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开厚重的中国史书,在长达2000多年的封建社会里,先后有240多位皇帝执掌江山,她是其中唯一的女性。唐朝是中国封建社会的鼎盛时期,也是当时世界上最强盛的国家,那个梦幻般的王朝总使人想到一些睿智、开明的帝王,譬如唐太宗、唐玄宗等,还有她的名字武则天。武则天,这是一个颇有历史魅力的名字,也是一个传奇而非传奇、似凡人而非凡人之历史人物。
▲武则天画像
“谨奉命。”长孙无忌立刻应承,根本不给房玄龄插嘴的机会,回顾三人郑重其事道,“因立储之事陛下愁烦不已险些自戕,如今终有定论,立晋王为太子,我等义无反顾一致遵从。无论文武百官内外之人,若再敢非议便是莠言乱政欺君罔上,罪当斩首!”
“遵命!”褚遂良高声附和。
李世民此时也不装哑巴了,笑盈盈施礼道:“恭贺陛下择定新储……恭贺晋王入主春宫。”
李治显然没料到这结果。这个脆弱的年轻人几被从天而降的储位砸晕,手足无措呆立在那儿。李世民不耐烦地训斥道:“列公向你祝贺,还不快道谢?多谢你舅舅吧,你舅舅让你当太子啦!”
闻听此言,房玄龄猛省——皇上与无忌早串通好了,这是做戏!九五之尊岂会真的自刎?即便自刎,他勇冠沙场最是矫健,仓促间连李世都来不及阻止,又岂能被长孙无忌这等身手的人夺去宝剑?晋王怎会这么巧合出现在两仪殿?皇上故意不在朝堂上再议此事,是避免刘洎等人抗辩,又以自戕相胁塞我之口,其实早改变主意立李治……虽然想明白,房玄龄却无力挽回,长孙无忌力挺李治,褚遂良跟他是一气的;李世虽三缄其口从不表态,但李治遥领并州都督,李世以并州都督长史之职管辖并州多年,名义上算是李治下属,荣辱与共水涨船高,根本就是隐而不露的铁杆晋王党!他们同声同气,房玄龄如何抗拒?无忌公然放出狠话,谁反对就是莠言乱政罪当斩首,谁还敢有异议?大局已定,李治赢了,长孙无忌赢了!
房玄龄心若死灰,却见一脸懵懂的李治来向自己施礼,只得强作笑颜双手相搀。褚遂良才是由衷欢喜,早不见朝堂谏言时的声嘶力竭之态,请示道:“百官牵挂国本之事已久,臣等请将喜讯告示群僚,以安众人之心。”
李世民点头应允:“好,你们去办吧……无忌留步。”
房玄龄即便不情不愿,也只能跟随李世、褚遂良一同辞驾,他一步三回头,望着倚在床上的李世民,心中惆怅难言——君臣二十余年并非事事无违,可每次他与李世民意见相左,终归还是屈从上意。李世民叫他策划政变抢夺皇位,他屈从了;李世民叫他不择手段盗取《兰亭序》,他屈从了;李世民叫他篡改史书抹去玄武门之事痕迹,他也屈从了。但这次不同,择储关乎王朝命运,固然李泰居心不善,但至少是有胆有为之人,以李治软弱之资能成为合格的皇帝吗?况乎这结果也把他房某人逼上了绝路。
长孙无忌倚仗圣宠和在关陇诸族中的权势,久欲揽中书门下之权,与他早有芥蒂,立储之争更撕破了脸。如今李治继统,他却站错队,莫说日后权势难以维持,命运都堪忧,无忌一朝得势会放过他吗?而且远不止他一人,还有刘洎、岑文本,以及他儿子房遗爱和柴令武等一干新贵,灭顶之灾不远矣!
李世民见房玄龄等人已经走远,又嘱咐李治:“朕不用你照顾,你去看看你妹妹,她这几日咳喘得厉害。以后你入主东宫,还要参预朝政,不能再照顾她们,趁这几日多陪陪她们吧。”
“是。”李治丝毫没表现出当上储君的兴奋,反而越发显出谨慎之态,不敢多言立刻去了。李治一走,便只剩长孙无忌,李世民立刻由床上坐起,方才的颓然之色全然不见:“今日之举如何?”
