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耀百年—— 两篇文章记徐光耀

乐活   2024-11-17 23:18   河北  


第2708次推送


编者按:11月16日第37届中国电影金鸡奖颁奖典礼在厦门举办。我省99岁高龄的著名作家、编剧徐光耀被授予中国文联终身成就奖(电影),这是今年我省文艺界继旭宇首获此项荣誉后,再次获此殊荣。本号谨刊发河北省摄影家协会常务副主席兼秘书长汪素芳有关徐光耀的文章,以祝贺,以致敬!

徐光耀展示荣誉证书。史晟全/摄


徐光耀捧着奖杯。史晟全/摄




可以回望的历史坐标——徐光耀

文/汪素

到今年(2009年)12月,河北省文联成立就60年了,在庆祝文联生日的前夕,我和另一位同事一起去拜访了文联的老领导、老作家——徐光耀。去之前,我听说,徐老个性很强,又兼现在年纪大了,不轻易见人了,好多活动领导都请不来,好多时候记者都采访不到。我抱着试一试的心情,冒昧地给徐老打电话,说有三事,一是送一张我在此前的一个活动上我与徐老的合影,一是送一本我写的铁凝作品研究的书,还有一个公事就是河北文联成立60周年,我代表文联去看望老领导。徐老同意我们去,并痛快地说“就今天下午来吧”,我很高兴,下午就带着一份生日蛋糕兴冲冲地去了。

彼此一见如故,相谈甚欢,但最后,我们几乎是被徐光耀老师的家人给轰出来的。因为一谈之下,忘记了时间,近一个小时过去了,对一个84岁高龄的老人来说,尽管是闲聊,但也已很累了。非常理解家人对徐老健康的关注,因为,短短一个小时的谈话,我深深地体会到,只要这些前辈健康地活着,对于我们后辈来说就是安慰,就是活的历史,就是我们与历史之间相连接的血脉,有他们在,我们就有与历史直接对话的契机——他们的只言片语,他们的大师品格和大家风范,对我们既是历史的警示,又是现时的激励。

这种强烈的历史感缘于徐老和我聊天时所涉及的下列话题:

一、文联

徐光耀从1981年开始调任河北省文联,任河北文联党组书记两年有余,又任河北文联主席十一年,领导和见证了河北文联的13年风雨历程。徐老对位置从不上心,他的文联书记、主席都是坚辞不掉而“硬着头皮干”的,但领导知道,只要把他“摁”在那个位置上,即便是他最初不乐意,工作上也绝不会偷懒的,为此,领导把他在文联一“摁”,就是13年。

回顾这不平凡的13年,徐光耀谦虚地说,“我在文联的时候很平静,既没什么大成就,也没什么大过失,大家都主动努力工作。”徐老在文联的工作经历,贯穿了整个八十年代,那时,改革开放伊始,正是我们进行社会主义建设的摸索阶段,社会面貌日新月异,文联人以冷静的观察、热情的写作和理性的组织工作,积极介入社会发展洪流,积极引导生活和人生,为彼时的社会发展起到了文艺滋养和文化宣传的双重作用。我理解,徐老这样说是为了不突出自己的成绩,而是要突出文联整体的作用。

徐老对工作细节印象最深的就是学“邓选”——“上级号召我们学邓选,于是我就组织大家学邓选,还学得不错!”徐光耀首先是一个作家,但他同时又出身军职,他以部队作家之身领导文联,必然是既要心尽作家之责,又要力尽公家之职;任文联书记、主席之时又值花甲之年,老骥伏枥,壮心不已,自是不用扬鞭自奋蹄的。

二、文学

我知道,徐老同意约见我这个文联的“小同志”,除了都是文联人以外,可能还与我对文学的热爱和研究有关。他看重的还是文学本身。谈话当中,他看着我送他的铁凝研究的书,说起了铁凝。他说,“其实我对她在文学上也没什么具体帮助,只是铁凝把我看作启蒙老师,是因为我认可了她的第一篇小说《会飞的镰刀》。”在河北作家中,孙犁、梁斌、田间、徐光耀、铁凝,等等,似乎可以构成一个序列,老少作家之间传帮带但又绝不居功,由徐老身上可见一斑。 

