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是习近平总书记对民主恳谈工作作出重要指示20周年，也是温岭民主恳谈发端25周年。日前，一场民主恳谈实践专家访谈会在市工资集体协商展览馆召开。
会上邀请了9位专家就民主恳谈未来之路发表真知灼见。这些专家中，有民主恳谈的理论者、实践者，也有民主恳谈学术研究者。访谈会上，专家们围绕温岭民主恳谈的发起、实践、推动以及宣传等方面进行讲述和探讨。
民主恳谈是温岭广大干部群众对于基层民主政治建设的生动探索和实践，既体现了温岭人“敢打敢拼、敢闯敢冒”的改革精神，也体现了温岭人“厚德载物、和而不同”的和合气质。20多年来，温岭的民主恳谈在实践中创新，在创新中深化，在深化中完善，不断取得新发展、新成效，获得“中国地方政府创新奖”“中国城市管理进步奖”，入选省新时代“枫桥经验”标志性成果宣传案例。
松门镇原党委书记
民主恳谈发起人之一
1998年10月，我到任松门镇后，经过6个多月的走村串户，了解到基层反映镇干部下村少、村干部串户少、群众上访多、积累问题多，强烈要求镇、村干部转变作风，为群众多办实事好事。如何解决这些矛盾？受《焦点访谈》面对面交流方式的启发，我想到了“论坛”这个载体。
1999年6月15日上午，松门镇党委举办了首场主题为“社会治安综合治理，人人有责”的松门镇农业农村现代化教育论坛。出乎意料的是，群众参与的积极性很高，100多名自发前来参加会议的群众与镇领导、部门负责人面对面交流。当天，共有20多位群众踊跃发言，他们提出的问题都得到了解决、承诺或解释。
这个创新的农业农村现代化教育论坛，就是“民主恳谈”的前身。这种形式被群众热烈拥护和支持。自1999年6月至2000年12月，我亲身经历过6期这样的恳谈活动，主题有“快速、健康、协调发展工业经济”“大力推进村镇建设，美化村容镇貌”等，参加群众达910多人次，提出问题158件，当场解释、答复113件，承诺交办45件，做到件件有落实、事事有回音。
2000年，松门镇民主恳谈活动已延伸到村（居）、企业，共举办村级民主恳谈23次、企业民主恳谈1次，同样收到了很好的效果。2002年至2006年，我在担任市级机关党委书记期间，又经历了市直各单位开展的面对面的“民主恳谈”和连续3年背靠背的“万人评议”活动，这些活动有力地推进了基层民主政治建设，促进了机关干部作风的转变、办事效率的提高。
泽国镇民主恳谈亲历者
（参与式预算）
松门镇探索了农业农村现代化教育论坛后，进行全市推广，各村都开展了“民主日”等活动。泽国镇民主恳谈的做法是一步步实践出来的，用抽签的方式选出公众参与对象是泽国的首创。泽国的民主恳谈之所以能成功，是因为解决好了代表哪里来、协调过程如何进行、民意如何进入决策这三个问题。
2017年6月19日召开的全国推进县乡人大工作和建设经验交流会指出，浙江温岭推行参与式预算，充分发挥代表主体作用，有序扩大公民参与，深化部门预算审查监督。这句话概括了温岭参与式预算两方面内涵，即公民有序参与和代表主体作用的发挥。其中公民有序参与的主要方式就是民主恳谈（含联络站征询恳谈），也就是温岭探索三审制的预审环节，公民可以通过报名+邀请（新河）或者乒乓球摇号（泽国）等方式参与政府预算的协商讨论。从预算编制开始，发展到收入民主恳谈、行业税收民主恳谈、国有资产管理民主恳谈、预算执行民主恳谈、决算民主恳谈、绩效民主恳谈等，这就是民主恳谈的传承。
参与式预算使公民参与和人大监督相得益彰。民主恳谈拓宽了公民参与政府决策协商的渠道，但公民意见对政府没有刚性的约束力。人大监督制度恰恰在此时弥补了这一不足，把公民意见法治化，通过预算修编、修正和调整来体现公民意志。人大在行使职能时也需要充分吸收公民意见，使监督更有针对性和实效性。公民参与和人大监督有机结合，才能发挥更好的效果。
泽国的参与式预算为后来全市的参与式预算打了个样，而新河镇的工资集体协商，也是温岭民主恳谈的重要表现形式之一。
我曾经担任了19年的新河镇羊毛衫工会主席，我的62本笔记本记录着温岭工资集体协商的22年历程。2002年，羊毛衫加工业在新河镇发展得如火如荼，共有113家羊毛衫企业、1.2万名从业工人。但随之而来的劳资纠纷越来越多，占据了新河镇上访事件的45%，极大地影响了当地经济的发展。当时任新河镇工会副主席的我，接下了这个烫手山芋。
为了拿出一份让劳资双方都满意的工价表，我费尽周折，先根据各个企业提供的工价表，测算出每个工种的平均工价，再把这份工价表交给职工代表们进行商议。最后，双方面谈，寻求最优解。经过近半年的协调，“背靠背先谈，面对面定价”的模式取得了成功。2003年8月8日，劳资双方签下了羊毛衫行业第一轮工资集体协商协议书，所有工价得到了统一。此后，羊毛衫行业每年都会进行新一轮的工价表制定。