无忌笑道:“为立晋王陛下几近轻生,又有莠言者诛之约,此事传扬出去哪个还敢再生异议?治儿的储位算是牢牢坐定啦!”无旁人在场,无忌与李世民讲话随便许多。
“总算不枉费一番苦心。”李世民连连点头,“既立雉奴,青雀又该如何?”
无忌也颇感苦涩,毕竟李泰也是他亲外甥,绝非没有感情,但是求仁得仁又复何求?他确实对李治有特别的情愫,尤其当年这孩子在皇后灵前痛哭不已的情景令他刻骨铭心,也正因如此他执意要把李治扶上储位,既立李治必要贬斥李泰:“他多行不义,陛下念父子之情,降其封号迁于外藩,不另行加罪也就是了。”
“也只得如此吧。”李世民无奈叹息——他实在有些惋惜李泰,但李泰不择手段,不惜恐吓李治,无疑坐实褚遂良的预言,兄弟闹到这步田地,将来一旦李泰继位,李治和承乾父子难逃厄运。再者相较两派支持者,长孙无忌手握大权结亲皇家,势冠关陇诸族;褚遂良刚毅敢言,声望直追魏徵;更不乏李世这等名将、中下层官员以及关陇诸族的鼎力支持,这一派的实力胜过房玄龄、岑文本他们太多。虽说李治差一点,但两害相较取其轻,为了避免家族悲剧,更为凝聚更多权威大臣,他只好放弃李泰。与其说李世民选中李治,还不如说他是选中了支持李治的这群官员。
正如房玄龄所猜,今天发生的事确实是他筹划好的,却不仅是演给房玄龄看,也演给李治看,他要让儿子明白这储位得来何等侥幸,要督促其今后多加努力;甚至还是演给与他一同做戏的长孙无忌看,他口口声声“你舅舅让你当太子”,这等突兀之言就是故意说给无忌听的,他要让无忌明白他做出了多大妥协,提醒其不可居功自傲。
然而此刻长孙无忌仍一脸欣然,李世民深感这场戏并没演到位,思忖片刻又道:“雉奴虽好,终究品性懦弱,实在不叫人放心。”
无忌却说:“治儿绝非懦弱而是仁厚。陛下以武功定天下,日后他以仁德守天下,正合为政之道。”
李世民故作沉思之态,喃喃道:“其实遍观诸儿之资,恪儿最是英果类我,不如将他召回朝中立为太子。”
无忌神色大变:“不可……”
“为何?”李世民凝然审视着无忌,“因为他不是你外甥?”
李世民一语道破!长孙无忌却不能承认,连忙跪倒在地:“不敢!陛下一言九鼎,已告示群臣,岂可朝令夕改?再者以庶代嫡错乱宗法,也非明智之举……”无忌明显有些底气不足,额头渗出点点冷汗。
“嗯,那就看看雉奴的表现再说吧。”李世民不再纠结,把提议收了回去。其实他心里很清楚,李恪虽不错,但就凭其母杨淑妃是隋炀帝之女也不宜立为储君。他这样说是要让长孙无忌有所戒惧。
长孙无忌夹起尾巴,李世民的这场戏总算圆满收场。但确立太子却非万事大吉,还有新难题等着他。李治从未参与过政事,他必须多加教诲,从头开始培养这孩子;但才干可以历练,性情却难以改变,李治无承乾之勇武,应对得了兵祸边患吗?李世民在朝堂上说要征讨高丽,这绝非心血来潮,他已拿定主意,务必要平灭高丽和薛延陀,在有生之年为儿子铲除隐患。
第十章 见李治芳心按许,透入命运的第一缕光芒
一、稳固储位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承乾、李泰双双落败,与世无争的晋王李治成了最后赢家。贞观十七年四月初七,李世民颁布诏书,册封李治为皇太子,时年十六岁。
与此同时魏王李泰受到斥责,削去雍州牧、相州都督等一切官职,降为东莱郡王,遣往均州安置,实际上是流放软禁。李世民希望这次废立能一劳永逸杜绝皇子争储之弊,于是诏告百官:“储君之位决于圣意,不可经求而得。今后太子不道、藩王窥嗣者,两弃之。立法后世,永为定制。”
