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夜先生
感谢您收听今天的夜听故事,我是夜先生,一个懂你的大叔,每晚十点用声音治愈每一个孤独患者!
许媛从来没有想过,那么浪漫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她从地铁站出来,站在被淹掉的马路上不知所措时,被一个陌生男子背过了马路。
是的,我没听错,是背。
许媛说那个晚上下着跟科幻片里一样很大很大的雨,中山东路西侧的积水淹没了小腿肚。她从地铁站出来后便分不清方向了,马路都变成了河。她看别人都卷起裤腿、拎着鞋子下了水,想也没想就走了下去。结果她发现明明只到别人膝盖的水,竟然要淹到她的屁股了——原来腿短不仅能够让人秒变成矮胖挫,关键时刻还有生命危险!
她站在水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旁边走过的人都在笑,还有车子不知死活地开过去,波浪过来,一直湿到她胸前。
许媛也不知道那个长腿男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他跋山涉水地走到她面前,弯下腰,连声音都那么温柔:“上来,我背你过去!”
她愣在那儿,吓到了,很警惕地问了一句:“你是谁?你要干吗?”
温柔的声音没了,那男生冷冷哼了一声:“你不必太自信了,我就学个**,不是想追你。”顿了一下又加上一句,“我女朋友是模特儿,光腿长就能到你脖子!”
许媛顿时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也太破坏氛围了,明明是偶像剧的开场,偏偏变成玛丽苏撕逼剧的情节。
但最后那个人还是把许媛背到了站台,送她上了公交车。她还没有来得及对他说声谢谢,车子就开走了,她趴在车窗上看他。他朝她挥挥手,转过身去。
那幅画面许媛这辈子也不会忘记,一个长腿男生,微笑着对她挥手告别,他转身的时候,车子开过时溅起的水花都那么好看。
我躺在沙发上听我的合租室友许媛讲完这段艳遇,问她:“如果再次见到他,你还认得出他吗?”
她赌咒发誓:“当然,他长得特像李易峰!”
我不信,“你上次还指着陈伟霆说是李易峰!”
她仍然陷在回忆中,矢口否认,“现在认得了,好吗?”
许媛端着一碗泡面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我正在看电影,许媛瞟了一眼感叹:“刘亦菲真漂亮啊!”
我只觉得一口气没上得来,托着下巴一字一顿地说:“亲,这是林志玲!”
许媛又走回来看了一眼,咕嘟咕嘟地喝了两口面汤,“我说刘亦菲胸怎么这么大了呢,原来是志玲姐姐!”
我头都没回,大叫:“滚!”
脸盲症是许媛的不治之症,觉得人脸很难识别。她曾经在同一个店里遇见个一起吃过三次饭的熟人,两人相互寒暄了半天,她始终也没有想起对方是谁。那些只见过一次或少数几次的人,除非有非常特别的特征,比如脸上有颗大痣,比如秃顶,比如特别胖,比如戴一个图形好记的项链或戒指……
我不知道嘲笑过她多少次了,难道脸上什么也没有的人,下次再见你,就要把自己的名片贴在脸上吗?
所以许媛的观点是,人一定要有特点,不管是先天的还是人为的,就得有让人一下子记住的那个特征。要不然这世界上那么多人,谁能记得住你?可许媛偏偏就像她的名字一样,是个没什么特征的人,一张大众脸毫不出挑,扔在人堆里都找不出来。
这也是为什么她在一只耳朵上打了三个耳洞,戴上了特别亮的耳钉,因为这样至少别人形容她的时候可以说——那个戴三颗耳钉的女孩儿。
那三颗耳钉就是许媛给自己打的LOGO。
大四给很多人的感觉都不一样,早就安排好工作的人觉得那是大学最后的天堂,四处面试等待被拒的人,则提前感受到了世界的现实。
许媛和我在校外租了个小房子。我要考研,许媛在一家运营商那里实习,被分在营业厅锻炼。她每天接待去营业厅办理业务的客人,站到腿软,加上她总是记不住人脸,那些问过一遍的大爷们再回来找她,她记不住是刚才来过的,让他们再取号,总要吵上一架才行。
但许媛也有超常发挥的时候。不久后的某一天,许媛在营业厅认出了那个下雨天背她过马路的长腿男生。她真的是一眼认出来了,他在人群里那么显眼,像自带闪光灯一样,好几个同事都在盯着他看。许媛顺着她们的目光追过去,心跳立即加速一百倍。
许媛几乎是一个箭步冲上去的,把同事和长腿男生都吓到了。她问他要办什么业务,帮他取了号,看了他的身份证——他叫周宜君。
而周宜君并没有认出她来,只是单纯地觉得这个营业厅的客服太热情了。
在他办完业务走出营业厅大门的时候,许媛追了上去。
“我们见过啊,你不记得了?”
