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福县起凤山一号墓墓主人探析

摘 要：本文根据起凤山一号墓墓葬形制和出土器物，认为墓葬时代为西汉晚期，属列侯级别。对照《史记·建元以来王子侯者年表》和《汉书·王子侯表》，结合谭其骧先生《中国历史地图集》的研究成果，推定墓主人是第一代安平侯刘习。

关键词：起凤山一号墓；列侯；安平侯

2019年8月至2020年12月，江西省文物考古研究院对位于安福县城西北角约1千米的起凤山西汉墓群进行了发掘，共清理西汉墓葬5座，其中起凤山一号墓（M 1）和起凤山十七号墓（M 1 7）为“甲”字形带阶梯式墓道的大型竖穴土坑木椁墓，面积分别为96和65平方米，其余3座为小型竖穴土坑木椁墓，面积约1 0 ~ 2 0平方米。时代均为西汉晚期①。两座大型墓均盗扰严重，残存器物不多。本文依据考古发现和相关文献资料，试对M1墓主人进行相关探讨。

一、墓葬时代

从墓葬形制看，该墓为甲字形竖穴土坑木椁墓（图一），阶梯式墓道，近墓室处墓道底比墓室底高0.22米（图二），外椁与坑壁之间用木炭和膏泥交替填塞（图三），墓室底部铺垫木炭并使用地袱支撑椁室（图四），这些结构特征与永州鹞子岭二号西汉墓②、长沙识字岭西汉墓（M3）③、南昌老福山西汉木椁墓④、莲花罗汉山西汉安成侯墓⑤以及扬州“妾莫书”木椁墓⑥相似。宋少华先生认为，长沙地区的西汉墓道与墓坑底部之间的高差具有年代指示意义，年代越往后高差逐渐缩小⑦，从一些已发表的考古报告看，湖南、广东、江西等南方地区的西汉墓都有这种特点。西汉时，安福处于长沙国和豫章郡的交界地带，是长沙国封地，自然受到长沙国影响。起凤山一号墓墓道底部已接近墓室底部，高差仅0.22米，说明该墓年代上限不会早于西汉中期。墓室内设置木柱，有意模仿地面建筑结构的形式。墓底枕木沟为纵向式三道。枕木上横置椁板。随葬品大多放置在墓室前半部，棺室则放置在墓室的后半部，这种“前堂后寝”的制度多在元成之际至新莽前后。从随葬器物看，出土的漆耳杯，器内壁髹红漆，器外为黑底朱彩，耳部为铜扣鎏金（图五），沿下饰勾连卷云纹外腹绘凤鸟纹（图六），与永州鹞子岭二号西汉墓所出漆耳杯极为相似；四神博局镜以博局和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神为主纹，圆钮，钮座方格外有“长宜子孙”铭文，宽云气纹缘，形态厚重，镜缘宽厚，线条流畅纤巧，图案错落繁复（图七），其主要流行年代，大致为西汉后期至东汉前期⑧。出土的泥质红陶溜肩斜腹方格纹罐与江西高安碧落山西汉晚期墓⑨M 1 : 1和M : 2一致。出土的泥质灰硬陶溜肩圆弧腹平底方格纹罐与江西新余市城南西汉中晚期墓⑩M:3一致。墓葬中出土五铢钱（图八），没有发现“大泉五十”“货泉”等王莽时期的货币，说明下葬年代不会晚于新莽时期。综上所述，该墓年代当为西汉晚期偏晚阶段。

二、墓葬级别

起凤山一号墓虽然盗扰严重，出土器物也不多，周边原来地貌也因生产生活等活动遭到严重破坏，没有发现从葬坑、建筑基址（祠堂）、墓园墙、壕沟（界域）等设施，但从墓葬规模、结构、出土器物以及1992年在墓葬南部发现的祭祀坑⑾分析，墓葬规格很高。从墓葬规模看，起凤山一号墓墓室南北长12.1、东西宽7.1米，墓室面积约8 6平方米，如果加上墓道，总面积约1 0 0平方米。墓室面积虽不及2 9 4平方米的南昌西汉海昏侯刘贺墓⑿这种超大型列侯墓，但与湖南永州市鹞子岭西汉泉陵侯墓⒀、莲花罗汉山西汉安成侯墓⒁墓室面积相近。泉陵侯墓墓室东西长1 0 . 3、南北宽9 . 2米，面积约9 5平方米；安成侯墓东西长10.9、南北宽8.9米，面积约97平方米。从椁室结构看，工艺较为复杂。椁室由木枋和木板构成内、外两重，呈“前堂后寝”结构。外椁底部为三道纵向式枕木，枕木安置在沟槽内。沟槽内用木炭和胶泥交替铺就七层垫土，然后再安置枕木。由于单根枕木不够长度，用一长一短进行榫接。为防潮湿，整个底部铺垫一层碎炭，在碎炭之上安置椁底板。前室横向铺二层底板，寝室横向铺三层底板。四周边缘用立木作为椁室的支撑。立木与坑壁之间的间隙用木炭与白膏泥自下而上交替填充，残存26层之多。东西两侧有分隔的外藏椁。内椁为寝室，位于墓室后部。东西两侧用木板和外椁后端挡板形成左、右、后三面闭合向墓门方向敞开的空间。椁顶覆盖数层植物纤维，然后再髹一层红漆，红漆之上铺一层木炭，木炭之上用多层黄土进行夯填，直至与墓室口齐平，然后再用封土覆盖。棺置于内椁中部，面向墓口（图九）。随 葬 车 马 明 器 （ 图 一 〇 ） 、 弩 机 构 件 钩 心 和 键 （ 销 轴 ） （ 图 一）、“东宫”漆盘（图一二）等；所出漆器做工精细，纹饰精美，不少漆器上有贴金和鎏金工艺，耳杯均为铜扣涂金，在前室后部发现大量金箔（图一三），应该是漆器上的贴金。这些出土器物和装饰工艺反映出墓主身份的高贵与特殊。综上所述，起凤山一号墓墓主当为列侯级别。

