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煜,在中国可以称得上家喻户晓的人物,在史学界,后人称其为“南唐后主”,在文学界后人称其为“千古词帝”,在中国几千年的封建历史中,帝王数量数不胜数,词人数量也是不胜枚举,但是,将二者完美结合在一起的,恐怕只有李煜一人了。
李煜多才多艺,放到现代绝对是典型的“高富帅”,诗、书、词、画样样精通,尤其是词,成就最高,也最为人所熟知,他给后世留下的《虞美人·春花秋月何时了》《浪淘沙·帘外雨潺潺》《相见欢·无言独上西楼》等作品是中国文学史上宝贵的精神财富。今天,我们就来聊一聊李煜诗词中的这首《破阵子·四十年来家国》:
《破阵子·四十年来家国》
作者:李煜
四十年来家国,三千里地山河。凤阁龙楼连霄汉,玉树琼枝作烟萝,几曾识干戈?
一旦归为臣虏,沈腰潘鬓消磨。最是仓皇辞庙日,教坊犹奏别离歌,垂泪对宫娥。
此词作于李煜降宋之后的几年,即作者生命的最后几年。金陵被宋军攻破后,李煜率领亲属、随员等四十五人,“肉袒出降”,告别了烙印着无数美好回忆的江南。这次永别,李煜以这一阕《破阵子》记录了当时的情景和感受。词作的大意是:
南唐开国已有四十年历史,幅员辽阔。宫殿高大雄伟,可与天际相接,宫苑内珍贵的草木茂盛,就像罩在烟雾里的女萝。在这种奢侈的生活里,我哪里知道有战争这回事呢?
自从做了俘虏,我因为在忧虑伤痛的折磨中过日子而腰肢减瘦、鬓发斑白。最使我记得的是慌张地辞别宗庙的时候,宫廷里的音乐机关/教坊的乐工们还奏起别离的歌曲,这种生离死别的情形,令我悲伤欲绝,只能面对宫女们垂泪而已。
此词上片写南唐曾有的繁华,建国四十余年,国土三千里地,居住的楼阁高耸入云霄,庭内花繁树茂。这片繁荣的土地,几曾经历过战乱的侵扰。几句话,看似只是平平无奇的写实,但却饱含了多少对故国的自豪与留恋。“几曾识干戈”,更抒发了多少自责与悔恨。
下片写国破。“一旦”二字承上片“几曾”之句意,笔锋一叠,而悔恨之意更甚。终有一天国破家亡,人不由得消瘦苍老,尤其是拜别祖先的那天,匆忙之中,偏偏又听到教坊里演奏别离的曲子,又增伤感,不禁面对宫女恸哭垂泪。
“沈腰”暗喻自己像沈约一样,腰瘦得使皮革腰带常常移孔,而“潘鬓”则暗喻词人自己像潘岳一样,年纪不到四十就出现了鬓边的白发。连着这两个典故,描写词人内心的愁苦凄楚,人憔悴消瘦,鬓边也开始变白,从外貌变化写出了内心的极度痛苦。
古人说忧能伤人,亡国之痛,臣虏之辱,使得这个本来工愁善感的国君身心俱敝。李煜被俘之后,日夕以眼泪洗面,过着含悲饮恨的生活。这两个典故即是他被虏到汴京后的辛酸写照。
此词上片写繁华,下片写亡国,由建国写到亡国,极盛转而极衰,极喜而后极悲。中间用“几曾”“一旦”二词贯穿转折,转得不露痕迹,却有千钧之力,悔恨之情溢于言表。作者以阶下囚的身份对亡国往事作痛定思痛之想,自然不胜感慨系之。
此词回顾事国时的繁华逸乐:那四十年来的家国基业;三千里地的辽阔疆域,竟都沉浸在一片享乐安逸之中。“几曾识干戈”既是其不知珍惜的结果,同时也是沦为臣虏的原因。记叙离别故国时哭辞宗庙的情景,写来尤为沉痛惨怛。其事虽见载于《东坡志林》但出自后主之手,更觉凄惨苦涩,不失为一个丧国之君内心的痛苦自白。
这首词中被后人议论最多的莫不过这句“最是仓皇辞庙日,教坊犹奏别离歌,垂泪对宫娥”。有人认为李煜不仅是个懦弱的国君还是个没出息的男人,在国家灭亡之际他竟然对着宫女们哭哭啼啼丝毫没有一点男子气概。其实这又何尝不是李煜亡国之后最真实的感情的流露呢?
李煜的哭来自于他身为文人的感性,在告别宗庙时,他想起了南唐的江山和身为帝王的生活及其对自己无力回天的悔恨。这些复杂的感情交织在一起,让李煜情不自禁地流下了眼泪。他不仅哭了出来还将其写进了《破阵子》里这何尝也不是一种勇气?
斯人已逝,文学史的天空上闪耀着无数才子佳人,后世能记住的能有几个?历史上的帝王也是灿若繁星,后世能记住又有多少?唯有李煜,历史记住了“南唐后主”,文学史记住了“千古词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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