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是预料之中的悲伤长夜即将到来之前,仍然有人在赞颂晚霞一样,在令人发疯的凄凉氛围中,两男一女的说笑是那么令人心神不宁。这种心神不宁,是对于不速之客的气愤,也是对于他们可以轻易掌握自己命运的妒忌。
活泼彻底死了,剩下的只有猜疑,酒吧里没有音乐,就像公厕不通风一样令人难以忍受。环顾四周,净是些衰败的场景,杯盏四落,果壳狼藉,香烟未燃尽发出焦味,细细的一阵脏烟阴魂不散似的惹人厌烦,就连那平时颇具美感的剥落墙壁,也显现出触目惊心的血腥。
然而最最不幸的,不过狂欢过后唯一清醒的人。我的朋友疲惫而又无奈,周遭是无尽的空虚,黑洞,一种不知身在何处的恍惚把他掏空了。不知道他的女朋友是否还在出租屋里等他,也许她隐约感受到了一些不同以往的情绪,一丝莫名的波澜,不敢像往常一样任由困意摆布,她害怕来不及对心里的不安做出反应。也许当他最终回到家时会对她说:“你一定想不到发生了什么。”她会心疼他憔悴的脸色,青肿的眼眶,而最难以接受的,还是听见他说话时的语气,那已经不是她最初爱上的,那位那意气风发的小伙子了,好像经历了令他所无能为力的残酷现实,显得那么软弱,那么无能。
活佛和他的朋友身着便服,酒至兴头上,大声说着藏语,一位身穿藏袍的年轻女人坐在他们对面,面带娇容,十分好看,虽然不是聚会的主角,也是肆无忌惮的笑着。观察他们的神态言行,那阿谀奉承的程度表明他们存在极大的地位差异。我猜想他们存在某种商教勾结,一位不那么精明能干的生意人正在使用最原始的酒色之术,做一位不那么聪慧本分的活佛的工作。虽然轮不到我的参与,也根本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我对自己的猜想深信不疑。看着活佛和他的朋友越涨越红的脸,那张牙舞爪的酒品简直丑态百出,我的厌恶溢于言表,混账坏活佛,凭什么这么好过。
宁静雨夜里的呼喊声是越来越刺耳,简陋小酒吧里的气氛是越来越紧张,我战战兢兢的向朋友方向望去,但他根本无暇看我,我又望向角落里正在充电的电棍,距离充满还有很长时间,我从没有练习过使用这凶器的手法,不免更加紧张。就在这时活佛的朋友突然站起身来,他神色激动,举着酒杯的手不住颤抖,大声招呼着什么事情,彷佛是要召唤那更大更甚的混乱,要将这夜晚推向万劫不复的毁灭。我几乎就要冲向角落去取那电棍,我要和我的朋友一起保卫自己的那点自尊。
桌对面那位身着藏袍的女人站了起来,面对同样站着的男人,目光交流,沉默片刻,居然显现出了些许羞涩。
他们双手端起酒杯,同时长吸一口气,唱起一首藏语的祝酒歌:“我们在此相聚,祈愿永不分离。祝福聚会的人们,永远无灾无疾……我们在此相聚,祈愿永不分离。祝福聚会的人们,永远无灾无疾……”
幸好酒吧里没有音乐,此刻充满了融化一切的温情。我和朋友终于对视,我看见他惭愧的笑了,我想他也看到了我如释重负的内心。
非文中提到的祝酒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