菰申同源 | 湖商在上海！从蚕丝看传奇

政务 2024-10-20 08:56 浙江

明清时期湖州日趋繁荣的商品经济，孕育并形成了湖州商人群体，近代上海开埠则为湖州商人的崛起提供了契机。与湖商在上海频繁的经济活动相适应，湖商在政治参与方面也是别具特色。

南浔頔塘故道图：文旅湖州

湖州地处长江三角洲中心地带，地傍太湖，毗邻杭、徽、苏、嘉，邻近沪、宁、甬、温，京杭大运河过境，连通东西两苕与河港水网，交通非常便捷。作为江南地区的丝绸业市镇及湖丝的贸易中心，湖州在近代以前已历经数百年的久盛不衰。进入近代以后，湖商依托本地的资源优势，利用上海作为对外贸易的跳板，积极开展各种经济活动，大大加强了上海与湖州的经济联系。

2010年上海世博会展出的辑里丝

明中叶后，湖州已成为国内蚕丝业中心，“蚕丝物业饶于薄海，他郡邑借以毕用”，湖丝“冠绝海内”“遍天下”，湖绸亦“通行天下”“大行于时”，因而民户“田中所入，与桑蚕各具半年之资”。湖州众多市镇已经是“闾阎辐辏，商旅舟车”，商业颇为繁荣。由于明清时期政府对外贸持限制态度，在公行制度时期，广州成为全国唯一海上对外贸易口岸。湖州生丝出口须长途运输运至广州，由于本地商人资本较弱，赴广贸易运费成本极大，利润微薄，仅少数丝商直接驾船至广州，经公行之手或直接与洋商贸易。如《南浔镇志》载：“在海通以前，销路限于国内，仅供织绸之用，即今日所谓之用户丝，其行销范围既小，营业不盛。”

《南浔丝市图》宓荣卿绘

鸦片战争后，中国被迫开放东南五口，上海特殊的地理位置及优势被外部世界充分地认识和重视，它处于中国海岸线的中点、长江的入海口，沿海航运、长江航运和内河航运四通八达，并拥有广阔的腹地，即长江三角洲地区和以长江为纽带的整个长江流域的大腹地。开埠之后的上海凭借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而迅速崛起，很快取代广州成为长江三角洲乃至全国举足轻重的对外贸易城市。受此影响，浙江与上海间的交往空前活跃，凡进出口商品，大多自接纳入上海港内外贸易货物集散渠道。南浔成为湖丝出口的主要转运点，“湖丝销代洋庄，南浔实开风气之先，由湖州出口亦以南浔为中心”。利益所在，一批湖州商人以上海开埠为契机，大量从事生丝贸易。

湖丝栈

上海开埠后经营辑里丝并颇具规模的，主要有刘镛的刘贯经记丝栈、陈煦元（竹坪）的与昌栈。精明的湖州商人利用其靠近上海的有利条件迅即抓住了商机，将湖丝贸易通过上海从国内转向海外。他们纷纷在南浔、上海同时开设丝行、丝栈，直接与洋人做起了湖丝生意。如首先来上海“经理夷务”的顾福昌就设有寿泰丝栈和丰盛丝行，成为最早在上海经营生丝出口业务的华商之一。随后，刘镛与邢赓星合资设正茂及恒顺丝经行，庞芸皋设怡泰丝经行，张颂贤设恒和丝经行，周昌炽设申昌丝号，陈熙元设裕昌丝栈，金桐设协隆丝栈和金嘉记丝行，黄佐卿设祥记丝行，其他湖州商人也都在上海设有丝行、丝栈，与洋行进行湖丝贸易。据统计在19世纪末20世纪初，上海91家丝行中70%为湖州南浔丝商所开。上海从而成为湖州丝商的活动舞台，也成了湖丝出口贸易的桥梁。

丝业经营的盛况促使湖商经济实力迅速增强，投资领域也逐步扩大。除起家的丝业外，他们还广泛涉猎近代的机器缫织业、金融业、房地产业、盐业等行业。近代机器缫丝业是湖商投资的重要组成部分，光绪八年（1882），湖商黄佐卿投资10万两，创办上海最早的民族资本机器缫丝企业——公和永丝厂，后又创办新祥记和延昌丝厂。之后上海华商丝厂迭兴，湖商杨信之、沈联芳纷起效仿，相继开办延昌恒、恒丰和振纶洽记丝厂。据统计，至甲午前上海8家华商丝厂中，湖州籍商人开办的占3家，丝车占40%。

金融业也是他们主要的投资方向之一、刘镛丝业致富后在上海等地开设典当29家。邢赓星家族对典当业最为热衷，开设典当约30家，成为上海典当业重要人物。湖商对房地产业亦颇为热心，陈竹坪早在同治元年（1862）时，已在英美租界拥有一半以上的房产，成为上海早期著名的地产商人。刘墉家族在上海公共租界中心区福州路、广西路一带拥有十余条里弄，著名的会乐里、会香里、洪德里、怡德里等里弄住宅都是刘家产业。沈联芳在20世纪初把丝厂租与他人，也转向闸北房地产的开发，建有恒丰里、恒通里、恒康里、恒丰大楼等。投资领域的拓展，使得湖商积聚了巨额财富。

