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东欧研究】联合国“斯雷布雷尼察种族灭绝日”的争议
民生
2024-09-02 21:58
匈牙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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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黑问题是世界主要相关大国立场的交锋点。仅今年5月内，联合国召开了两次安理会会议和一次联合国大会讨论以波黑为主题的相关问题。大国对波黑问题的认识分裂也反映了波黑的内部分裂，而波黑的内部分裂往往与其民族冲突有关。具体而言，大国间对立的两派分别是：俄罗斯毫无保留地支持波黑塞族共和国（RS）遵循塞尔维亚外交政策的系列立场；而西方则支持波士尼亚克族（简称波族）。此外，伊斯兰会议组织（Organization of the Islamic Conference）国家也支持波族观点。交锋的结果是，联合国大会决议设立每年7月11日为“1995年斯雷布雷尼察种族灭绝罪国际反思和纪念日”。联合国密集召开会议聚焦波黑问题，分别在4月30日，联合国安理会召开特别会议；5月中旬，安理会召开常规会议（ regular session）；随后，5月底，联合国大会讨论通过了设立“1995年斯雷布雷尼察种族灭绝罪国际反思和纪念日”（"International Day of Reflection and Commemoration of the 1995 Genocide in Srebrenica"）的设立。特别会议往往作为联合国大会的前奏，而在常规会议上，国际社会驻波黑高级代表（High Representative of the international community for BiH），德国外交官克里斯蒂安·施密特（ Christian Schmidt）提交了一份关于过去六个月波黑局势的报告。![]()
召开联合国安理会特别会议讨论波黑问题的倡议由俄罗斯驻联合国代表提议。原因是近来波黑国内安全局势进一步恶化，《代顿协议》执行困难进一步增加。会议上爆发了激烈的争论。首先，波黑主席团塞族成员（member of the BiH Presidency from the Serbian people）热莉卡·茨维亚诺维奇（Željka Cvijanović）在会议上向安理会陈述称：塞族共和国试图阻止联合国大会通过关于斯雷布雷尼察事件的决议。即使她在未经波黑主席团同意的情况下，仍在线上发言要求安理会谴责违反《代顿协议》的行为。她说：“塞族共和国没有违反国际法和宪法，主张遵守《代顿协议》，该协议赋予各实体大部分权力。”她认为，外部干预阻碍了波黑的民族和解。正如她所说的，波黑只有在不对组成民族进行过多干预的情况下才能运作。她声称，波族应为波黑的所有问题承担责任，因为波族正试图建立一个自己的国家。她指出，历届所谓“高级代表”都在帮助波族实现这一目标。她同时指责波族官员以发动内战相威胁并煽动国内冲突。她指责波黑已成为“圣战者的避难所”（refuge of jihadists），施密特是“殖民者代表”（colonial representative），其行为阻碍了波黑国家的进步。对此，施密特针锋相对地驳斥了茨维亚诺维奇的所有说法。他提醒说，安理会有权监督《代顿协议》的遵守情况，指责塞族共和国的政客才是不尊重国家法律和法律框架的人。他认为《代顿协议》受到了威胁——塞族共和国总统米洛拉德·多迪克（Milorad Dodik）和塞族共和国的其他官员每当谈到“国家解体和塞族共和国从波黑分离”时，经常用煽动性言论攻击《代顿协议》。施密特警告说，这些言论加重了波黑目前的紧张局势，但紧张局势尚未升级为暴力冲突的程度。