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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文史砍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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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新觉罗•弘历
11月2日,踩着秋天的尾巴,我进了一趟故宫。
感谢《紫禁城》杂志的朋友全程陪同。是日天朗气清,入东华门往南走,路旁的银杏刚刚泛黄,火红的柿子挂在枝头。我来故宫不下十次,每次都是陪来京旅游的亲友,从午门进来,匆匆穿过几个大殿,从神武门出来。这次登上了刚刚开放的城墙和角楼,最感到高兴的,是去参观了正在举办的“石渠宝笈”特展。
▲秋将尽的紫禁城
《石渠宝笈》是清代乾隆帝借汉朝皇家档案图书室“石渠”之名,将宫内历代名家书画目录及简介汇编的大型文献。《石渠宝笈》初编成书于乾隆十年,二编成书于乾隆五十八年,续编由他的儿子嘉庆帝在位时编纂成功。
这位叫爱新觉罗▪弘历、庙号高宗的清朝乾隆皇帝,活的时间长,在位六十年还做了几年太上皇,统治的疆土广阔臣民众多,自然有条件征集天下名书画。他是个很喜欢艺术的皇帝,也有一定的鉴赏力,将散落在民间的各类名家书画汇集在一起,编纂造册,也算是大功一件。
可是,可是,我实在受不了他对名家书法那种爆棚的占有欲——必定要在上面盖印,往往盖的还不至一个,有时候还在上面题词。就好比一个好色之徒,碰到一个美女,总是忍不住动手动脚,甚至在姑娘的胸部或屁股上盖个戳,还擦不掉!而乾隆对艺术品何止是揩油,简直是“强J”。
▲乾隆爷的各类钤印,而今留存在诸多名家书画上
不怕流氓会武术,就怕流氓有文化,更怕有文化的流氓有权力!
宋代书法大家中,我最喜欢黄山谷。此番“石渠宝笈”特展展出了黄山谷的《诸上座草书卷》,此帖运笔圆劲苍老,笔势雄畅,山谷老人的书法特点表现得淋漓尽致。在这一墨宝前,我久久不愿离去。
不出意外,在山谷墨宝上一定能发现乾隆皇帝临幸的印记。很打眼,就在卷首,盖着乾隆皇帝的三方大印:“乾隆御鉴之宝”“三希堂精鉴玺”“宜子孙”。
▲黄庭坚《诸上座草书卷》(局部)
整个特展的作品,可以说几乎没有哪一个逃过乾隆爷的咸猪手。乾隆盖在书画上的钤印,除了《诸上座草书卷》三方外,还有“八征耄念之宝”“古稀天子之宝”“五福五代堂古稀天子宝”“乾隆宸翰”,等等。
盖印章还不打紧,御用钤印好歹是当时天下最好的篆刻家刻的,盖在原来书画的空白处,对整幅作品的影响有限。而乾隆爷有时候盖章还不过瘾,他还在上面题字——用他那笔力柔弱而又媚俗的蚯蚓体题字,这是赤裸裸的强J了。
▲乾隆为《石渠宝笈》手书的序
▲康熙帝的书法,康熙十八年为其祖母孝庄太皇太后祝寿
▲雍正帝的书法
康熙、雍正、乾隆祖孙三代皇帝,乾隆爷的字写得最差,偏偏他比乃父乃祖更喜欢题字。我们今天出去游玩,在名胜古迹中遇到的乾隆题字是最多的。
宋代两位堪称艺术天才的父子皇帝,宋徽宗、宋高宗没能逃过乾隆爷的荼毒。
此次特展展出的宋徽宗的《雪江归棹图》,乾隆爷硬是在画卷前面拼接了他的一副题字:“积素超神”。
这种在书画卷的前端或后端拼接白纸,然后在上面题写观后感,是通行的做法,算是对前辈大家的一种尊敬。可乾隆爷仗着他有权,有时直接在书画的空白处题字,这情何以堪呀!宋高宗如果九泉之下有知,一定会破口大骂:你个鞑子,朕生前父子兄弟受你的老祖宗暴虐,死后六百多年和我老爹还要受你虐。
宋高宗的《盛秋敕卷》,是我非常喜欢的一副书法,此帖真迹现藏台湾故宫博物院。高宗书法宗钟繇、二王,后学黄山谷、米芾,成就甚高。全文如下:
卿盛秋之际,提兵按边,风霜已寒,征驭良苦。如是别有事宜,可密奏来。朝廷以淮西军叛之后,每加过虑。长江上流一带,缓急之际,全藉卿军照管。可戒饬所留军马,训练整齐,常若寇至,蕲阳、江州两处水军,亦宜遣发。如卿体国,岂待多言。付岳飞。
此时宋高宗和岳飞的关系很是微妙,一方面他对岳飞大体信任,还需要仰仗岳飞。“长江上流一带,缓急之际,全藉卿军照管。”但由于皇家禁军首领苗傅、刘正彦叛乱,赵构对拥兵自重的将领时刻警惕,所以在末尾时敲打岳飞一句,“如卿体国,岂待多言”。
乾隆爷除在这幅书法的卷首、卷末和拼接的拖尾盖上“古稀天子”“三希堂精鉴”“宜子孙”“乾隆鉴赏”“五福五代堂古稀天子”“八征耄念之宝”“太上皇帝之宝”等印章外,还在宋高宗所书“付岳飞”三字上方,题了一首顺口溜:
飞白精忠早赐旗,
霜寒又厪上流师。
本来原是腹心讬,
十二金牌意若何。
▲宋高宗赵构《盛秋敕卷》
据说清代皇帝包括乾隆在内很敬重岳飞的精忠报国,曾想树立他为“武圣”,但考虑岳飞对抗的金人毕竟是他们满清的祖宗,只好让关羽来做武圣。乾隆这首诗感叹君臣生隙,终成悲剧。这诗真的不咋样,和“且持梦笔书奇景,日破云涛万里红”的调调有一比。
有权就是任性。不过想一想,如果我等手握乾隆爷那么大的权力,碰巧又“喜爱”艺术,没准比他还过分。见美色总想亵玩之,是否为男人的正常心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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