周宜君耸耸肩,大概被女生用这种方式搭讪已不是第一次了。可许媛也不好意思直接说背她过马路的事,只能旁敲侧击:“有一次,下大雨,在中山东路地铁站,你还记得吗?”
周宜君这才像是想起来的样子,“哦——原来是你啊!”
许媛看着他的微笑,那么好看,像是倾城的阳光都洒在他身上,将他包裹得柔软、温暖。
原来脸盲症是分人的,遇到对的人,印象就根深蒂固。
周宜君是许媛隔壁学校大二的学生,比许媛小两岁。几天之后他真的赴了许媛的约,俩人聊得不亦乐乎,天南海北,娱乐政治,却唯独没有说那天的事。许媛不好意思提,周宜君也没有说起。许媛在心里觉得,那件事就是用来安排他们相遇的,遇见了,故事就开始了。
谁都知道这是个看脸的时代,好看的男生什么都不用做,就能让小姑娘喜欢得死去活来,尤其是有了个那么浪漫的开头。虽然许媛不知道普通如自己,怎么会遇上这种不靠谱儿的剧情,但再普通的人在内心都觉得自己是与众不同的,每个人都是自己人生的主角,谁也代替不了,所以骨子里毫不怀疑自己具有独特的吸引力。
许媛隔三岔五就会找周宜君出来吃饭,有时候周宜君还会带着其他同学。反正许媛埋单,她那点实习工资几乎都用来请周宜君和他的朋友们吃饭喝酒了。周宜君也常常回请她,她拒绝得多,因为自己拿工资,觉得是理所应当的。
那天周宜君送了许媛一条裙子。这是周宜君第一次送她礼物,还送得这么隆重。他们这么久都相处愉快,许媛心里想着,是不是应该更进一步了呢?要不然每次别人问“这是谁”的时候,总是只能回答“朋友”,前面少一个字,是那么不一样。
周宜君送完礼物,又踌躇了好久才开口:“媛媛,我想请你帮个忙!”
他叫媛媛的时候声音特别温柔,脸上带着真挚的宠爱,让许媛一下子心都融化了。
她知道不管他要她干什么,她都会答应的。
那天回去的路上许媛一直没说话,周宜君却话特别多。走到许媛住的小区门口,周宜君说,我给你唱首歌吧,你听完上楼睡觉!
