剿匪大青山

文摘   2024-11-19 13:26   山西  


阅读本文前,请您先点击上面的蓝色字体“微赞台”,再点击“关注”,这样您就可以继续免费收到文章了。每天都有分享。完全是免费订阅,请放心关注。

【作者简介】王福权,1955年生,广灵县蕉山乡南蕉山村人,曾任南蕉山小学校长。坎坷的人生经历,为其文学创作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其文笔诙谐幽默,主题新颖别致。他采用的“原生态”创作手法,深受群众喜爱,被读者亲切地称为“广灵的赵树理”。自1983年开始文学创作至今已发表各类文学体裁的作品200多篇(件)。他的作品先后在《雁北日报》《山西农民报》《塞北文苑》《农民日报》等多家报纸、杂志上发表。代表作有《笔走龙蛇》《张三奶》《南河沿的故事》等。



剿匪大青山

 

父亲说,时间记不准了,去内蒙古大青山剿匪不是一九五零年春夏就是五一年春夏,记得好像是部队换了单衣。
大青山真大真高,山连山,岭连岭,有时候走一天也走不出一条沟;有时候天晴晴的,走在沟底下,两面的嶙峋巉岩被几古千载的山洪冲刷得好像是被沙石打磨了一样,光溜溜的,用手摸摸,又如十几岁的小姑娘的脸,又绵又润。父亲称之为沟,其实准确的说应该称之为峪,因为它两旁皆是山石,原来是整座山,是被千百年的山洪冲刷而成的,起先只是此处的山石比别处的山石矮些,山洪经过此处,越冲底下越平了,水面自然放宽,逐渐成了上窄下宽,像个倒写的“八”字的模样了。抬头既看不见崖顶,也望见天上的太阳。偶尔能瞅见蓝天上的太阳,也只有饭碗大小。有时候俺们在沟里走,被崖顶上的土匪发现了,土匪也只是在崖顶上向沟底胡乱地打几枪,或扔几颗手榴弹。对此,我们根本不理睬土匪,赓续按原计划行军。我们清楚,即使想给他们几枪,也看不见人,更主要的是子弹打出去就被崖壁抵住了,白白浪费子弹。
一天半后晌,我们从一条弯弯曲曲的蚰蜒小道上到沟沿,远远瞭见一个小村庄,看上去大约住着二三十户人家。我们暂时进了这个小村庄。部队一边向乡亲们宣传党的剿匪政策,请大家相互转告当土匪的亲戚朋友,主动向部队或当地政府自首,只要诚肯悔过为善,部队和政府保证既往不咎;一边请乡亲们为部队提供土匪活动的地点及匪巢的所在地,部队保证为报告消息的乡亲们严格保密。
我们连部住的院子,房东是个一只眼的老大娘,她说她那只眼睛是哭儿子哭瞎的。大娘大概六十来岁啦,特别精干,无论做啥都显得干净麻利。她一个人为我们六七个人推莜面窝窝,用的工具是一块巴掌大小,光溜溜的小黑石片。她先和一大块莜面,盖上面盆,让莜面少饧一会儿,然后再将盆里的莜面反复揉一揉,使其变得更光更筋更有韧性。她从盆里抉一块莜面,用两个手掌将面团搓拈成一个细长棒,攥在左手里,右手掐一块面,放在眼前的小黑石片上,用右手掌稍微用力向下一推,哧一下,伸出二拇指向后一卷,一个大拇指粗细长短的面筒筒便缠粘在二拇指上。你还没看清楚哩,她早将推好的一个莜面窝窝墩放在笼浸里了。我们围在大娘周围,都两个眼睛睁得圆圆的,也不敢眨一下。但无论如何全神凝注也看不清大娘推莜面窝窝的详细动作。好像看一个武林高手舞刀挥剑,只看见白光上下翻飞,就是看不清他的一招一式。这世上不管那一行,行行有高人,那个一只眼的大娘就是我父亲一辈子见过的无人可比的推莜面窝窝的高人。
我们连部的人,从连长到通讯员,都亲热切地喊她大娘。我们解放军的光荣传统就是我们来自老百姓,老百姓都是我们的亲人。连部的干部战士,挤出时间为房东大娘打柴、挑水、磨面、推碾,每天我们都把院子及街门外面的街道,扫得干干净净,把大娘家的水缸担得满满的。部队改善伙食,我们就像对待自己的母亲一样,将她老人家搀扶到连部,请他同我们一起吃饭。我们和这位老大娘相处得不是一家人,胜似一家人。
