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衣节，献给我的普通而伟大的农民父亲……
作者：殷建强 朗诵： 西北汉
公元2023年11月8日，时值立冬，在乾县大杨镇杨汉西村，各位亲戚故旧、亲朋好友 、户族长幼、邻里乡亲等齐集我父灵前，送我父亲最后一程……
我父生于公元1944年4月8日，殁于公元2023年11月3日，终年八十岁。
我父亲一生吃了太多人间的苦。父母倾其终生，为我们全家撑起了一片天，可在父亲还童年时，他自己的天就塌了。父亲七岁时，因患肺病在炕上等死的祖母看着一旁懵懂无知的我父，泪流如注，她因牵心她的小儿子今后怎么长大成人而迟迟难以瞑目。祖母去世后，父亲的外婆每次在送少不更事的父亲从老外家回家时，常抚着父亲的头涕泪横流，向天哀号我父的命为何这么苦。此后，祖父男寡妇养儿，依靠着家门中各位长辈的怜爱疼惜、外婆舅父的多方帮衬、叔母姐妹的缝补浆洗、兄弟之间的互帮互扶，风里来，雨里去，父亲一天天长大。人如野草，命运如刀，作为地主家庭子女，那些年，父亲吃了太多的人间疾苦，受了太多的世间作难。父亲这一辈子品尝过甜，但咀嚼的更多的是苦；享受过快乐的时光，但更多的却是承受日复一日的艰辛劳作。
我父亲一生走了太多世间的路。想起父亲，总是想起一条又一条坎坷的路，他一生几乎都在路上辛勤奔波着。父亲年轻时，凭着童叟无欺的秉性，靠着一口好帐算，常年走街串乡，拉着架子车为生产队卖菜。后来为赚钱养家，父亲骑着一辆旧自行车起早贪黑，走南串北，收鸡蛋，卖洋火，为多赚几分钱而欣喜，为少挣几毛钱而失落。再后来，为持家为供儿女们上学，寒冬腊月，数九寒天，父亲起五更爬半夜，蒸卖甑糕挣钱，每天凌晨四五点钟拉着沉重的车子出门，等卖完回家已是下午二三点钟，天黑后再连夜蒸做新的甑糕，往往一天他只能睡三四个小时，要走七八十里路。尽管大苦大累，但每天晚上，昏黄的灯光下，数着一大堆块块毛毛分分钱，父亲脸上充溢着满意的微笑，那也是他一天中最高兴的时刻。可以说，父亲一生跋涉的路，应该至少能绕地球一圈。但唏嘘的是，父亲走的路太多是出力的路，流汗的路，沉重的路，谋生的路，他一辈子都在他熟悉的狭小天地里转圈拉磨……
我父亲一生为儿女付出了太多的爱。或许是上天的着意安排，我父小名就叫养育，他也的确为养育儿女养育这个家耗尽了毕生的心血。我们小时，父亲为让儿女们能过上别人家儿女一样的生活，呕心沥血，披星戴月；我们上学后，为让儿女们学有所成，父亲当牛做马，用人肉换学费；等到我们成家立业，他决不愿住到城里怕干扰儿女们的生活工作，他常言金旮旯银旮旯不抵自家的穷旮旯，他宁愿自己一个人守着一个空落落的家，独自忍受孤独寂寞；临终前十来天，父亲还撑着虚弱的身躯，在门中十二爷的帮助下，舍近求远，借来农用车特意跑到十几里外他认为碾米碾得好的那村子，亲手为儿女们用去年的新玉米碾好了去年的新糁子。父亲晚年，唯恐加重儿女的负担，多次坚决拒绝了儿女们请人照料他起居饮食的提议，最终，他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以不麻达不拖累儿女的迅速辞世为终结，为他的儿女们付出了这世上最最最沉重的一份父爱！父亲遂了自己“千万不能耽搁娃们工作”的愿，但却为儿女们留下了永远痛彻心扉的疼！！！父亲不是不知享福，而是决不愿影响儿女们的幸福；他不是不思安逸，而是竭尽全力也要为儿女尽自己尽可能多的付出。
我父亲一生种善因终得善果。父亲一生信奉：人欠你的，天会还你。所以多少次他总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我们弟兄尚在童年之时，父亲参加杨家河水库建设，土方挖掘中突然发生塌方，父亲被埋塌陷的土下几米之深，大家皆以为父亲定难生还，后在众人只抱一丝希望的奋力抢刨下，终于把父亲从死神手里奇迹般地抢夺了回来，我父九死一生，竟然没有留下任何后遗症。我父最后一次病情发作住进医院后，一直神志不清，陷于昏迷，医生也判定，今生我们与父亲再也说不上一句完整的话了，我们痛感此将成为我们今生最庝的遗憾。始未料及，因病无法言语的父亲，从医院回到他永远也放不下的家里后，神志奇迹般开始清醒，竟然能够开口说话。临终前一天，他终于向儿女们说完了他最想说的话，交待完了他最想交待的事项，安祥辞别了这个世界。父亲的病是一种无法治愈的病症，患此病的人生存时间很短，且临终前往往长时间疼痛难抑、痛苦万分，但我的父亲手术后生命延续时间较长，且从最后一次发病到去世只四天时间，临终前病痛时间也较短。老话说，人一生积德为的就是两个向一一积生与积死，我父走的较快也较少痛苦，众人皆言这是我父亲积德积善的结果。如果没有因果报应，何以诠释发生在我父亲身上的如此际遇？！如果没有天道佑善，怎么说清我父亲的善有善报？！人在做，天在看，老话说的太对了，积德行善必有后福，心存善念天必佑之，这都是我父一生广种善因结的善果啊。善良，累积好运；善良，自有天助。