经过湖丝栈中转后，湖丝通过远洋码头出口

从湖商发迹的轨迹可以看出，丝业经济的发展是湖商兴起的经济基础，而上海的开埠则是他们迅速崛起的契机。开埠后的上海成为西方掠夺我国原料和推销商品的最大贸易中心，商业竞争日趋激烈，各地在沪商人面临着巨大的经营压力，外国的侵略压迫、外商的排斥竞争，加速商人之间的联络与联合。为了贸易经营上的需要与便利，旅沪商人都深感联络的必要。“仕宦商贾之在他乡者，易散而难聚，易疏而难亲，于是立会馆以联络之”。“组织公所，研究商情，为同业力谋公益”。以地缘为纽带的同乡会馆（公所）遍布全国各地。据1909年《上海指南》所载，上海的会馆有60多个。随着湖商在上海丝界的影响和旅沪湖商群体的日益扩大，他们利用传统业缘、地缘纽带，在上海建立了同业组织和旅外同乡组织。

咸丰十年（1860），陈竹坪等为“联同业之情，而敦异乡之好”，报浙江丝绸捐局沪局总办、湖籍官员赵炳麟批准，成立上海丝业会馆，陈竹坪任首任董事，刘镛、顾福昌、周昌炽都是丝业会馆的早期董事。由于新兴丝厂盛行，原料茧成为抢手货。光绪二十六年（1900）顾敬斋、黄佐卿、杨信之等人在当时两大茧市之一的无锡设立无锡茧业公所，规范市场秩序，黄佐卿任总董。宣统二年（1910）时江浙已有茧业分所400余处，包括上海在内三地有丝厂68家。茧业市场的形成和丝厂的进一步发展，需要更高一级的行业组织加以协调。为“通上下之情，少隔阂之弊”，宣统元年（1909）由杨信之、沈联芳、黄晋绅（黄佐卿之子）等在上海成立江浙皖丝厂茧业总公所，杨信之担任首任总董。杨、沈、黄等湖商长期担任总公所的总董、总理、协理等重要职务。总公所对改良土丝，推广厂丝及蚕桑事业起了积极的作用。如总理沈联芳购运桑苗，在安徽青阳、贵池等八县推广植桑，1915年时苏浙皖三省茧行达800余处，丝厂也逐年递增。在绸缎业方面，湖州是优质丝绸湖绉的出产地，在上海经营湖绉庄家最多时达120家，还于光绪十三年（1887）成立了上海浙湖绉业公所。

湖州会馆图：湖州文史

与同业组织的增加相呼应，湖商群体也积极参与筹建旅沪同乡团体，一些旅沪同乡团体也相继建立，并日臻完善。同治十一年（1872），湖商谢子楠与黄佐卿、杨信之等在上海集资购地创设同乡公产寿圣庵，平时雇请僧人主持，通过宗教朝觐活动，集合同乡、敦睦乡谊、讨论商务。圣寿庵只是同乡团体的雏形，很少开展诸如养病、殡葬等其他同乡公益活动，内部缺乏组织系统，实际上并不是一种团体，不能满足同乡事业和社会发展的要求。光绪三十二年（1906），周庆云、沈联芳、杨谱笙等发起建立上海最早的同乡会之一湖州旅沪同乡会，沈联芳任董事，以联络乡人感情，开设湖州会馆。同年，湖州旅沪学界代表汤济沧等组织成立湖州旅沪学会，“谋求革新桑梓庶政”。第二年，为解决移民子弟的就学问题，建立了湖州旅沪公学，“聪明子弟，实系清贫，无力缴费者，得校董及同乡会妥实保介，经本公学认可。酌量减免收费，不得无故中途退学”。宣统二年（1910）沈联芳、王一亭、周庆云等在闸北公建湖州会馆，馆内筑有楼台亭阁，置有花坛草地，为湖州同乡在沪聚会处，由周庆云任总董，满足同乡在宗教信仰、生老病死等方面的要求。1924年，由于湖州会馆经办人员年龄老化，办事不力，由张静江、陈蔼士、戴季陶、陈果夫、杨谱笙等在上海发起成立湖社，6月1日正式成立。湖社是湖州旅居外地人士的同乡组织，其宗旨是：“谋求在外同乡公益及推进家乡建设事业。”1931年冬，在上海北京路贵州路口建成陈英士纪念堂，作为湖社永久会址。湖社设委员长一人，由陈蔼士担任，下设总务、宣传、教育、社会调查、土产推销、湖属旅行、同乡公益七部及社员俱乐部等机构，还在吴兴、南京、武汉、苏州设立分社。湖社极盛时期有社员1000会人，其实际活动范围较广，包括为民请命的政治、经济、社会要求。诸如参与上海绸缎业同业公会湖绉组和上海浙湖绉业公所章程、业规的制定；联合江、浙两省丝织业为抵制人造丝进口、降低国内丝织品税率而召开全国丝织品特种消费税讨论会；举办各种义卖、募捐，为受难同胞捐募寒衣；支援家乡建设，调查和兴办家乡教育；为同乡提供免费诊疗，运送棺木回乡等等。旅沪同乡团体的日臻完善，同乡事业的全面推进，是湖商实力增强的反映。

湖丝栈现存建筑

湖商以上海开埠为契机，在立足上海，重点发展丝绸业的同时，致力于地域性和行业性拓展，大大增强了其在沪竞争力和经营能力。通过建立传统的地缘和业缘组织，进一步巩固了他们在上海的地位。近代中国政治风云激荡，社会变化剧烈，湖商雄厚的经济实力和在上海工商界的地位，为他们的政治参与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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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湖州历史文化丛书 | 崛起沪上大财团——近代湖商研究》

图源：南浔发布（署名图片除外）

制图：沈竹青

编辑：沈晓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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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孙建见、赵斌

制作：垚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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