他唱的是朴树的《旅途》:
“我们路过高山
我们路过湖泊
我们路过森林
路过沙漠
路过人们的城堡和花园
路过幸福
我们路过痛苦
路过一个女人的温暖和眼泪
路过生命中
漫无止境的寒冷和孤独……”
他的声音那么好听,他的大长腿在夜色里都散发着暧昧的情愫,他的味道漂浮在空气里,像一种迷幻药,让人沉醉。许媛从他开口唱第一句开始,整个人就像是踩在云朵上。周宜君说再见,走出街角的一瞬间,她忍了好久的情绪终于迸发了,眼泪涌出来。
这就是伸出手能够感受到的幸福。她长这么大,第一次这么投入地勇敢地喜欢一个人,竟能得到这样热烈的回报。
天气很好,夜空晴朗,那些星星在她眼前全部糊成一团,分不清哪一颗是哪一颗,就像生命里那些来来往往的人。
周宜君给了许媛一个电话号码,让她帮忙查对方的姓名、住址等信息。这当然不是许媛第一次接到这样的委托,自从她开始在这儿实习后,就俨然变成私家侦探了。但现在查客户信息是被严格禁止的,许媛又刚来不久,人脉也不是特别广。她是拜托了另一个美女同事,让她去求那个暗恋她的男同事,才搞定了周宜君给的那个号码。
是本市的客户,住在被称为富人区的锦绣花园。许媛把这个信息告诉周宜君的时候,他在电话里声音很轻,只说了一声“知道了,谢谢”。她想约他吃饭,话还没有说出口,电话便挂断了。
那个住在锦绣花园的人到底是谁,周宜君为什么要查他的信息呢。许媛不知道,也不确定要不要问他。
就在那一周许媛换了岗位,办公室缺一个助理,她被临时抽调了过去,没几天就焦头烂额。
那天来了几个客人,分别要了咖啡、茶和白开水。第二天又来,还是那几个人,但他们走了之后,许媛便被领导喊去谈话。其中一个女的说许媛没礼貌,在厕所遇见连个招呼都不打,领导抱怨许媛不如之前的助理伶俐。据说那个助理只要来过一次的客人都能记住,而且谁喝什么,咖啡喜欢冷的还是热的,茶喜欢浓的还是淡的,都记得清清楚楚,绝对不会再问第二次。
领导对许媛语重心长地说,做事情要用心,不能混日子。
许媛回去倒在沙发上跟我抱怨:“上班真累,还是上学好,要操心的事永远都那么明确,不像现在,感觉人心隔肚皮,猜来猜去也猜不明白。”
我一头扎在书里,头都懒得抬,“你这才哪儿跟哪儿!不过你这种脸盲症,也确实不适合当助理。人家助理一个个人精似的,哪像你,撞在鼻尖上都认不出人来!”
许媛还没有回答,我突然想起什么,从书堆里抬起头,转身看着她问:“那你是怎么认出周宜君来的?所以你这脸盲症根本就是心不在焉造成的,得自己想办法记住,知道吧?领导说得一点也没错,用心了肯定记得,你心思都在哪儿呢?”
许媛被我提醒了一下,还真的想到了办法,每次来了客人倒完饮料,会在旁边偷偷用手机拍张照,然后多看几遍,实在记不得的时候拿照片核对一下。这招儿真不错,连续两周被表扬,她有点不敢相信,这是快要走上人生巅峰了啊,转正加薪指日可待!
周宜君有好一段时间没来找许媛。有天她调班,本来不想去找他的,结果走着走着就走到了他的学校。虽然跟自己学校也就步行十几分钟的距离,三年多来,许媛却从来没有走进来过。她的整个大学都过得懵懵懂懂,甚至还没来得及去用心喜欢一个人,也没来得及好好看看书,更没来得及思考人生,刷一下就过去了。
还好,她在大学的尾声遇见了周宜君,要不然,这大学上得多么了无生趣!
许媛看见周宜君跟另一个女孩子走在一起的时候,反应并没有太强烈。每个学校的操场都一样,红色的跑道,绿色的草坪,黑色的围栏,旁边种着树,大都是法国梧桐。
是的,连梧桐树下的男女都差不多。她看着他们手拉手朝自己走过来,周宜先看到她的,表情没有一点不自然,“许媛,你怎么在这儿?是来找同学玩么?不是找我的吧?”
许媛也笑,谎话张口就有了,“我找个同学,她睡过头了。”
周宜君一把将那个女孩子推到许媛面前,介绍道:“许媛,这个是我女朋友丁佳……”
丁佳用胳膊肘捅了一下周宜君,假装不高兴地训斥:“你才上任不到一个星期,现在还在试用期,能不能转正还得再观察呢!”
周宜君捂着胸口委屈地抗议:“到底要试用多久才算完啊?三个月也太久了点吧……”
他们俩兀自打情骂俏,都忘了面前还站着个许媛。许媛主动说先去找同学,回头再约。
走了两步,她听见丁佳在问:“这是谁呀?”