可东宫易主并不意味着争斗结束,李泰虽被撵走了,推立储君的过程中长孙无忌、褚遂良与房玄龄为首的一些人激化的矛盾绝非轻易就能化解,这关乎拥立之功,乃至日后由谁辅政。
对李世民而言无忌固然是他忠实的臣子和亲友,房玄龄也是执政多年的宰相,岑文本、刘洎皆贤能股肱,自然不希望他们交恶。所以并没有像处置李承乾那样大肆贬谪官员,只是把贿赂群臣的杜楚客削去官爵永不叙用。
李治不愧为谦和仁厚之人,对原本不支持自己的大臣仍以礼相待,所有建议诚心接受,对父皇更是孝顺到无以复加的境地,每天清晨离开东宫便如影子般随侍在父皇身边,时时处处聆听训教,对父皇交托的政务也处理得颇为妥当。李世民大感舒心——虽说雉奴资质稍差,但品行端正,更不乏持之以恒的耐心,孺子可教也。
没过多久又有天大喜讯,雉奴也要当父亲了。因为李治长年居住宫中,李世民便派一个姓刘的宫女服侍他生活,李治年龄渐长还没成婚,李世民索性叫这个刘宫女为儿子“启蒙”,不想刘宫女因此有孕。李治对此颇感害羞,李世民却乐不可支,只因雉奴幼时身子孱弱,恐怕子嗣不旺,这意外的孩子打消了李世民最后一丝顾虑,焉能不喜?于是着手选聘太子妃,经再三斟酌,最后选定罗山县令王仁祐之女。王家既是五姓之一太原王氏,又系关陇名臣之后,王氏女的祖父乃是西魏名臣王思政;王氏母族是赫赫有名的河东柳氏,其舅父柳奭现居中书舍人之职。
太子妃有了,子嗣之事也不必发愁,李治地位更加稳固,李世民甚是满意。不过相较老实听话的儿子,大臣之间的纠葛却棘手许多。褚遂良与刘洎都是作风强硬棱角分明之人,动辄吵得面红耳赤;他们背后的长孙无忌与房玄龄倒没有过分举动,却也面和心不和;岑文本接到晋升中书令的任命,竟然对来祝贺的亲朋说:“非勋非旧,无故升官,此非吉兆也。今受吊,不受贺!”
岑文本的忧惧有道理,他们在国本之争中站错位置,难保不会被清算。恰逢房玄龄母亲过世,房玄龄以守孝为名请求辞官。其实这位老夫人是继母,朝廷大可夺情,李世民再三挽留,房宰相执意不肯,要借此避长孙无忌锋芒。李世民无奈,暂为其保留职位,准他不再处置政务,转而筹备修编《晋书》。
缓和两派矛盾的努力毫无效果,李世民深感无奈,不过他顾不上为此费心了,因为有更重要的事未完成,那便是平灭高丽和薛延陀,为李治铲除隐患。贞观十八年春,李世民以接受朝觐为名,召集都督各州的将领和禁军诸将,在皇宫举行宴会……
后宫佳丽仿佛度过一个漫长的冬眠,渐渐活跃起来。昔年李世民与李建成争夺储位之时,隐太子就曾勾结嫔妃向李渊吹枕头风,因此李世民与长孙皇后对后宫干政颇为忌讳。在太子、魏王之争中,以往争邀圣宠的嫔妃竟然谦让起来,唯恐在皇帝面前言语不慎,背上干政之罪。如今这场风波终于过去了,这时大家才发现,大唐嫔妃中已冉冉升起一颗新星——徐惠。
徐惠晋为婕妤或许仅因为劝谏,但此后竟渐渐得到了真正的宠幸。废立太子的过程中,李世民饱受心灵煎熬,天真而颇具才情的徐惠给了他很大安慰,再加上杨婕妤自产下李明身体不佳,又忙于照顾孩子,这一年中李世民几乎被徐惠独享。
媚娘再次见到徐惠是在两仪殿,正和其他才人一起为即将举行的宴会做准备。当徐惠翩翩步入大殿之时,媚娘竟一时没认出来。
徐惠变了,更漂亮了、更娇艳了、更开朗了,不仅因为戴上了婕妤的七钿珠花,更因为拥有了原先没有的东西——自信!