徐光耀之所以是徐光耀,最主要的还是他自己在文学上的成就。他的小说《小兵张嘎》及由它改编的电影,从诞生至今,已成为几代人心目中的经典。徐光耀的可贵还在于他艺术生命的长青,他在74岁高龄创作的散文集《昨夜西风凋碧树》,再次续写辉煌,荣获第二届“鲁迅文学奖”。2005年,《徐光耀文集》被作为一种别致而隆重的纪念,在抗日战争胜利60周年之际出版。翻开厚厚的五卷本文集,无论是《平原烈火》的金戈铁马,还是《小兵张嘎》的英雄传奇,笔下展开的是一幅生动的“从战争到和平”的历史长卷。

但他对自己的文学创作很不满意,他诚恳地说,他的作品只是记录了当时激烈的社会生活的表相,还没有触及人们灵魂深处的思想。他说,“你看,孙犁的小说就有思想,哪怕是短篇,多少年后再读也能读出味道,因为那里面有思想。”徐老接着说,“孙犁说他晚年出文集,早年写的文章都不需要修改,这就是自信,这自信来自他作品中的思想,只有思想能经得起时间的考验。”我有点不自量力地说,“我对孙犁小说的感觉是一个‘润’字,但您的作品我更能闻到一股硝烟味。”徐老点头表示同意,“是啊,那时把打仗看成乐趣,我就是一个‘战争贩子’——一辈子歌颂战争。”我顺势问起他对战争的看法,引起了他的一番回忆和感慨。

三、战争

以旧式的说法,徐光耀真的可以说是文武双全——拿得起笔,也扛得起枪,而且,他的确可以说是“身经百战”。徐老记性很好,而且是个有心人,他说,“说‘身经百战’可不是吹牛,在1944年时统计过,那时自己就已打过大大小小73仗,之后又参加过的战役不下二、三十次,前后加起来不下百次。”接着他兴致勃勃地跟我们讲起了他几次死里逃生的经历——在晋县的一次战斗中,肩头的棉袄被日本鬼子打开了花,子弹贴着耳朵飞出去了;攻打保定定兴县城南关时,他脸前防护用的砖头都被对面的国民党军打碎了,头上落了一层土——这两次都是敌方的狙击手瞄准他的头,而他居然幸运地连伤都没负!徐老乐观地说,在上百次战役中,他只是中过敌人的瓦斯,而且这瓦斯可能敌人放的时间长了,有点儿失效,只眼睛又红又痒了一天,之后就没事了,所以从不认为这是负伤。是啊,是上天眷顾这位身经百战的河北汉子吧,是还要赋予他另一项更加神圣的使命——以后还要让他用笔记录下这段苦难而光辉的岁月——所以才对他格外祐护吧。

我问徐老战争中对于死亡有恐惧吗,他说,“看得多了就不怕了,有一次睡在一堆干草上,旁边背过来一个伤员,放在我身边的草上,等我半夜醒来,一摸他身上已经凉了,当时也不觉得害怕,只觉得又牺牲了一个同志。”

又问起他今天对于战争的看法,他颇有感慨。他说,现在一提起战争就是残酷的,不人道的,破坏性强的,所以不论什么战争都应该反对。文艺界也用这个观点,国家也没批评这个观点,因为现在是和平时期,和平稳定是第一的,赞美和平是必需的。而我当兵的时候,反战在八路军中是不允许的,那时宣扬的是英雄主义,宣扬不当亡国奴,争取民族独立和民主自由的的正义战争是要歌颂的。八路军的政治思想工作很强,这是光荣传统,要立功,当模范,当战斗英雄;当时八路军始终处于敌强我弱的态势,如果不是这样的一种精神状态我们是打不赢的。

就这样,徐光耀在战争中成长,在战争中成熟,在战争中学会了乐观、理解了正义;乐观和正义又被他写进了他光辉的作品中,赋予在他笔下的人物(比如小兵张嘎)身上,鼓舞着一代代中国人,从不曾放弃过奋斗——今天,我们可能不用再浴血泊、临生死了,但现代军人许三多的“不抛弃,不放弃”,不正是当年的革命精神在今天的演绎吗?

