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誉为“晚清第一园”的何园坐落在古城扬州,何园主人何维键光绪九年(1883)辞官归隐于扬州后,购得原吴氏片石房旧址扩建园林,取名寄啸山庄,俗称何园。
在何园东南角的何家祠堂内陈列着《何氏家训》十一则,常引得游人驻足凝望。家训阐述了很多修身处世的道理,体现了一个名门望族的文化渊源、道德理想和生存智慧。
大道之行 天下为公
何园主人何维键(1835-1908),字汝持,号芷舠。在晚清为官的他,不仅目睹了清政府的软弱无能,也时常遭到英美等国领事的干涉,甚至刁难。
光绪二年(1876),何维键任道台管辖汉口、黄陂、德安三地期间,下辖江夏县的县令为人正直,因事触怒了英国驻汉口总领事。领事想让何维键罢免此县令,被他严词拒绝。仍不甘心的领事又告到了湖北巡抚那里,岂料巡抚却让何维键遵照领事的意见办。为此何维键上谏道:“罢一令易易耳,异时,不肖者脱假外以自固,如主权何?”最终,何维键成功顶住了英国领事的嚣张气焰。
有一次,何维键查办一起海关内外勾结的逃税案,汉口一个奸商串通英国人,假冒英国商人之名图谋逃免征税,经海关查实后本应对他进行惩处。不料此人却抬出英国人相抗衡,何维键为维护海关利益,果断发出告示,将英国后台老板驱逐出境,最终迫使时任英国领事只得瞠目以对,无可奈何。
何维键虽在任上尽力维护国家主权,不阿不激,从容有度,但清廷昏聩无能,大势已去。徒有一腔爱国热情的何维键处处碰壁,无奈之下,秉承“知出知处,知进知退”之家训,于49岁时辞官归隐扬州。
然而命运弄人,十七年后,当清廷与列强开战,东南几省总督提出“东南互保”对抗朝廷之际,66岁的何维键决定携家眷走出寄啸山庄,奔赴上海投身实业救国。
“不出则寥寥无闻,出则立业建功,以安天下”,何家后人牢记这条祖训,在进军上海滩后,以家国为念,在政治界、法律界、科技界、文化界都做出了积极贡献。
尚文兴学 勤勉读书
何维键从父亲何俊由古称“雷池”的穷乡僻壤发奋读书得中进士,并最终得任江苏布政使的经历中,感受到教育在兴家兴邦中的重要性。他常告诫子女读书不能以富贵功名为急,“求之愈急,其事愈坏”,“今后可读书者,晓窗夜檠,优游涵养,将功名富贵四字置诸度外,只将孝悌忠信四字时时存省”。
《何氏家训》中详细阐述了该怎样读书。如开卷读圣贤书时,“熟读精思,沈潜玩索,将书中义理反求就自家身上体认”。即使睡觉时也要做到“眠存梦绎,念念不忘,如婴儿之恋慈母、饥渴之慕饮食,无一刻之敢离,无一时之或怠”。读书要讲究融会贯通,“使其言皆若出于吾之口,使其意皆若出于吾之心”,做不到这一点,就要时时温习。
在家训熏陶下,何家立有传统,族中子弟到十三四岁,就会请博学的老先生讲授儒学。何维键在何园专辟“读书楼”,并在西学思潮的影响下,将孙辈送往国外留学。当晚年走出寄啸山庄后,何维键亦有投资兴办高等教育的设想,最终这一夙愿在次子何声焕及孙辈何世桢、何世枚的操持下得以实现。1924年上海私立持志大学成立,为当时的人才培养做出了贡献。遗憾的是,1939年日军占领上海时,持志大学两度被毁。
何家因崇学尚文,在近代的风云变幻中,仍是人才辈出。自何维键父亲何俊以来,先后有“祖孙翰林”——何俊道光朝入翰林院,何维键长子何声灏光绪朝入翰林院;“兄弟博士”——何维键孙何世桢、何世枚都赴美留学,获得密歇根大学法学博士学位;“父女画家”——何维键孙何适斋、曾孙女何怡如都是画家,与国画大师黄宾虹、张大千等在上海发起何氏父女书画展;“姐弟院士”——何维键曾外孙女王承书是气体动力学和铀同位素分离专家,为新中国第一颗原子弹装料工作做出了重要贡献,何维键曾孙何祚庥是理论物理学家,两人都是中国科学院院士。
激流勇进 敢于担当
何氏后人遵从祖训,不仅操持兴旺自己的“小家”,更在国家有难时,担当起自己的责任。
何维键的儿孙辈何声灏、何世桢等都积极参与革命,其中何世桢是上海响应五四运动的组织领导者之一,曾任孙中山先生的法律顾问。1928年12月,国民党当局会同租界捕房在上海拘捕了28名共产党员,要求法院全部移送市公安局。临时上诉院承办推事已同意移送,但当被告向上诉院提出抗告时,上诉院院长何世桢不同意移送,并发回临时法院原庭审理,结果28人中有27人以罪证不足宣告无罪。不久,何世桢接到蒋介石的电报,蒋介石令他三日内亲自押送28人前往南京。何世桢电复“已判无罪,无权羁押”,因何世桢敢于顶撞各方干扰,秉公办案,不能见容于当局,最终上任不过一年就被迫辞职。
抗战爆发后,蒋介石希望何世桢担任国际问题研究所的顾问,充分利用他和日本政界重要人物的旧关系,打入日伪内部,从事谍报工作。深受孙中山先生和何家祖训影响的何世桢,在面临国家危亡、生灵涂炭时,岂能“推延畏缩、窃议旁观”,遂决心接受顾问之职,从此成为打入日伪内部的一名地下工作者。抗战期间,何世桢不仅帮助国民党当局提供了大量可靠的日军情报,还帮助中共地下党在周佛海的中央储备银行注册了一个透支户,名义上是一个公司,实际是新四军的后勤供应站。抗战后期,何世桢还冒险帮助潘汉年领导的中共地下组织设立秘密电台,并动员姻亲孙伯群设法购买面粉帮助地下工作人员。
何氏祖先——明代浙江人何伦创制《何氏家训》的初衷是希望“子孙能依得此戒,每日战战兢兢,循规蹈矩而行,上不玷祖宗、辱父母,下不累妻子、害亲朋,明无人非,幽无鬼责。一家安乐,为何如哉!”令人欣慰的是,他的夙愿在一代代何家子孙的实际行动中得到了实现,家训一书还为我们留下了宝贵的文化遗产。无论为人为政为学,这十一则家训都值得我们好好学习。
(来源:中国纪检监察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