周宜君回答:“一个熟人。”
许媛沿着那条梧桐大道走了好远好远好远,一直走到没有路了。她在路边一屁股坐下来,觉得两条腿一点力气都没有,那个在雨天里对她挥手微笑的长腿男生,已变得面目模糊。
许媛的仕途终止就是在那次见到周宜君和丁佳之后不久。客户投诉有人泄露自己的个人信息,那个男同事将许媛推了出来。许媛这才知道,周宜君从她这儿得到了对方的住址之后,带人守在小区门口,伺机将对方打了一顿,打得对方鼻梁都断了。
打人的理由她是后来才知道的,那是一家设计公司的老总,在学校展览上看到了丁佳的设计作品,跟她约了活儿,可活儿交了却没有给钱,反而堂而皇之地改了改,用在了他自己客户的产品上。
周宜君也去过他的公司,发现他正常情况下都是跟好多人在一起,没法下手,最后才想到这个办法,在家门口堵着。他总要回家的吧?回家不能前呼后拥一堆人吧?
还真给他等到了。
周宜君确实帮丁佳出了气,还讨回了一些钱。这大概就是促使他们在一起的原因,周宜君凭着这件事打动了丁佳,获得芳心,成了她的试用男友。
但付出代价的是许媛,她被开除了。要不是因为她是实习生,加上那个人自己理亏,只是想出口气,也没太深究,许媛是有可能被追究法律责任的。
许媛抱着装着很少东西的一只纸盒子站在公司门口,闹市区车水马龙,热闹极了。她心里却安静得要命,爱情和工作都没了,竟哭不出来。有几个同事走到门口为她送别,她客气地说谢谢,可也不知道都是谁。公司人太多,她又不太识脸,都还没认全呢,但再也没机会了。
许媛没跟周宜君说这件事,她想等自己找到下家之后再跟他说。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并不想让他知道她为他失去工作,还走得那么狼狈。
好像愧疚的是她自己一般。
班上已经没什么人在学校了,只有很少的几个人在忙论文。还没开始答辩,同学们都分散在各个地方,大四生都跟孤魂野鬼一样,一般情况下是找不到的。许媛坐在自习教室看招聘,有几个人跟她打招呼,她也回了微笑。可是,她并不记得是谁,哪个班的。但她碰巧遇到一个很厉害的其他班的同学,是上一届学生会主席,以前常常给大家演讲,许媛帮她做过几次物料,有过一些接触。可她明显能够感觉到,对方已经不记得自己了,脸上的笑是疑惑和敷衍的。
许媛知道她绝对不是有脸盲症的人,以前一起在学生会的时候,邀请的嘉宾她都能记得,所谓忘记,不过是因为并不重要罢了——而且会在你有价值的时候,自动记起来的。
周宜君发来微信问许媛在哪里的时候,她已经投了十几封简历,漫无目的的,选择并不多,只能碰碰运气了。广撒网多打渔,这也是一种方法。
周宜君这次是来借钱的,他要借两千块。许媛问他干什么用,他回答,我会尽快还给你的。
那代表他不想说。
许媛却始终没能鼓起勇气说我没有——不是借口,她真的没有,她最后一个月的工资要用来交房租,而下个月将不再有工资。
她连丢了工作都没有告诉周宜君,问我借了钱转给他。我问她怕不怕周宜君不还,她笑,“如果不还倒好了,花两千块至少可以证明他是个不值得交往的骗子,从此对他死心。可如果他按时还了,证明他还是讲信用的,我用什么理由不再想他不再理他呢?臣妾做不到啊!”
那晚我们躺在沙发上,她一直没有再说话,我知道,她心里很难过。
许媛很快就找到了一份工作,在一家女仆装的主题咖啡馆当服务员,但不是给客人端咖啡的那种。那个要漂亮的,身材好的。她是站在厕所门口给客人递擦手纸的那个。很多餐厅用的都是阿姨,这家为了彰显自己高大上,一水儿的年轻女生。
许媛的新工作被我吐槽死了,“疯了吧?就不能好好找份工作?你的专业是什么?你以后准备干吗?你的职业规划是什么?”
许媛没去想那个,目前情况下,缺钱,挣点钱补贴生活费才是正经事。
周宜君并没有按时还钱,不是他自己不想还的,而是许媛不让他还的。他确实带着钱来找许媛了,还在我们的小区门口,那个他给她唱歌的地方。
这次他又给她唱了一首歌,新出来的,《平凡之路》——
“我曾经跨过山和大海
也穿过人山人海
我曾经问遍整个世界
从来没得到答案
我不过像你像他像那野草野花
冥冥中这是我
唯一要走的路啊……”
许媛说你唱得这么好,怎么不去参加选秀?其实还有半句是“长得也帅”,她没好意思说。
周宜君拿着一沓钱塞到许媛手里,“选什么秀啊!我又不想当明星。现在这样不挺好?我喜欢给谁唱就给谁唱!”