面对像徐光耀这样的前辈,这样的从战火硝烟中走出来的老作家,看到他们衰老而矍铄或尽量矍铄的精神状态,我们心疼又敬佩。想到生命流逝之速,更增应争分夺秒而未的惭愧。徐光耀们,是我们未曾远去但就要远去的历史,也是我们文化传承、精神永绪的一个个清晰的文化和历史的坐标。他们在戎马倥偬中,过的是“滚在刺刀尖上的日子”,一切还都来不及细想,所谓“没有思想”也是情有可原的。现在,我理解了,“要有思想”,这是一代革命老作家对自己的作品精益求精的要求,也是他们对我们今天的文学艺术所提出的希望。今天,站在60年历史的节点上,回望他们,我们满怀敬意;面对他们,让浮躁的我们平静下来,沉淀下来,努力实现他们的愿望吧。


   写于河北省文联成立六十周年之际

2009年11月





徐光耀回“家”记

文/汪素


一、“以前我不拄拐棍来”

2019年11月11日,文联机关迎来了少有的热闹。这热闹却与网购节无关,是因为94岁高龄的徐光耀回“家”来了。

十年前,因文联成立60周年,我在徐老家采访的情景,还历历在目;找到当年采访后发表在《当代人》上的文章又看一遍,文字如新,恍如昨日。如今,文联70岁生日前夕,徐老回“家”来了。

没有通知,没有组织,听说徐老就要到了,众人纷纷到大门口迎候,几近夹道。我还惊讶地看到,无论男同事女同事,都不约而同地稍微“捯饬”了一下自己,个个显得都比往常更加精神了一些,可见在大家心目中,徐老回“家”是件大事儿。

徐老的儿子徐丹开车,进了文联院儿;车停门开,徐老拄拐棍下车落地,众人一涌上前,喜悦相迎,热臂来搀。

徐老下车来,说的第一句话是:“以前我不拄拐棍来。”他不说“我现在只能拄着拐棍来了”。你仔细体会,就会发现,这两种说法迥然不同,它不马上让人心酸,经得起你咂摸回味。

徐光耀最耀眼的“光环”,是作为在中国几乎妇孺皆知的《小兵张嘎》的作者。可能好多人还不知道的是,他曾在河北省文联任党组书记、主席,“主政”省文联长达13年。

所幸者,看徐老身子骨还硬朗,拄拐棍,只是个以防万一的工具,并不完全依凭的,心稍安。我们更欣喜地看到,虽已94岁高龄,徐老仍然思路清晰,思维敏捷,且记忆力一点也不输我们这帮年轻人,仿佛岁月无痕,仿佛时间在他身上放慢了脚步。

当徐老与文联的年轻人们聊着家常,话着往事,我不由暗暗将今天的他与十年前的他作了比较,发现他言语更殷,盼之更切,寄情更深,不禁让人唏嘘,不禁又有了再写些文字以记录此时此事、此情此景的冲动。

二、“我不想当这个官儿”

十年前采访徐老时没提及的有一件趣事,十年后的今天,他绘声绘色地讲起来。

此事有关他的文联党组书记、主席之职的由来。

当时为了解决“夫妻两地、一家两半子”问题,他从保定市文联刚来省文联,编制还没解决,也还不熟悉文联工作,而且更重要的是,作为20年的右派,刚摘了帽,他当时只想安心从事文学创作,把失去的宝贵创作时间赶紧补回来,“所以他们来找我谈话,说让我这个新来的编外之人干这个;我一听就吓坏了,我根本不想当这个官儿”,甚至,最后他还成功说服了对他做动员工作的省委宣传部副部长,但却说服不了时任省委第一书记高扬。高扬说:“我就是想让不想干的人来干,就是想让不想当官的人来当这个‘官’!”

他在文联第一次开会的“就职演说”里坦诚地对大家讲:“我没有新官上任的三把火,我也没有头三脚要踢,大家工作该怎么干还怎么干,有意见有困难了找我。”

历史回溯到1973年,铁凝16岁,还在保定读高一,铁凝的父亲、画家铁扬拿着女儿的小说习作《会飞的镰刀》,请当时已是“名人”的徐光耀给“鉴定”。徐光耀充分肯定了铁凝的这篇作品,以此为起点,铁凝的文学创作一发而不可收,在文学的道路上真的“飞”了起来:卓越的文学创作之外,1996年,省文联与省作协分设,铁凝39岁,当选河北省作协主席;2006年,铁凝当选中国作协主席;2016年,当选中国作协主席、中国文联主席,成为中国文学艺术界的领军者。

也就是说,1996年,23年前,省文联和省作协分设之前,都是在现在文联这座楼里办公的。所以,在文联上班,有时,走进单位时,我会这样想,说不定这院里的哪个角落,是田间、梁斌、徐光耀、铁凝等等这些前辈们或踱步或驻足思考过文学或人生问题的地方;文联门前这条“市庄路”,在城市化进程中已经显得很窄很旧,它的名字似乎也充满矛盾,但又似乎很和谐——那是这些前辈们一步一步曾经走过的路。