工资集体协商带来的最直接的效果便是和谐稳定的劳动关系。到2006年，劳资矛盾为零上访，实现了企业与职工双赢的效果。此后，我总结出了工资集体协商“建、谈、测、签、督”五步法，并将羊毛衫行业工资集体协商经验带到了更多的行业，例如帽业、水泵、轴承、制鞋等。
社会在发展，我们的工资集体协商也要不断升级。2023年，我参与制定的省内首创的《行业性能级工资集体协商规范》正式实施，推动实现由“工”到“匠”的蝶变。
市人大预算工委原主任
参与式预算亲历者
参与式预算经过近20年的探索和实践，取得了一定成效，如果要说一个大事件，那就是预算法吸收了温岭的经验和做法。2014年5月，新预算法出台前，全国人大常委会法工委到温岭调研，听取温岭参与式预算的汇报。2014年8月份通过的新预算法增加了第四十五条：县、自治县、不设区的市、市辖区、乡、民族乡、镇的人民代表大会举行会议审查预算草案前，应当采用多种形式，组织本级人民代表大会代表，听取选民和社会各界的意见。新预算法肯定了我们三审制的做法，在法律层面搭建起了三审的框架。
我们在探索参与式预算时，江苏无锡、河南焦作等地也有类似的案例，其最主要的探索是公开预算、听取意见。而我们的参与式预算是真正让公民有序地参与进来，并发挥作用。这是其他地方没有坚持下来，而我们近20年来一直在探索、坚持和完善的主要动力。
参与式预算会在温岭出现并坚持近20年，主要有这几方面的原因：一是温岭的经济土壤，改革开放以来，温岭借助市场经济发展的政策优势和自身良好的发展条件，经济实现了快速发展；二是温岭的政治土壤，参与式预算和民主恳谈是一脉相承的，是民主恳谈的传承和发展，在探索的同时，我们不断完善相关制度，以制度来保障参与式预算依法、规范、有序地推进和提升；三是温岭的人文土壤，温岭有一大批发起者，将民主恳谈与人大的预算审查结合起来，胸怀完善人民代表大会制度的高尚情怀。
我们将参与式预算与数字化改革、全过程人民民主融合，从破解全面审查难、全员参与难、全程监督难、复制推广难“四难”入手，研发了“参与式预算数智在线”应用，并于2022年12月上线。
然而，数字化并不能解决所有的问题，比如参与式预算的核心是民主恳谈，线下面对面恳谈的效果是不可替代的。在数字化让参与式预算更有效力的同时，我们还有另外两个化：规范化和标准化。规范化就是构建规范化体系，让参与式预算更有活力。明年是参与式预算20周年的特殊时间节点，我们要对参与式预算进行系统的梳理、总结、提升，构建系统完备、科学规范、运行有效的制度体系。目前，我们已经建立完善了十多项制度。
标准化就是让参与式预算更有推广力。制定推荐性标准，是解决推广难的有效路径。我们从2022年开始谋划，去年正式启动省级地方标准的创立工作。在省人大的指导下，将参与式预算的核心“公众参与政府预算审查”作为标准化制定的项目。这个标准将提供公众参与政府预算审查的内容、参与人员要求、参与形式和渠道、参与过程、参与意见反馈及跟踪等方面的指导，为各地推行参与式预算提供统一的、可操作的技术规范。今年9月份，该标准顺利通过了省级立项，目前正在修改完善和征求意见阶段，计划在明年参与式预算20周年之际通过验收，形成具有温岭特色的预算审查标准体系，并在全省推广。
如果规范化、数字化、标准化都实现了，那么参与式预算一定会开创新的天地，迸发出新的活力和光彩。
市政协文史和学习委主任
政协“请你来协商”“民生议事堂”亲历者
民主恳谈作为基层协商民主的典型范式，政协作为专门协商机构，两者高度结合、深度融合。省政协以“请你来协商”为主打品牌、主要抓手，温岭作为全省6个试点之一，其最大特色就在于“请你来协商”与民主恳谈的多形态、多方位、多渠道融合，其典型经验就在于恳谈式协商赢得天时、地利、人和。市政协以“民生议事堂”为主要阵地、主要渠道，打造“民生议事堂”“委员工作室”“社情民意联系点”的“三位一体”，再加上“民主恳谈地”“委员读书屋”，形成“五位一体”。两个细节，足以说明民主恳谈已经深深地渗透进了政协工作的各个环节，多年来一脉相承、一以贯之、一气呵成。
民主恳谈的生动实践，意义深刻，影响深远，自然引来学术界、新闻界的关注关切。比如，一位专家概括出“三道曙光”：温岭是新世纪、新千年曙光首照地；温岭诞生的第一家股份制企业是民营经济的一道曙光；温岭首创的民主恳谈是民主政治的一道曙光。一位学者描述：他观摩过不少国外的预算听证会，听到的往往是“这个没必要花这么多钱，要削减预算”“这个需要提高效率，压缩经费”；而观摩温岭预算民主恳谈，听到的往往是“这个项目要加上”“这条道路要放上”。一“减”一“增”，带给我们别样视角。我们衷心感谢专家学者、媒体记者给予的理论支持和舆论支持，同时坚持准确定位、正确定向，保持定力，保持民主恳谈的原创性、草根性，“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环环相扣、步步为营，绵绵用力、久久为功。