许媛心里又是一动,心尖上的棉花糖融化了,可说出来的却是:“你跟丁佳怎么样了?还好吗?你转正了?”
周宜君低着头,“不好,我没能转正。还有另一个男生在追她,富二代好有钱啊,一转手给她买了个八千的包包。我本来也想给她买那个SP的包包当生日礼物的,你看,借了你的钱,还没用,还给你。”
许媛不知道自己发了什么神经病,把那两千块塞回周宜君的手里,“追女孩儿不一定是要比谁花的钱多的,你要用心啊!你让她觉得开心,觉得温暖,觉得别人给不了,就够了……”
周宜君不太相信,但眼神又活了,有了光亮。许媛真想抱抱他,那是他背着自己时他身上的温度,之后竟从来没有再感受一下。他们最近的距离也只是这样,站在夜色里,听他说话,听他唱歌,听他呼吸。
包括,教他如何去爱另一个女孩子。
许媛想,我何止是不认得别人的脸,我都快不认得自己的脸了。
周宜君还真是被许媛的话点得开了窍,他拿着许媛给的那两千块钱,包了一个小酒吧,要为丁佳开一场个人演唱会。
周宜君邀请了他和丁佳最好的一些朋友,许媛就是其中之一,我作为家属也被捎带了一起去。
那场小小的演唱会——应该叫弹唱会更贴切吧,温暖得就像《超能陆战队》里的那只大白,让在场的人无不惊讶、艳羡。
他唱得那么好听,那么投入,好像整个世界都是他的。他不时地望向他的女神,眼神里带着一丝不安与羞怯,像个极力讨好又可怜的小孩子,等着大人的肯定与赞赏。
许媛在人群里哭得鼻涕横飞,仿佛是在参加现任婚礼的前任。然而她连前任都算不上,充其量不过是个“熟人”。我用胳膊肘捅捅她,她哭得更加悲痛欲绝。这个世界上最难过的事,无疑是看着自己喜欢的人为别人表演一场精心策划的献媚,而自己却什么都不是。
怎么说什么都不是呢?至少,能促成这件事的两千块钱是她给的呀!她站在厕所门口给客人递上纸巾的时候常常想,那样做是值得的,她和周宜君,如果只能有一个人幸福的话,她宁愿是他。
他后来带着丁佳一起请许媛吃饭。他们已经好得全校皆知,成为公认的金童玉女,丁佳很自然地将切好的牛肉喂进男朋友的嘴巴里。许媛微笑着看他们,觉得这样也很好。只是他们一走她又哭了,自己一个人跑到楼上的电影院去看了场电影,之后竟然完全不记得那天看的是什么片子,只记得特别感人,她哭掉了两包纸巾。
周宜君后来给许媛发微信:“你说得对,女生不一定都是喜欢钱的,至少佳佳不是,你也不是。”
许媛看着手机吃着泡面,把微信给我看,问我该如何回答。我说不要回答好了,她又舍不得。
我看着她都心疼,每次跟周宜君发完微信,只要他没有回复她都睡不着,很怕他再回过来自己不能及时看见,让他着急。
也许他根本不会着急,但她觉得他会着急,因为她自己会很着急很着急啊。
周宜君送给许媛的毕业礼物是一部微单相机。他要还她那两千块,她死活不肯要,所以他给她买了礼物,花了远不止两千块。他是个很大方的男孩子。
其实她不要是有周宜君不会懂得的私心的,觉得这钱还清了,他们就没什么瓜葛了,这是他们之间根深蒂固的联系。
现在这样也很好,有了人情就有了往来。从他背许媛过马路的那一刻开始,就欠下了人情,你来我往,还不掉就对了。
毕业时全班就许媛的工作最奇葩,但没人会在意。因为一毕业同学们都走散了,好像从一只密封的瓶子里被倒进大海的水,很快找不到谁是哪一滴。
许媛的女仆事业却干得有声有色,因为客人反应她服务特别好,记得每一个人来这里的日子,记得谁喜欢洗手液谁不喜欢,谁喜欢擦手纸,谁喜欢烘干机……她还是用那个方法,手机拍下照片,多记几遍,便能记得了。
许媛被从厕所转到了前台,穿上了不一样的服装。她的三颗耳钉仍然是她的LOGO,很多客人喜欢叫她,大概也是因为记不得那么多服务员的样子,她的三颗耳钉那么明显。
这世上有脸盲症的人远不止她一个。什么脸盲症?其实就是你对他来说并不重要。
许媛遇到那个人的时候已经快过春节。我换了生活目标搬走了,她也换了同居室友,是两个女孩儿,又经常带不同的女孩儿回来。她至今也分不清楚自己的两个室友到底长啥样儿。
可是她却记得室友的男朋友,因为他的脖子上每次都挂着一条硕大的骷髅头项链,手上还有一朵玫瑰花的文身。
那天他光顾了她的店,带着一个女孩子。她跟他们打招呼,他尴尬地笑了一下,紧张地解释道:“这是我朋友的女朋友!”