一天吃过黑晌饭,房东大娘来我们连部串门,坐了一趟儿,她站起身走到连长跟前坐下,把头伸过去,干瘪的嘴唇靠近连长的耳朵,压低嗓门,悄悄地问连长,说:“孩子,大娘看着你是个好人,就连你手下的兵也都是好孩子。大娘问你个话,你可要老老实实地对大娘说,不能欺哄我这瞎老婆子。”
连长微微笑着,说:“哎呀,大娘,看您这话说的,咱们是一家人,有什么话不能说,我怎么敢欺哄您呢?大娘,我们都是来自老百姓,是咱老百姓的子弟兵。我们不远千里,远离家乡和亲人,来到这里剿匪,就是为了让这里的老百姓不受土匪的扰害,过上无忧无虑平安自由的日子。您心里有什么事尽管和我们说,只要是我们知道的,就一五一十的告诉您。决不会藏着掖着,这您放心。要是我们能替您办的事儿,保证为您办好”
大娘听完连长的话,抿着干瘪的嘴唇,眨巴眨巴眼睛,思忖片刻,脸色顿时变得严肃庄重起来,看她神情好像是自己给自己又鼓了鼓勇气,问:“你们是谁的兵?”
“呀!大娘,咱们相处了这么多日子了,半天您还不知道俺们是谁的兵?我不是刚对您说了,俺们是老百姓的子弟兵吗?”
大娘微微摇摇头,一脸的茫然。
“俺们是共产党领导的兵,是毛主席的兵。”指导员见大娘还不明白,赶忙走上前,对老大娘解释说。
“有个叫朱德的大官,听说他手下的兵可不少,你们知道不?”大娘试探着问连长和指导员。
“知道,知道,大娘,俺们就是朱德领导的兵,他是俺们的总司令。”连长笑着对大娘说。
老大娘听了连长的话,先是一惊,那只独眼放出欣喜的神光,她看看连长,看看我们几个,她的眼神又暗淡下来,慢慢地摇了摇头,一副不相信的模样。
“怎么,大娘,我们没骗您,我们真是朱德的兵。”指导员见大娘不相信连长对她说的话,赶忙又对她说。
大娘还是摇了摇头。
呀!这可奇怪了,怎么大娘不相信我们是老百姓的子弟兵,是朱德的兵。
指导员笑着走上前拉住大娘的手,说:“大娘,您说我们哪儿不像朱德的兵?”
大娘一本正经地说:“你们对老百姓那个亲热劲,实心劲像;你们穿的衣裳不像。我见过朱德的兵,他们穿得可不是你们这种衣裳。”
“对对对,大娘,我知道了,那时候朱德的兵是不是头上都戴着八角帽子,上边还缀有一个红五星,而我们的帽子不是那样的?”指导员恍然大悟说。
大娘颔首微笑。经过大伙好一顿解释,她才相信了我们真是朱德领导的兵。她撩起袄大襟里子,露出一块半个巴掌大小的红补丁。大娘从脑后的发髻上抽下一根带着段短线的针,挑开补丁的一边,从里边抽出一个皱巴巴的牛皮纸信封,递给连长。连长双手捧着信封,坐到桌旁把马灯往眼跟前拉了拉,指导员也凑过去,两个人头挨着头看起信封里的东西来。原来,红军长征到达陕北后,朱德曾率领着部分红军来到大青山扩军。大娘的儿子就是那次跟着朱德的部队当兵走的。这是当时红军用毛笔给大娘写的一个证明。让大娘保存好,并嘱咐大娘说,等全国解放后,若你儿子没回来看你,你可以凭这个字据找当地的政府,到时候政府可以帮助你找你的儿子,还会从生活上给予你照顾。
我们明白了,没想到我们眼前这位孤独可怜的老大娘,真是我们革命战士的老妈妈。她的儿子为了自己的妈妈,为天下受苦受难,贫窭缺吃少穿的妈妈们,不受苦难,不受欺压,跟着朱德总司令去打天下。十多年了,她的儿子音信皆无,是否还活在人间,我们都不知道。但我们都在内心里殷切的期望,有朝一日老大娘儿子能够荣归故里,突然站在老大娘的眼前;使这位想儿子,盼儿子,为儿子哭坏了一只眼睛的老妈妈(不要成了遥遥无期的空盼,)焦灼的心灵得到圆满的慰藉。
我们连长悄声告诉老大娘说:“您千万把这个东面收藏好,不要叫土匪和国民党的人看见,要是让他们看见了,您就没命了。快了,用不了多长时间,全国就要解放了。”