我父亲一生好人终得好报。父亲曾对我们说：人一生就是个纸糊的灯笼，要照前照后，照自己更要照别人。正是由于一辈子照自己更照别人，上天也让父亲有幸遇到了众多好亲属、好亲戚、好乡邻、好朋友……父亲最后一次病情发作时，如果不是我的八叔父和众亲属及时发觉送医，如果不是众邻居迅速帮忙施以援手，当时的后果的确不堪想象。父亲最后一次住院后，舅父、叔父、姨、妗子等不顾自己的年迈之躯，堂弟、表弟们抛下手中各项工作，在医院忧心如焚，跑前跑后，商量定夺，联络告知。父亲归家后，年老体弱的六叔父、七叔父、八叔父、十叔父、十一叔父一直守在家里，食不甘味，夜难成寝，关注着父亲病情的发展，商量着父亲的后事；我的小舅父不顾自身体弱多病，日夜守候在父亲炕头，精心照料，细心护理；多位堂弟不辞辛苦，鞍马劳顿，收拾家中杂物，为父亲的后事殚精竭虑，上下奔忙；户中十二爷、十三 爷和十三婆、几位叔母等多位长辈和村中长辈闻讯而动，撇下手中的一切，全力帮忙预备后事；众多亲戚乡邻得知消息后，纷纷前来父亲炕头探望问候，嘘寒问暖……父亲弥留之际，我的各位叔父、多位弟兄守在床边，多位户族、村中长辈急急赶来，操了儿女们操不到的心，料理了儿女们不懂料理的事，圆满妥善地安顿了父亲的后事。血缘、亲缘、友缘、情缘、乡缘……这是根脉的力量，也是父亲的造化。所有这些，对我父亲而言，是人间最好的报答，是今生最好的安慰；对我们全家来说，是永难回报的大恩，是永难补偿的大德，我们将永世不忘，永生铭记！
父亲一生，爱读文史，喜论古今，善画马、鸟，擅画窗花。父亲一生，命运多舛，忍辱负重，宅心仁厚，常怀悲悯。父亲一生，乐善好施，广交朋友，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父亲一生，鄙视奸懒，珍重好人，克勤克俭，耕读传家……
父亲一生，眼里总有干不完的活，身上似有用不完的劲。父亲一生，穿上旧衣才觉舒服，吃完最后一口剩饭方感安心。父亲一生，为别人远超过为自己，爱家人远胜过爱自己，那年母亲身体不好闻烟咳嗽，没有谁说，烟瘾极大的父亲就此毅然戒断抽了大半辈子的烟……
父亲临终前，面对炕头泪流满面的子女，千言万语凝结成最后挣扎出的三个字：“甭难过”。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此时，想起父亲的音容笑貌，劳碌身影，怎能不让儿女孙辈们肝肠寸断，追悔莫及！！！
纸短恩长，词不尽意。千言万语汇聚成一句话：父亲这一生作为一位农民，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但作为一位父亲，却伟大的不能再伟大！
父亲永远离别了这个他和母亲呕心沥血、殚精竭虑、披肝沥胆操持了一辈子的家。清烟缈缈，纸灰零零，父爱如山，父恩如海，从此阴阳两隔，从此天人永诀……
父亲，您一路走好，天堂没有疾病，天堂没有苦难！！！父亲，您一路走好，您将永远活在许多人的感慨追忆中！！！ 父亲，您一路走好，您的背影，将留给我们最深情的凝望，最刻骨的记忆，深沉而坚韧，无声却有力！！！
【作者简介：殷建强，陕西乾县人，西北大学经济系毕业。曾在人民日报、光明日报、经济日报、新华社《瞭望》周刊等中央级国家级大报大刊发表经济理论经济分析经济调研文章数百篇，并有诗作《草木一生》《雪天》《醒着》等广泛传播】
【朗诵者简介 ：西北汉：曾获得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第二届“夏青杯”陕西赛区决赛一等奖；第三届“夏青杯”北京赛区决赛优秀奖；第四届“夏青杯”陕西赛区决赛最具个性奖。近年来，相继获得“华语诗文全国朗诵大赛专业组一等奖”、首届呱呱网朗诵大赛冠军奖等殊荣。2022年获全国首届百花迎春朗诵网络电视大赛优秀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