他方面接济他们。那时父亲在公安局当民警，每年上面给发警服，父亲就节省着穿，省下来的，就给“哥哥”们你一件上衣他一件裤子，你一件衬衣，他一顶帽子。为此，母亲常常抱怨，但一想到父亲是如此重情谊之人也就释然了。
1954年，父亲光荣入伍。在党和部队的培养下，他参加扫盲文化班，如饥似渴地学知识。从一名文盲迅速转变为具有一定文化水平的战士，更为重要的是从一名旧社会的孤儿、放牛娃，成长为有坚定革命信念的有志青年。父亲在部队另一个重要收获就是有了一副强壮的好身体。部队紧张有序的训练，营养丰富的饮食，使父亲从瘦小羸弱的少年逐渐成长为体格强健的青年。父亲喜欢体育运动，被评为国家三级运动健将。父亲尤善打篮球，也算是部队的“明星”球员，代表部队参加了华北地区篮球巡回赛。
1956年父亲服役期满，转业分配到达茂旗公安局工作。1970年7月，父亲调至白彦花公社边防派出所工作，做为派出所负责人，任务重，工作忙，压力大。记忆中父亲常年带领着边防战士，巡逻在边境线上。童年的我，能见到父亲的日子屈指可数。记忆中最深刻的一次是，因长时间见不到父亲，我常常跑到房后，朝着西北方向眺望，知道那是父亲在的地方，也是他归来的方向。有一次，我竟然真的盼来了父亲。一开始看见有几个小黑点，慢慢朝我这个方向移动，五六个人穿着绿色皮大衣，戴着绿色皮军帽，帽子中心的小红点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着光，他们骑着马挎着长枪迎着我走来。我一眼就认出头马当顶的白玉点，那是父亲的玉点枣骝马，可到了眼前根本认不出父亲来，他同其他几位战士的脸上都挂满了冰霜，连眼睫毛上都是冰霜，只露着那双黑亮的大眼睛。这时父亲也看到了我，慢慢翻身下马，挪动着他那有些僵硬的身子，抱着同样冻得瑟瑟发抖的我，把我放在马背上，牵着马往家走。那一刹那间，父亲穿着军装，挎着长枪，跃马驰骋的英雄形象就刻到了我心间，成为我永恒的偶像。
父亲是一个讲原则，严厉又不失善良的人。2018年，原白彦花派出所父亲的几位老同事和他们的后代们，相聚在白彦花边防派出所，在交流中几位老同事谈起了父亲的“趣事”。那时派出所养着十几匹军马，用青莜麦喂养，马吃过后有些莜麦颗粒就掉在地上，在打扫马厩时，就被扫到土里废弃了。母亲那时为补贴家里养着几只鸡，看到这个情况，就安顿搞后勤的“大后生”大爷，每天把这些扫到簸箕里不要倒掉，她过去取上喂鸡。这件事不久被父亲知道了，回家后就是好一顿训斥，说母亲占了公家的便宜，回到所里严厉批评了“大后生”大爷，让他以后每次把这些莜麦颗粒收集起来，充做马料，为所里节约饲草料。说这件事时，“大后生”大爷还很感慨，当时自己觉得很委屈，接受不了，现在想来觉得父亲的做法是对的，如果没有父亲的以身作则，严明的纪律，父亲就不能令人信服，带不好队伍。就这样父亲在派出所工作了三年，连续两年派出所被评为旗、盟、自治区三级先进派出所，全乌盟（现乌兰察布市）地区仅此一家。鉴于父亲优异的工作成绩，1976年，父亲调任旗公安局，主抓治安刑侦工作。尽管从边防一线回到旗里工作，父亲的工作一点也不轻松，还是常常加班加点，我们还是经常见不到父亲。经过一年多紧张有序的工作，他所经手的刑事案件，件件无差错，人人都满意。
1979年，父亲奉调到税务局工作。当时组织找谈话时，父亲并不情愿，认为自己文化低，一个“武人”搞不了经济工作。但组织认为父亲工作严谨，善于学习、责任心强。在随后数年的税务工作中，父亲的表现印证了组织对他的评价。我也从父亲存放的整整13本笔记中，找到了答案。笔记中除了一些会议记录外，绝大部分记录的是税率、税种、计算方法、征收减免法律政策规定等，还有密密麻麻的数字。看到这些，可以想到父亲是靠着怎样的毅力，克服怎样的困难，才进入自己的工作角色并胜任工作职责。常听母亲和父亲过去的同事讲，那时的父亲下班后经常不按时回家，黏着那些“老财政”和刚从财校毕业入职的年轻干部们，不厌其烦地讨教学习。正是凭着这份坚强的毅力，永不服输的狠劲，父亲不但胜任了工作，还赢得了同事和组织的认可。父亲的朋友们经常调侃他，“看人家老钱，政治工作为中心时，人家是扛枪的。经济工作为中心时，人家是拔算盘的”。其实又有几人知道父亲背后非比寻常的付出。
1995年11月父亲正式退休。但仍然十分关注关心党和国家的大事，积极参与社会活动。
父亲用他的坚毅，在苦难中开辟出一条生存之路；用他的执着，在黑暗中点亮希望的灯火；用他的脊梁，撑起了属于自己的一片天空。父亲用他的人生经历，完美地诠释了他对党和国家的无限忠诚和无私奉献。
他是我的父亲。一个从民国时期走进新中国的孤儿，一个与共和国一同成长起来的战士，一个被党亲手培养出来的好干部。
作者简介
钱文智，达茂旗司法局干警，文学爱好者。
投稿邮箱：
dmqxw2009@126.com
主编：刘茂云
漠 南 风
钩沉悠久历史 发掘厚重文脉
抒写壮美草原 彰显地域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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