当徐惠一步步走近时,身边其他人都和颜悦色施礼,媚娘才意识到,自己也该向人家行礼。她微屈腰肢,正要万福,徐惠却抢先牵住她手,将她拉到僻静之处,笑道:“媚儿姐姐,可想坏我了。你平日怎么也不来看看我?”
媚娘虽落寞低微,却不愿巴结别人,只道:“我这等身份,怎好总往皇城里跑?”她没打算抱怨什么,可不自觉间说出的话却酸溜溜的。
徐惠闻听此言竟叹息起来:“是啊,姐姐入宫比我早,理当在我之上。都怪我忘了根本,受几天宠就忘了姐姐往日的照顾。”说到这儿凑到媚娘耳边,压低声音道,“别急,我向皇上多多美言,定能帮你。”
“我不是这个意思……”媚娘赶忙解释。
“嘘!”徐惠顽皮地摁住她嘴,“别声张,妹妹心里有数,旁人听见就不好了。”
媚娘见徐惠出于一片真诚,心里暖暖的,又想起表姐嘱咐的话,便不再拒绝:“我……谢谢……”这毕竟是她平生第一次接受别人的提携,不免有些惭愧,连句感恩的话都说不顺畅。
徐惠怎不知她脾气,笑道:“别说了,咱到外面逛逛。”媚娘见其他人还忙着,恐自己偷闲惹她们闲话。
“不碍的,早上我听陈公公说,今天弘文馆也有赏赐登科举子的恩荣宴,皇上要先去那边,一时三刻来不……”
媚娘听到“登科”二字,突然想起了妹夫:“礼部已放榜?”
“是啊,今年圣上大开隆恩,新科进士、明经录了二十多。”
“有没有一个姓郭名孝慎的并州人中举?”
“姐姐太瞧得起我了,朝廷政事皇上怎会告诉我?”徐惠看出她甚是关切,“你与那郭姓举子熟识?”
媚娘便将其中原委说了,哪知徐惠嫣然一笑:“既然如此,咱们何不去弘文馆亲眼看看?”
“那怎使得?”弘文馆在皇城以南,后妃不能涉足。
徐惠却神秘兮兮道:“我自有办法……”
正说话间就听外面一阵喧哗,宫人宦官都往外拥,媚娘一见这阵势便知皇帝驾到,也赶忙出大殿,凑到众才人堆里齐呼万岁。
李世民却根本不瞧她们一眼,只顾着嘱咐陈玄运:“朕先去弘文馆,众将若进来,你便让他们进殿落座,朕不会耽误太久。”
“陛下!”徐惠满面春风从人堆里挤出来。
“你怎么也在这儿?”李世民自然不知她来寻媚娘说话。
徐惠翩翩万福:“臣妾正有一事请求陛下。”
“你这鬼精灵又有什么事?”
“臣妾想随陛下到弘文馆看看。”
李世民不禁蹙眉:“那里岂是你去的地方?”
徐惠又凑前几步,便似小囡撒娇般央求道:“听说新科进士皆是文苑奇才,妾想见识一下。”
李世民也笑了:“我倒忘却,你是宫中的女学士,不过……”
“我远远躲在后面,不叫他们看见。”
“也罢,随你便好了。”李世民也不计较了,先行往南而去。
徐惠满面喜色,快步走到媚娘身前,一把攥住她手,乔模乔样道:“媚儿姐姐,陪我一同去好吗?”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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