他谴责了“历史修正主义”和否认种族灭绝的行为，并回顾了自己如何利用权力阻止被判犯有战争罪的人参加选举。施密特总结道，在波黑加入欧洲一体化进程之前，《代顿协议》必须有效并得到尊重。同时，波黑的领土和主权完整，以及与国际社会驻波黑高级代表处（Office of the High Representative，OHR）的合作也必须得到尊重。最后，俄罗斯驻联合国大使瓦西里·涅边贾（Vasilj Nebenzja）站在塞族共和国一边说，茨维亚诺维奇的担忧反映了波黑塞族人民的真实关切。他说：“我们作为安理会成员不能对这一求助无动于衷。”他直指波黑（BiH ）“不是一个主权国家”：“很难相信，21世纪，在欧洲的心脏地带，在设有民主选举的国家机构的情况下，一个国家最大的权力竟然掌握在德国公民手中。他们组成小圈子（small group），利用波恩权力（Bonn powers）谋私利”。美国驻联合国副大使罗伯特·伍德（Robert Wood）指责俄罗斯发起这次会议的目的是企图利用它来发表民族主义言论、进行威胁。他呼吁避免“有关民族主义的议程。”他指出，“包括多迪克在内的一些领导人继续我行我素，否认种族灭绝，令人担忧”。伍德说：“斯雷布雷尼察事件不是一个错误，在斯雷布雷尼察发生了种族灭绝是一个无可辩驳的事实。”伍德对施密特关于禁止犯有种族灭绝罪的人参加选举的决定表示欢迎。他还指出，多迪克正在采取措施破坏国家机构、分裂波黑。随后，联合国负责欧洲、中亚和美洲事务的助理秘书长米罗斯拉夫·延查（Miroslav Jenča）表示，联合国政治与和平事务部（Political and Peace Affairs）应邀向安理会报告波黑的事态发展，这一令人担忧的事态发展已经得到了关注。![]()
5月15日，安理会又举行了常规会议。会议召开前，施密特在“高级代表处”官方网站上公布了其安理会发言。塞族共和国不承认施密特高级代表的身份，因为他的任命没有得到安理会的确认。俄罗斯也持同样的态度。但西方各国提醒道，施密特的任命并非首例，克里斯蒂安·施瓦茨·席林（Christian Schwarz-Schilling）等前几任高级代表都没有得到安理会的确认，但塞族共和国都与他们进行了合作。导致如今塞族共和国对施密特的态度大相径庭的是国际环境和波黑政治局势的变化。德国和卢旺达是“斯雷布雷尼察问题决议”的提案国。施密特向安理会提交的报告以积极的论调开始——2022年12月15日波黑获得了欧盟候选国地位，是波黑融入欧洲大家庭的关键一步。施密特强调，这给波黑带来了正能量，人民皆大欢喜。2022年10月2日大选后，波黑各级行政和立法机构都迅速建立，施密特对此表示欢迎。但是随后，他提到了《代顿协议》在实行中面临的挑战，最关键的是多迪克的“分离主义政策”：我们注意到实体领导层的分离主义站位和言论急剧增加。塞族共和国总统多迪克公开支持塞族共和国独立，甚至公开谈论塞族共和国加入塞尔维亚。这对《代顿协议》的基础提出了质疑，目的在于实行分离主义。施密特还强调，波黑宪法保障两个实体和布尔奇科特区的存在，但禁止任何实体分离或并入其他国家。一旦朝此方向迈出的任何一步，都会产生危险的影响。这将直接威胁到波黑28年的和平与进步。他强调，高级代表不能袖手旁观，允许分离政治威胁波黑国家和社会的凝聚力，并期待邻国塞尔维亚和克罗地亚做出保证，保证完全尊重波黑的领土和主权完整。施密特提到，正在发生的乌克兰危机导致在1992—1995年战争中幸存的波黑人创伤复发，是矛盾的导火索之一。他强调，历史创伤仍然广泛存在。由于缺乏体制化的资源（institutional resources），这些创伤仍未得到解决。他呼吁国际社会支持波黑为治疗创伤所做的努力，并呼吁公共和私人捐助者为那些曾经遭受过创伤且仍在遭受严重创伤的人提供援助。对于施密特报告，波黑国内和国际的反应均在意料之中。波黑主席团轮值主席、波族成员戴尼斯·贝契罗维奇（Denis Bećirović）正在纽约出席联合国安理会会议。