老大娘,对连长一边连连点头,一边连声说:“大娘知道,大娘知道。”说着她又流下泪来。
大娘的院子后边还有一个院子。院子很大,占地大概有亩半大。院子中间安着一盘大碾子,碾轱轳是用红砂石凿成的,长约一米多,粗憨得两个人手拉手才能将它抱住。村子四周都是嵬崿的大山,只有一条又窄又陡的羊肠小道能够进出。像这么粗笨的大碾轱轳、直径约两米半多的整块、重有数千斤的大碾盘,不知村里人用什么巧妙的办法是从周围的山上,还是从山外做好运到这个院子的。谁看了这盘碾子,都会心里暗暗佩服将其运进村子里人的聪明智慧。
院子北边有两孔土窑洞,里边住着个须发似雪,大环眼,红褐色长脸庞,背驼腰弯,举步蹒跚,身体衰弱,年约七旬的孤身老者。听他说话的声调不像本地人的口音,问他是哪里人,他说是山西灵丘人。由于家穷十三岁时跟着村里人出口外扛长工,越走越远,最后流落到这里。从出来永没回过家,到今年已六十四年了。老人说到这里,凄然一笑,嘴咧得好像要哭了。少时,他仰首发出一声悲凉的长叹,两眼流下两行浑浊的老泪:“唉一一我这把骨殖恐怕要扔在这里啦。有时想回老家给爹娘上上坟,给他们坟上烧个库奠(用纸糊的房子)。这是当儿子的必须做的,不然就不能魂归故里,在阴间也不得见爹娘啊!前些年还时常念叨,可总没成行。如今老胳膊老腿了,走也走不动了。想回老家的心愿只能做个梦啦!”
父亲说:“灵丘和咱们是邻县,也算是老乡。当时听了老人的话,看着他心酸悲惨的样子,我也差点流出泪来。老人的人生悲剧就是这个腐败丑恶的社会造成的,这使我更坚定了跟党走,打败蒋家王朝,推翻黑暗的旧社会,创建和平幸福的新中国的信心和决心,就是为此牺牲了也决不后悔,也会含笑九泉。”
听了父亲的话,我真有点不相信,说:“呀!您能有那么高的思想觉悟?”
“你不用不相信,当时我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思想单纯,见天接受党的教育,确实是那样想的。我说的是实话。”父亲对我说。
经过部队深入各个村庄广泛反复的宣传,老百姓们的胆子逐渐大了,他们想方设法,打听土匪活动的情况,悄悄向部队报告。
一天,太阳刚落山,我们得到消息,说是距我们的宿营地东北十五六里地的黑石沟,有一小股土匪。连长请我们的房东大娘从村里为我们找了个向导,我们跟着向导快速向黑石沟扑去。大约我们走了一个多小时就到了,我们把村子包围住,听着村里没有任何动静,连长派了两个班分别从村子东西两头摸进去侦察。不大会儿,他们从村里出来了,还带来个老乡。老乡告诉我们说:“你们来迟了,他们进村也没扰害,吃了顿饭,放下碗筷,顺着村北那条沟走了。大概有一顿饭的工夫了,你们很难追上啦。”
连长让原来的向导回去,又请这个老乡为我们带路,顺沟追去。沟里是黑乎乎的饭碗大小的石头,挺难走,两边是茂密的灌木丛。我们摸索着向前走,也不知走了多长时间,向导领着我们从一个很陡的斜坡上了沟西沿。看见北边是高峻的大山。向导对连长说:“他们顺着这条沟走,只能到前边那个叫青石坡的村子。”
“还有多远?”连长问向导。
“不远了,七八里路了。”向导悄悄对连长说。
“你领着我们快走!我们从村北包围村子,防止土匪从村北跑出来上山。”连长说。
我们跟着向导快速前进,不大会儿,到了青石坡村。
部队到了村北,连长命令大家分别从村子东西两边进村向南合围。还没等我们行动,突然,北边山上,“叭、叭、叭……”向我们打了几枪。连长急忙命令部队东西散开,向北搜索,我们刚摸到山脚,半山腰上有人向我们打枪。连长用手势示意战士们趴倒。他蹲下观察对方的火力点。对方越打越起劲。由于山陡土匪向我们射击,子弹都落在了我们身后较远的地方。我们向土匪射击角度却恰到好处。此刻,连长火了,骂道:“你娘的,不知死活的东西!”