三、墓主人探索

虽然没有发现能够明确墓主人身份的玉印或金印，但墓葬规模、形制、出土器物都指向墓主人应为列侯身份，结合相关文献分析，墓主人应为安平侯。根据《史记·建元以来王子侯者年表》⒂和《汉书·王子侯表》⒃记载，元光六年（公元前1 2 9年）七月乙巳，长沙定王封其次子刘苍为思侯，封地在安成（西汉时为安福地域），称“安成侯国”。刘苍死后，其子刘自当于元鼎元年（公元前1 1 6年）继位，为第二代安成节侯。刘自当死后，其子刘寿光继承爵位，宣帝五凤二年（公元前56年），坐与姊乱，下狱病死，爵位被除，侯国除为县，属豫章郡。三代安成侯共袭爵位73年。2007年在莲花县县城罗汉山发现了一座大型木椁墓⒄，出土了“安成侯印”铭文龟钮金印，证实了该墓葬为安成侯墓，发掘者认为其应为第一代安成侯刘苍墓，说明安成侯墓园在莲花县城罗汉山一带，起凤山一号墓距罗汉山七十余千米，相互之间的距离过于遥远，可以排除安成侯的可能性。《汉书·王子侯表》载“安平釐侯习，长沙孝王子，三月封。侯嘉嗣，免。巨鹿”。周振鹤先生认为表中“长沙孝王子”有误，当改为“ 剌 王 子 ” ， 表 中 “ 巨 鹿 ” 有 误 ， 当 取 《 汉 书 · 地 理 志 》 中 的 “ 豫章”，书中地图二十《长沙王封域变迁示意图》中表明安平侯封地在安成侯国之东，今安福境内。周振鹤先生认为“安平封于安城与茶陵之后，地望应在两县之西，今反在其东，疑亦易地所致”(18)，马孟龙认为《表》注“巨鹿”当是“桃侯”下注衍抄，地望在今安福县东南三十千米(19)。谭其骧先生认为，西汉中晚期今安福县严田镇以西为安成侯封地，严田镇以东为安平侯封地(20)。上述记载与相关研究成果表明，元帝初元元年（公元前48年）三月，元帝封长沙剌王子刘习为安平侯，谥号釐侯，刘习死后，其子刘嘉即安平侯位，王莽篡位后被除国，封地在安成侯国东面的安平县，称“安平侯国”。起凤山一号墓所在区域在严田镇以东，属安平侯封地，当与安平侯有关无疑。虽然史料中并未详细记载第一代安平侯的薨年和二代安平侯的在位及薨年时间，但从二代安平侯在王莽建立新朝后才被除国，可以推断出二代安平侯在除国前仍在世，一代安平侯的下葬年代应该在元帝初元元年（公元前4 8年）至王莽新朝之间，二代安平侯下葬年代应在新莽之后，结合前文提到墓中没有发现“大泉五十”“货泉”等王莽时期的货币，说明下葬年代在新莽之前，据此判断墓主当为第一代安平侯釐侯刘习。

注 释：

①江西省文物考古研究院等：《江西安福起凤山一号西汉墓发掘简报》、《安福起凤山汉代墓葬发掘简报》，《南方文物》2 0 2 3年第6期。

②⒀湖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永州市芝山区文物管理所：《湖南永州市鹞子岭二号西汉墓》，《考古》2001年第4期。

③长沙市文物考古研究所：《湖南长沙识字岭西汉墓（M3）发掘简报》，《文物》2015年第10期。

④江西省文物管理委员会：《江西南昌老福山西汉木椁墓》，《考古》1965年第6期。

⑤⒁⒄ 江西省文物考古研究院、萍乡市莲花县文物办：《江西莲花罗汉山西汉安成侯墓》，上海古籍出版社，2017年。

⑥ 扬 州 市 博 物 馆 ：《 扬 州 西 汉 “ 妾 莫 书 ” 木 椁 墓 》 ， 《 文 物 》1980年第12期。

⑦ a .宋少华：《西汉长沙国（临湘）中小型墓葬分期概论》，《考古耕耘录——湖南中青年考古学者论文选集》，岳麓书社，1 9 9 9年；b.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新中国考古的发现与研究》，文物出版社，1984年。

⑧ 傅举有：《论秦汉时期的博具、博戏兼及博局纹饰》，《考古学报》1986年第1期。

⑨ 江西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等：《江西高安碧落山西汉墓》，《南方文物》2002年第2期。

⑩徐若华：《江西新余发现西汉墓》，《南方文物》2 0 0 5年第4期。

(11) 周文安主编：《安福县文化广播电视新闻出版志》，安新出内准字第2016（01）号，2016年。

(12) 江西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等：《南昌市西汉海昏侯墓》，《考古》2016年第7期。

(15) 司马迁：《史记》，中华书局，1982年。

(16) 班固：《汉书》，中华书局，2005年。

(18) 周振鹤：《西汉政区地理》，人民出版社，1987年。

(19)马孟龙：《西汉侯国地理》，上海古籍出版社，2021年。

(20)谭其骧：《中国历史地图集》，中国地图出版社，1982年。

来 源:安福县博物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