许媛这才知道,原来他带的那个不是自己的女朋友啊!
那天真是奇怪的日子。过了一会儿,又有一个客人盯着她看,她确定是个新客人,从没来过。
那个人看到她笑了:“是你啊?”
许媛愣住了:“你认识我?”
对方一脸失望,还有点责怪的语气:“你忘记啦?有一回下大雨,在中山北路,你站在水里,是我背你过马路的呀!”
许媛瞪大眼睛看着他,像被雷劈了一样。他笑着证明:“那天你穿一件白色的T恤,头发是扎起来的对不对?你还背了一个黑色的双肩包,还有你的三个耳钉。我一定不会认错的,对吧?”
许媛愣在原地,咬着牙从心里苦笑出来,情绪波涛汹涌。男生看着她奇怪的表情,不知道她怎么了,“你竟然不记得我啦?我都记得你呢!”
许媛狠狠地点点头:“记得,当然记得!你的脸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里,怎么会不记得!”
他跟她说起那天的事,他一共背了七八个人过马路,还上了新闻!
她当然没看到那条新闻,不是每个人都喜欢看当日新闻的。可是对于他这张脸,她真的完全没有印象。她记得明明是周宜君啊,她觉得一辈子都不会认错的那个人。
可惜,确实是认错了。
许媛问周宜君:“你为什么要骗我啊?之前在中山东路地铁口,你根本没有背过我,那个人不是你!”
周宜君莫名其妙:“我没说背过你呀,什么时候还背过你了!你说的不就是下大雨的那天吗?你没带伞,站在地铁门口。我也从地铁里面出来,我打着伞,带你走到对面站台的……”
许媛看着他的脸,哭笑不得,但还是强装镇静地拍拍脑袋,“呵呵,呵呵呵,就是那天,我逗你玩儿呢!”
许媛一个人跑到中山东路地铁口,站在当初她涉水的地方,拼命回忆那天的情景。但是只有周宜君的脸和大长腿,那个人的样子,她又不记得了。
一直以为根深蒂固、刻骨铭心的记忆,也不过是记错了而已;周宜君不是背她过马路的人,而她,根本也不是跟周宜君共撑一把伞的人。他们都记错了。
原来他们在彼此心里都没有那么重要,却自己杜撰了记忆。
唯有她的喜欢从来不是杜撰的,也永远都不会弄错。许媛想,也许当初她冲上去指认周宜君的那一刻,并不是记忆作祟,而是第一眼就爱上他后,记忆只是给自己的勇敢搭讪找的借口吧。
如果真是这样,她在心里庆幸自己的脸盲症,至少他在深夜里为她唱过歌——再也不会有谁能够让她那样泪流满面了。
今晚开播第二十三期夜听故事节目,希望收听的你喜欢,夜已静,明晚我们不见不散,晚安,好梦!🌙
今晚开播第二十三期夜听故事节目,希望收听的你喜欢,夜已静,明晚我们不见不散,晚安,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