这样想的时候,我心里就会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这情绪里除了惭愧,当然也包括一种叫做自豪的东西,但只是隐隐的,也不必与人言——“自豪”嘛,“自”豪即可。

回到当年的徐光耀,他虽然“不想当这个官儿”,但还是听从组织安排,把自己汇入了河北文艺的滚滚洪流,并勇立潮头,劈波斩浪,率领文艺冀军奋勇向前。

多年后,他总结自己在省文联领导的岗位上,有三条贡献:一,密切了省委宣传部和省文联的关系。二,培养了一批青年、新人。三,文联工作秩序井然,人们心气顺畅。尤其第二条,徐光耀当时有意识地发现、培养了一批新生力量,以铁凝为代表,还有旭宇、尧山壁、刘小放、刘泉洲、贾大山、何玉茹、窦卫华、冯景兰(华北油田系统的业余作者)、郁葱、大解、李延青、王力平等等,用徐光耀的话说,他们和他们的作品,在全国也“挺抢眼”。这样一大批作家艺术家新人的出现,使河北文艺展现出了活力和实力,整体呈现出了新面貌。

毫无疑问,徐光耀在河北文联和河北文艺的发展史上是一位承前启后有很大贡献的领导者。

三、“今天我回来,就是跟家人聊聊天”

徐老今天本来是以接受采访的名义回来的,但因为是回“家”,所以一坐定就声明要抛开采访的正式和程式,很健谈,很主动,既回忆往事,又寄语新人;虽曰聊天,思路又非常清晰而且严谨,以至于让人忽略了他的年龄,想听他一直讲下去。

当采访人按照采访提纲问及“创作、文艺家与人民的关系”这个问题时,徐老打开了话匣子:

“我们那时候与人民的关系,是源远流长、根深蒂固的,是自然而然的。我13岁当八路,那时候日本鬼子太强大,非常残暴,非常狠毒,用一切手段来消灭中国人,特别是要消灭八路军。敌人装备非常强,飞机大炮坦克车,占领着所有城镇和交通。八路军很弱,就是小米加步枪,对付着这么残暴凶恶的敌人。如果没有冀中老百姓的帮助、掩护,没有人民群众的支持、爱护、保护,是活不下去的;一天离开了老百姓的支持,一天就会被消灭。特别是冀中八路军,有三、四年时间,白天不敢贸然活动,在屋子里隐藏着。白天是属于敌人的,我们只能在夜间活动。我们只能依靠群众给我们送情报,老百姓向我们反映敌人的情况:日本人在哪个地方要车了,要马了;哪个地方增加了敌人;哪个地方敌人要走了,等等,这些情况,都是依靠老百姓告诉我们……

“所以我的主要作品都是写战争,都是写打日本的事儿,都是写老百姓怎么样地爱护、帮助、掩护八路军的。铁凝说,在战争文学、军事文学中,徐光耀的作品是比较令人瞩目的。的确,我的作品都是这样的,没有人民的爱护、帮助,根本没有我们的生命。所以跟群众的关系非常的紧密,非常的亲切,是真正的一家人。到了老百姓家里,我们从来不敢说‘喂,过来!’,见了老头儿就是大伯,见了老婆儿就是大娘,见了年轻的就是婶子、嫂子、大姐,都是用自己家乡、自己一家人的称呼来称呼老百姓的。八路军住到百姓家里,拿起扫帚就扫院子,拿起水桶来就担水,给老百姓放牛放驴放猪放羊,帮助老百姓收割庄稼,拾棉花,给小驴小猪打草,帮助老百姓是一点儿都不敢疏忽。所以,八年抗战、三年解放战争,我都经历了,我知道没有老百姓,一天也活不下去:军民关系真的是鱼水关系,骨肉相连……

“抗日战争时期,和抗美援朝时期,我参加战斗100多次。所以我的作品主要是写抗日战争。说实话,最困难的时候,主要的战斗就是反扫荡,经常要突围,经常让敌人追着跑,被全歼的也有,所以我写的中篇小说《四百生灵》《少小灾星》,结尾都是残酷的。没有老百姓的支援,就没有八路军的勇敢;没有八路军的勇敢,就没有八路军最后的胜利……那些打败仗的英雄,那些在残酷战斗中牺牲了的英雄,比胜利了的英雄还英雄……”徐老最后显然提高了的嗓门,到这里戛然而止,他突然哽咽,说不下去了。稍一会儿,擦了擦眼睛,老人的嗓音低沉了下来,声调软了下来,又补充道:“真正的英雄一大批都死了……”

这一席关于创作、关于战争、关于人民、关于英雄的自述,汩汩滔滔,如瀑布直下。它所激起的情感波澜,让老人如此潸然泪下,在旁边或坐或站的我们,都觉得有些惭愧和不安,不知道该怎样安慰。但这也是我们安慰不了的,甚至无法感同身受——这种瀑布触底时的疼痛,任你再怎样将心比心,也只有徐光耀自己能真切体会、深切感受。那一刻只觉得,这情感波澜是那样纯洁高尚,让晚辈如我羡慕不已,且愧意更深。老人94岁高龄尚如此壮怀激烈,我辈当何如?

