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桑葚

文摘 2025-01-02 05:26 山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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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读书多了容颜自然改变

作者：丁立梅

好些年不吃桑葚了。某天，从一水果摊前过，看到包装得好好的桑葚，乌紫透亮的。不信，停下问，那是什么？卖水果的男人笑一声，桑树果啊。

这叫法一下子把久别的故乡，拉到我的跟前来。我的乡人们不买桑葚的账，他们只叫它——桑树果。直白又亲切，像唤邻家小儿郎大牛或小狗。尽管成年后，那孩子有比较文绉绉的学名，可在乡人们眼里，他就是大牛或小狗，哪能是别的什么呢。

那时，乡村多野生的桑树，长得又高又粗，和槐树在一起。桑葚成熟的季节，孩子们乐疯了，成天攀在高高的桑树上不下来，嘴唇染得乌紫乌紫的，脸蛋染得乌紫乌紫的，小手染得乌紫乌紫的。连身上的衣，也被染得乌紫乌紫的。简直就是一个紫色的小人，只剩下两只眼睛忽闪忽闪的。这时候，家里的大人们多半是宽容的，不会责怪孩子弄脏了衣裳。有时，他们也会搁下农活，从地里上来，站在树旁，摘上一把吃。

太多的桑葚，哪里吃得完？树下落了厚厚一层，大家都懒得去捡的，任它把身下的泥土，染得乌紫蜜甜的。鸟飞过来帮忙。成群的鸟儿，小麻雀、白头翁、花喜鹊、野鹦鹉，它们欢聚一堂。桑葚成熟的时节，是它们的节日，那么多甜蜜的果实，它们想吃哪颗就吃哪颗。人这时大度得很，不与鸟计较，放任它们啄去。蓝蓝的天空下，人与鸟，共享这大自然的赏赐，不分彼此其乐融融，幸福安详。

我在回忆里沦陷，恨不得立即跑回童年去，重新被桑葚染紫。傍晚，我出门去散步，往郊外走。要经过一堵围墙，那堵墙已立在那儿好几年了，里面圈着好几十亩的地，是一家单位买下的。不知是没钱开发还是别的什么意思，地一直荒芜着。附近的农民钻了围墙的铁门，在里面掏地儿种些蔬菜，我有时会站在铁门缺口处，往里瞧，瞧见里面的荒草长得比人还高。

这天，我散步到这儿，习惯性地往里瞧，瞥见里面的小野花，绚丽缤纷，像铺了一条彩色地毯。我忍不住钻过铁门去，想看清楚些。当我如愿地亲近到那些小野花，猛一回头，竟撞见墙角边的一棵桑树，上面累累的，都是紫得发亮的果实。不正是桑葚嘛！一激动，我差点忘乎所以地跳起来。我跑过去，一颗一颗摘了吃，甜蜜的汁液，瞬息间，把我的心淹没。像童年时那些幸福的鸟儿，想吃哪颗就吃哪颗。

《诗经》里有桑葚：“于嗟鸠兮，无食桑葚。”传说中，布谷鸟吃多了桑葚，昏醉过去，险些丢了性命。这里的桑葚，代表让人迷醉的恋情，陷得越深，被伤得就越深。甜蜜的桑葚，染上了幽怨气，不喜。还是喜清人叶申芗的桑葚：“翠珠三变画难描，累累珠满苞。”看看，桑葚由翠绿变红变紫，一颗颗像饱满的珠儿似的，累累地挂在树上，哪里能画得出呢？这才是桑葚应有的样子，繁华，热闹，饱满，欢喜。我采一把桑葚，打算带给邻居家的小孩儿。他是不知这世上有桑葚的。现在，即使乡下的小孩，怕是也不大知道桑葚了。那种吃桑葚的野趣，到哪里去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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