20多年来，民主恳谈一直以多种形式开展，没有中断过，可以说已在温岭扎下了根，未来也不可能中断。为什么这么说呢？其一，民主恳谈有理论支撑。协商民主理论就是公民在公共决策中通过理性对话、讨论和辩论参与公共事务，实现偏好转换，达成共识。民主恳谈始终贯彻着协商民主理论的这个精神。其二，民主恳谈一直在探索“真协商”。“真协商”是2014年习近平总书记在庆祝人民政协成立65周年大会上提出来的。温岭在推进民主恳谈过程中，始终遵循总书记的指示，做到“五个化”：恳谈主体的多元化、恳谈内容的广泛化、恳谈协商的深度化、恳谈议事的制度化、恳谈成果的落地化，形成一个完整的恳谈协商闭环。
不过，民主恳谈在发展过程中确实存在一些问题。我认为，应从三个方面加以解决：第一，必须更好地体现党的领导；第二，必须更好地体现依法治国，建议重新梳理并制定各种类型民主恳谈的规则，制作实操手册，在体现协商民主基本精神的前提下做到简便化，让人一学就会；第三，必须更好地体现人民当家作主，具体来讲，就是要把人民当家作主具体落实到“决策型”政治协商恳谈、“参与型”预算协商恳谈、“自治型”基层协商恳谈、“对话型”工资协商恳谈上、“解纷型”信访协商恳谈这五个类型的民主恳谈上。
市人大常委会原副主任
温岭民主恳谈组织者、实践者
现在，我们一说到民主恳谈，想到的就是一起开会、讨论问题。确实，它的雏形就是以会议讨论的形式开展的。但是，民主恳谈不能等同于座谈会、咨询会、评估会，也不是对话会。
关于民主恳谈的解释，有一个观点是学术界普遍认同的：是公民参与重大公共事务民主决策、民主监督和民主管理的一种民主方式。简单来讲，就是说公民参与重大公共事务民主决策的一种协商机制。我觉得它具备以下几个特征：第一，它的主体是地方公民；第二，它的内容是重大公共事务，是与老百姓利益相关的重大事情，需要听取老百姓意见；第三，它的核心是民主决策，区别于座谈会，恳谈会结束以后有结论，有采纳；第四，这是一种协商的机制，不是老百姓说了算，不是专家说了算，也不是地方政府说了算，各方面的意见通过民众和平台进行汇合，相互吸取对方意见，形成基本一致。
目前，我们已经建立了一整套基本的做法和经验，而且这些做法和经验已经得到了中国学术界的高度认可。中国社会科学院政治学研究所所长房宁定义温岭的“民主恳谈”即基层公共事务的人民会商制度。这一点是大家共同认可的。另外，它的形式也应该是多种多样的，如对话式、决策型、协商型、参与式预算、工资集体协商等。
市人大常委会原主任
温岭民主恳谈组织者、实践者
经过25年的传承与弘扬，温岭民主恳谈工作已经从最初的恳谈、协商，深化为群众参与基层自治、政府决策的重要平台，孕育的“参与式预算”“工资集体协商”等成熟模式被全国各地借鉴。可以说，民主恳谈工作是温岭当之无愧的“金名片”。
温岭民主恳谈实践了25年，形成了自己的特色：其一，在全国最早提出比较完善的协商民主体系；其二，搭建了协商民主的平台；其三，增强了协商意识；其四，成长了一批协商骨干；其五，形成了民主的协商环境。
民主恳谈有四大原则，即坚持党的领导、坚持依法办事、坚持民主集中制、坚持讲究实效。想要做好民主恳谈，离不开党的领导、立法、情怀、智慧、队伍（骨干力量）、规则、坚守以及公民参与这八大要素。
实践证明，民主恳谈是巩固党的执政基础，加强基层民主政治建设的有效载体。民主恳谈解决的问题多种多样，采取的形式也多种多样，如对话式、决策型、协商型、参与式预算、工资集体协商等。随着全面深化改革不断向纵深推进，经济体制深刻变革、社会结构深刻变动、利益格局深刻调整、思想观念深刻变化，需要更加注重治理的连续性、过程性、前瞻性，需要在深化民主恳谈中守正创新、与时俱进。
民主恳谈与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是紧密相连的，它是这个时代的宝贵财富。重温民主恳谈的实践沿革，能更加直观地感受民主恳谈的精神内核，不断提高做好新时代民主恳谈工作的思想动能，在总结深化民主恳谈工作经验的基础上，推动民主恳谈工作不断蝶变升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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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丨叶 琳 李 鹏
图片丨王达福
编辑丨陈涵婷
校对丨季虹希
审核丨王军波 黄晓慧（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