我们连长以前曾拉过“杆子”,打仗特别勇敢,他使两把手枪,枪法奇准。特别是黑夜,对方一开枪,他举手还枪,对方必死无疑。这时,他唰唰从腰间拔出两把手枪,甩掉外边的上衣,只穿着白衬衣。每次作战他都是这样,这是他的作战习惯。他说:“把机枪给我传过来。我先给兔崽们两枪。叫他们领教领教老子的枪法。”说着,他右右开弓,“叭叭叭……”连打几枪。山上的枪一下子哑了。
指导员抓紧时机,向土匪喊话:“我们是解放军,土匪弟兄们,你们也是受苦人,希望你们再别受匪首的欺骗了,只要你们放下武器,下山投降,再不与人民为敌,我们优待俘虏;对你们以前的过错,既往不咎,确保你们的生命安全。如不听劝告,我们就开枪啦!”
半山腰上的土匪“叭叭”朝指导员打来。连长马上“叭叭”还了两枪,只听得山上“啊呀,啊呀!”叫了两声,肯定是被连长打准了。土匪们立刻向我们猛烈射击。机枪传到连长手里,他端起机枪“嘟嘟嘟”向土匪射击。战士们也一齐向土匪开枪。顿时,子弹拖着流星似的亮尾巴,飞来飞去……很是激烈。半山腰上不时传来,“啊呀!”“哎哟”“妈呀!”……的哭叫声。连长边打向战士们喊:“给我狠狠地揍狗日的!不用说叫你妈啦,叫你爷爷也不行!”
打了一阵子,土匪们的枪声越来越稀,打枪的位置也越来越远,可能退上了山顶。因为天黑,我们又不熟悉地形,不便追击,只得返回住地。这场小战斗,我们没伤一人。后来听老百姓们传说,那天夜里,土匪在半山腰扔下二十来具尸体也没收拾,大部分尸首被狼啃咬了。
大青山地区山高山大,沟壑纵横,地广村稀。那时,活动在这一带的土匪,人多马壮,有名的就有二百六十多股,小的多似牛毛。这些土匪,大的数千人,几百人,小的几十人。有不少的土匪武装是国民党部队被我军打散的残余部队与当地的土匪勾结组合的。这些土匪装备很好,枪炮齐备,弹药充足,战斗力强;有的被国民党特务操纵,由国民党政府供给装备,军饷,他们死心踏地与共产党和人民为敌,梦想东山再起。他们活动频繁,烧杀抢掠,奸淫,手段残忍,无恶不作。百姓们被土匪祸害得难以活命,苦不堪言。老百姓都盼望着共产党,人民解放军赶快消除匪患,为他们开创一片平安自由的天地。
一天,我们连从原来驻扎的村子迁到另一个村子驻扎。这个村子的东、南、北三面都是险峻的山岭,山上满是桦树,柏树,榆树,北边的山上流下一股清澈的泉水,水从村子中间流过,然后转向东南,流出了山外。村里的人畜就饮用这股山泉水,因此,这村子的名字也起得很有诗意,名叫:清水坪。
我们连部住的院子在村东南,院里有五间正房,六间南房。正房东边的一堂一屋两间住着一位年近七旬的老大娘。她衣服穿得朴素干净,头发雪白,梳得光整,长脸大眼,显得挺和善。老人的儿子和媳妇住在正房西边的一堂两屋里。媳妇三十五六岁,气质高雅,梳着齐肩短发,鸡蛋脸,额头梳着整齐的刘海儿,中等身材,不胖不瘦,穿着打扮很像城里人的模样。后来听说这女人在村里当老师。儿子,四十左右,细高个,两条长鹤腿,长驴脸,一双麻瞪麻瞪的细长眼,右手常夹着一支纸烟,成天头恼哼哼的,不言不语,好像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心事。
我们的连部住在六间南房里。我们给大娘、大嫂她们挑水,扫院,老大娘总是阻拦着不让我们干,她难为情地说:“别别,有他俩做哩,怎么好意思用你们,你们是客人。”可我们发现,挑水的总是她媳妇,扫院是老大娘本人,而她那个儿子,除了抽烟,什么也不干。