他不出所料地同意施密特的意见，指出《代顿协议》的基本条款以及波黑的宪法秩序正在受到攻击。而同为主席团成员的塞族代表茨维亚诺维奇向媒体证实，她已通知安理会，指出贝契罗维奇是以个人身份在会议上发言，并非代表主席团，也并不代表每一个波黑国民。茨维亚诺维奇说，贝契罗维奇的观点“不仅不反映波黑每个人的观点，而且明确针对民主选举产生的塞族共和国代表”。茨维亚诺维奇表示，“很明显，施密特的观点符合波族的政治，这次也不会例外”。媒体还提到，茨维亚诺维奇得到了联合国秘书长安东尼奥·古特雷斯（Antonio Guterres）的答复，即负责任命高级代表的是和平执行委员会（Peace Implementation Council），而非联合国安理会。美国驻联合国安理会代表指出，波黑的稳定对欧洲大陆的和平至关重要。英国代表说，波黑人民应该选择自己的未来：“我们支持波黑政府在欧洲道路上的雄心壮志。开启入盟谈判非常重要。我希望这将激励波黑的政客致力于改革……波黑未来最大的威胁在于塞族共和国某些政客破坏国家及其机构的努力”。中国代表说，波黑正面临着挑战——通货膨胀和人口流失：“要加强波黑的经济实力，必须依靠各族人民，加强团结和互信，为实现共同目标而努力”。他认为，国际社会必须帮助波黑应对所面临的挑战，欧盟和西巴尔干国家必须在这方面发挥积极作用。其他支持施密特的国家包括瑞士和斯洛文尼亚。瑞士代表说，波黑领导人应寻求波黑的共同利益：“欧洲理事会（European Council）最近做出决定，与波黑开启入盟谈判。这是加快入盟的一个重要机会。塞族共和国最近采取的将国家权力转移到实体的措施与国家的稳定发展背道而驰。瑞士代表强调，波黑必须在选举进程和选举完整性方面进行改革”。斯洛文尼亚代表强调，波黑的未来在欧盟，这不仅是欧盟的希望，还是波黑各民族大多数公民的希望。他还强调，施密特致辞是对改革极大的激励。改革将使所有公民，尤其是年轻人看到繁荣的未来。![]()
波黑在联合国的第三幕压轴戏于5月23日上演，联合国大会讨论了关于斯雷布雷尼察事件的决议，决议全称为“1995年斯雷布雷尼察种族灭绝罪国际反思和纪念日”。联合国大会以84票赞成、19票反对、68票弃权通过了该决议。中国、俄罗斯、匈牙利、白俄罗斯等国投了反对票，印度、巴西、阿根廷、亚美尼亚等国投了弃权票，另有阿塞拜疆、以色列、摩洛哥等国未参与投票。该决议由“有着艰难历史”的德国和卢旺达提出。决议案随后得到了另外34个国家的支持，其中包括除塞尔维亚和黑山之外的所有前南斯拉夫社会主义联邦共和国加盟国，而塞尔维亚是该地区唯一反对该决议的国家，并在过去一段时间里领导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外交斗争。决议宣布每年7月11日为“1995年斯雷布雷尼察种族灭绝罪国际反思和纪念日”，并在当天举行纪念活动。决议还谴责任何否认斯雷布雷尼察事件的行为，并呼吁所有国家维护既定事实，包括借助教育系统，防止否认“种族灭绝”的行为发生。决议谴责美化被定罪的战犯。决议还强调必须寻找斯雷布雷尼察事件的其余受害者并确认他们的身份。决议提醒所有国家承担《防止及惩治灭绝种族罪公约》（Genocide Convention）规定的义务，其中包括防止和惩治灭绝种族罪，以及尊重国际法院的相关裁决。决议的结果将对波黑与某些国家的关系产生一定影响。塞尔维亚将冷淡与决议提案国的关系，塞尔维亚的这种态度将反映在塞族共和国实体中。而波族最高官员，特别是在他们掌权的地方（如波黑主席团波族成员贝契罗维奇、波黑外交部长埃尔梅丁·科纳科维奇[Elmedin Konaković]），将冷淡与反对或弃权国家的关系。国家政府的态度将波及民间社会，可以预见，在波黑国内支持和反对斯雷布雷尼察决议的人之间将出现更大分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