徐老很激动,让人担心他的身体;于是我们赶紧转移话题,请他对以后的文艺创作者说几句话。但他的思绪似乎仍然沉浸在与人民群众的关系中绵延不绝:

“希望我们的文学艺术家,跟人民群众的关系搞好,像抗战时候那样好,那样亲密,用生死关系来看待。一定要真正地反映人民群众的生活、人民群众的劳动、人民群众的牺牲,也应该有限度地、有节制地反映他们的困难、他们一些不大适应时代的真正的情况。总之,要真地去反映人民群众的真实,真的深入到群众中间去。”稍微顿了一下,他最后又补充了一句:“我只能说到这样”。

哦,他没跑题儿,他心里明镜似的啊,这不就是“以人民为中心”么?

四、“我说的都是老话了;我也只能说老话了”

采访徐光耀,一切问题设置和“诱导”都显得多余和幼稚;他的生命都快要覆盖了这世界一个世纪了,而且是从那么残酷的战争环境中走过来,并且一直密切关注着时代和社会走到今天,甚至一直思考着明天,他想要说什么,其实自有主张。

近两小时的时间里,他还谈到了什么呢?

“我可以保证不贪污一分钱!”

“人们还都比较喜欢我,因为我说真话,工作上正派,不吹牛,引不起矛盾,没整过人。”

“河北人,尤其河北文学艺术界,是有那么点儿踏实劲的,总是在稳步前进;她有这样一个作风,一个传统,很好”

“可能是我岁数大了,喜欢看短文章。太长的,我精力不够,也觉得跟人民群众关系不大。”

“我说的都是老话了;我也只能说老话了。”

……

徐老的口音,还稍微带着点儿保定家乡味儿,让人领略到白洋淀冬风的凛冽和夏日的润泽,听起来硬朗直率,回味无穷。

采访(聊天)接近尾声,他还兴致勃勃地跟省文联的“年轻”编剧、采访人陈建忠聊起了后者任编剧的电视剧《区小队》,说他全看了,很感动,还号召家人都看。徐光耀之所以艺术之树长青,一直在创作,跟他永不止步的学习和与时代始终保持同步是分不开的。

仁者久,睿者寿,勤而慧者有成,朴而美者传之远。不刻意而有心,用力均匀,信念恒定,真诚如一。这些,是徐光耀生命长寿、艺术长青的秘诀吧。

今天,天公也作美,冬阳无限好。不少文联人不约而同自发前来看望徐老,徐老也表现出老而矍铄、请大家放心的姿态。文联的大门口、楼门口、小院里、楼道里、临时布置成采访间的会客室里,一股股暖意涌流,融融如春。大家恭敬有度,又亲热有加。热切的目光,亲切的话语,紧握的双手,殷勤的搀扶——对我们的文艺前辈,对我们的文学大家,我们还是由衷地亲且敬着,敬且爱着啊。

要告辞了,都依依不舍。

是日晚,同事们似乎还意犹未尽,纷纷在文联职工微信群里表达今天见徐老、听徐老讲故事所受到的种种触动。徐老您看:您今天说出的话,以及弦外之音,至少在场的我们都听懂了啊。所以也请您放心。

河北文联牵着新中国的衣裾来到了70华诞的当口。在不顾一切往前奔的时候,我们都应该经常回头看看,仰望一下像徐光耀这样的前辈,不管他们仍然“光耀”着,还是已经黯淡了;唯其如此,才能更清晰地镜鉴我们的迷失,拣起真正的初心。

送别徐老出了小院,再回身看看河北文联这座已经屹立了几十年的小楼,感觉在温煦阳光的照拂下,似乎变得更可爱了些。

就以区区此文相约徐老,相约省文联,下个10年,再见!


记于河北省文联成立七十周年之际

2019年11月11日




编辑:张立强

审校:周津皓

审核:汪素

未经授权,不得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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