我们出出入入,碰见大娘、大嫂,常相互笑着打招呼。大娘的儿子老是阴着脸,我们主动和他打招呼,他也不愿理睬,只是猪似地“嗯”一声。但他从不主动和我们打招呼。部队偶尔改善生活,连长和指导员总吩咐我们给大娘她们端些送去。时间长了,大娘和大嫂观察着我们和那些偷鸡摸狗,说话三吹胡子两瞪眼的国民党军队不一样,慢慢对我们也不那么戒避了。见我们洗完㫰晒在院里的衣服破了,大娘和大嫂便主动拿上针线,为我们缝缝补补。有时他们娘俩做上本地的稀罕饭,也送给我们吃。后来连里改善生活,连长和指导员不让我们给大娘他们送了,干脆连长亲自上门请他们一家和我们共餐。但每次都是大娘和大嫂来,娘俩欢欢喜喜,有说有笑,一点儿不拘束,像在自己家里一样。但是,大娘的儿子从不来。连长问大嫂说:“为什么大哥不过来和我们一起吃?”大嫂总不好意思地搪塞,不是说他吃不惯你们的饭,就是说他今天有事要出门了。有时晚上没的做,大娘便让儿媳妇搀扶着来连部,找连长和指导员拉家常。问问他们娶媳妇没有,有没有娃娃。还有意无意,看似很随便地问寻问寻我们的剿匪政策。
随后,我们发现大嫂常和丈夫吵嘴,大娘也骂她儿子。那个长鹤腿男人只是偶尔还一句嘴,又阴冷着长驴脸不理睬她们,躲到一旁抽烟去啦。连长和指导员说:“这个人绝对有问题。”并嘱咐我们要提高警惕,留心他的一举一动。
大概来这个村子十多天的一个夜晚,连部接到营部的命令,让我们去十五里外的小道沟两边埋伏,歼灭从小道沟回山寨的土匪。我们立即快速行动,一小时后,到达了作战地点。连长命令三排排长战斗打响后,立即带两个班冲下沟堵住土匪的退路。命令一排排长带两个班,下沟堵住土匪进山的路。随后,他和指导员将剩余的人,一分为二,各带一部分到东西沟沿埋伏。
小道沟两边的沟沿上长着又高又密的芨芨草骆驼草和半人高的灌木。战士们趴在草木丛中,被埋得严严的,别说晚上了,就是大白天,从远处也看不见沟沿草木丛里潜藏着人。天空晴朗,碗大的亮堂堂的月亮悬挂在湛蓝的天空。辽阔的原野静悄悄的,特别寂静,只能听见战士们相互间的呼息声。
到了后半夜的两点多钟,我们听见好像远处有人踢踏沟底河卵石的声音,还有马打响鼻声。连长悄声命令战士们准备战斗。
沟底的土匪很狡猾,他们走走停停,听听,再走走,再停停,再支棱着耳朵屏息凝神听听。当他们确信没情况,才又放开胆子向前走。听着沟底有人说:“都腿脚快点,跟紧点。可别让解放军打了咱们的伏击,只要上了山,咱们就不怕啦。接着听见土匪们呼隆呼隆的小跑声。
连长趴在最北边,他向沟下本能地瞭了瞭,沟那么深,估计他也没看见土匪。大概是听见土匪走过来啦,他命令身边的一个战士,向沟底下扔了两颗手榴弹。“轰!”“轰!”连长扭头对一排长说:“下。”战士们立刻跟着排长拉着绳子,向沟底滑下去。三排长也率领着两个班的战士,拉着绳子滑到了沟底,前阻后堵,沟前沟后,“叭、叭、叭”“嘟嘟嘟”的射击声,“轰隆轰隆”手榴弹的爆声,响成一片。打得土匪晕头转向,措手不及,不知向前冲突围对,还是向后撤,原路返回好。只是胡乱盲目的打枪。好一会儿土匪才组织起火力,他们端着两挺轻机枪,“嘟嘟嘟,嘟嘟嘟,”喷出两条火蛇,跟着机枪后边的土匪,也覥肚弯腰地向前投手榴弹,他们嗷嗷地嚎叫着,向挡住他们北进的一排的战士们冲击。连长高声命令东西沟沿上的战士们,向下投弹打掉土匪前边的机枪。东西两边密集的手榴弹扔向沟底。“轰隆轰隆……”手榴弹连续不断的爆声,炸得沟下的土匪们哭爹喊娘,前边开路的两挺轻机枪哑巴啦。但是土匪们大都是死命亡徒,还是妄想夺路而逃,硬着头皮,向一排的两个班的战士们投弹,射击。两个班的战士们在两边沟沿上的战友们的配合下,死死顶住土匪,不让其前进半步。土匪在我们的四面夹击下,进无门,退无路,只有死路一条。要想活命唯有投降,别无他途。
土匪不敢打了,向我们喊话:“解放军弟兄们,别打啦!别打啦!咱们有话好商量,好商量。”
“好商量,就放下武器。投降!”指导员说。
沟底静下来啦,我们等他们的回话,过了不大一会儿,突然,沟底后边噼噼叭叭,炒豆似的又想起了激烈的枪声,夹杂着手榴弹轰隆轰隆的爆炸声。连长马上反应过来,这是狡猾顽固的土匪,后队改前队,想原路返回逃跑。连长马上让副连长下沟,指挥三排堵后路两个班的战士们作战,决不能让土匪原路突围出去。副连长又带了一个班的战士,拽着绳子下沟,沟底的土匪发现解放军下沟,慌忙向悬在半空的战士们射击。为掩护副连长他们,沟沿两边的战士们,边向土匪射击,边向土匪投手榴弹。副连长他们,有两个人腿上,一个人胳膊被土匪的子弹穿了个窟窿。不过这三个人的伤势不重,下到沟底,简单包扎了一下,止住血,便投入了战斗。土匪们拼命向副连长他们冲了几次,都被顶了回去。一排长带着人从背后夹击土匪,土匪是四面挨打。受伤的土匪在沟里“啊呀啊呀”“疼死我啦!”“疼死啦!疼死啦!求求你们赶快给我补上一枪吧。唉一一”“啊呀,我的娘呀,这可活不成啦!疼疼,疼煞我啦!”
指导员听到土匪们的惨叫声,立刻向土匪们喊话:“土匪弟兄们听着,你们处在我们的四面包围之中,插翅也飞不出我们的包围圈。摆在你们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条是死路,一条是交出武器,举手投降!现在,我给你们十分钟的考虑时间。过了规定的时间,我们就送你们去阎王殿报到。现在我就开始看表计时!”
还不到十分钟,沟底的土匪开始向我们喊话了:“解放军的长官,我们投降,请派人下来吧。”
“你们要诚心投降,让你们的大当家的上来,我们用绳子拔他。”
这次战斗,我们连四名战士牺牲,三名战士负伤。击毙击伤土匪二十一人,四十六人交械投降。缴获轻机枪两挺,手枪四把,步枪三十二支,还有不少的子弹和其他物品。
我们将土匪们押回我们住的村子,连夜逐个进行审查。第二天下午,我们召开群众大会,让当地老百姓控诉揭发土匪们所犯的罪行。
在会上老百姓们控诉了一个小土匪的罪行,这个小土匪,瘦高个,光脑袋,两只放着寒光的三角睛,一眨一眨的,看什么也不正眼看,而是转着小眼珠子,从两边的眼角偷着瞧,尖小下巴,浑身显出邪恶的机灵,一看就是个当土匪的料。这小子今年十八岁,爹娘都是正经老百姓,他从小跟着他爹种地放羊,从春忙到冬,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不得闲,但仍然吃不饱肚,穿不暖衣,没过一天好日子。一天在地里放羊,他问他爹:“爹,咋咱们天天干活,就改不了这个穷哩,啥时候咱们才会不受穷,过上好光景?”他爹听了儿子问他的话,苦笑着对儿子说:“咱就是这穷命,穷人受一辈子可怜,没钱咋会过上好光景哩!像咱们这样的穷苦人,不用盼过上好光景啦,只要一年到头身子骨没病,家里没灾,咱就感恩老天爷的恩赐啦。”儿子小眼睛骨碌了几下,又问他爹说:“爹,你就是和我现在一样,跟着爷爷从小受苦一直到这么大年岁的?”“啊,不这样还能咋样。咱受苦人,辈辈就这个样,以后你有了儿子,也是这样。”儿子听了爹的话,半天没说话,只是仰着头望着蔚蓝的天空,也许他想问问老天爷,穷苦人为什么辈辈这样苦,这样穷。他十六岁时的正月对爹娘说,要到姥姥家玩几天,从此便没了音信。时间长了,他娘给他姥姥家捎信,说让他回家跟他爹干活。他姥姥让人给他娘捎信说,没见过他的人影。后来,爹娘才听人说他当了土匪。
我们召开大会,也把他爹娘请到会场,让他们听听,他们的儿子犯下的罪行。他爹娘看着他被五花大绑着站在前边,哭得几次昏死了过去。
据老百姓们控诉,他在土匪群里有个绰号:“瘦苍狼”。别看他年岁不大,可特别凶残手黑。他向一位大嫂要二十块大洋,大嫂拿不出来,他便扒掉大嫂的上衣,把大嫂的两个乳房割掉,那位大嫂活活疼死在他眼前。还有一次他和一位老大爷要个狐皮大氅,老人对他说,我一个普通老百姓,从哪里给你弄这么贵重的东西。这个“瘦苍狼”,把老人的双脚腕子用铁丝捆上,倒吊在树上,给老人身上倒上麻油,把老人点了人油蜡。
“瘦苍狼”他爹听了人对他儿子的控诉,一边哭一边扑上去要打他,被我们的战士拉住了。“瘦苍狼”两眼向上一翻,向他爹吼叫说:“爹,你当了一辈子好人,受了一辈子欺服,受了一辈子穷,你也活了一辈子人,连一顿好饭也没吃过。我还大碗吃肉,大碗喝酒的过了二年好日子。不用哭,哭有啥用。我不怕死,死我也值了。”他爹听了他的话,伸出手指指着他骂:“你你你,你个牲口。”又扭过身对我们指导员说:“长官,我求求你,赶快把他崩了吧,他罪该枪崩。千万不能叫他活在世上,留下他也是个祸害。”
我们将这些土匪让百姓们控诉完,移交了区政府,由地方政府去处理。
我们这一仗打得极大的震慑了土匪。我们召开的群众对土匪所犯罪恶的控诉大会,不仅取得老百姓对我们的信任,更让老百姓对我们的剿匪工作一定会胜利充满了信心。
我们的房东大娘和她当老师的儿媳妇,一天早上,我们正吃早饭,推推搡搡地把他那个恼头长鹤腿儿子推进了我们连部。原来这个人是土匪,他娘和他媳妇让他向我们自首。他交代了当土匪的经过,和当土匪后干的一些坏事,最后说他在什么地方还藏有两把枪。连长派两名战士同他当老师的媳妇去取枪。这个女老师从家里挎了一条长口袋,领着两个战士走了。
当土匪的人都很狡猾,那家伙把枪放在村东一个孤孤的,好像一根直棍的山顶上。这座小孤山,周围就如刀砍斧斫了一样,光光的,齐齐的。人根本没办法攀登。两个战士仰头看着眼前高高的直棒山,怎么也想象不出女老师的土匪丈夫是怎么把枪放到山顶上去的。两个战士犯了愁,不知该怎样完成连长交给的任务。女老师对两个战士说:
“你俩不用愁,我上去,你们在下面等着。”
说着女老师从肩上放下口袋,从里边抓出一盘带铁勾子的绳子,她抓起铁勾子,悠了悠,“嗖”一下向半崖壁上的一棵有胳膊粗细,横生出来的小榆树扔去,勾子抓住了树干。女老师双手攥住绳子,仰身向后,使出浑身的力气扽了扽绳子,双手拽住绳子,两只脚蹬着崖壁,好像走路似的,大步向上登。就这样她倒了几次勾子,终于爬上了崖顶,将一把二十响手枪和一支三八大盖步枪及两盒子弹装在口袋里,用绳子吊下来。女老师和两名战士将枪和子弹交到了连部。
连长派了两名战士带上女老师的丈夫和他自首交待的材料,一并送到了区里。
当然,父亲讲在大青山剿匪的事远远不止这点儿,可是由于时过多年,我从记忆里只搜寻出这么些。
在大青山父亲他们完成了剿匪任务,部队奉命回到天津郊区,作了一段简短的整训,补齐缺员,更换了装备,乘火车直奔鸭绿江,上了抗美援朝的战场,那是一九五一年六月。

2024年10月23日
未完待续










更多精彩内容请关注《微赞台1》公众号
更多精彩内容请关注《微赞台2》公众号

微赞台
微播新平台,点赞新时代! 打造全新的文、图、影、视传播媒介,展示全新的美、特、精、好原创题材,在手指与眼睛的互动中激荡心灵!
 最新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