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 家
文摘
2024-07-05 02:14
意大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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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意知名华人作家胡兰波家有喜事，并再次踏上回家的路。作为一名生命的斗士，她洞穿生死，豁达面对，并写下感悟……此心安处是吾乡，愿每一个人都能寻得回家的路。
又一次踏上回家的路。在罗马机场托运了行李，飞机晚点两个小时起飞，等吧。30多年了，来来往往，不记得走了多少趟罗马—北京，快一百次了吧！![]()
在这三十多年里，很多亲朋友离世，同样，也增加了一些新的亲人和朋友，正如我的旅行，来来往往，新旧交替。直到有一天，自己也走了，新和旧才和自己没了关系。这个夏天，家里又要加一个新的亲人，老大将在北京迎娶新娘，我也将晋升为婆婆。一直以为，人生有两大乐事，一是增丁加口，二是添新房。似乎这观念很传统，近40年的海外生活居然没有让我西化。因此，这趟旅行就变得格外有意义。说来，上路还真不很容易，前些日子还进了急诊，在医院一通检查后被放了出来。虽然身体无大碍，但在医院的彻底放松让我彻底没了力量。![]()
我临床的老太太天天夜里喊上帝，把大家都给喊醒。等白天神父来了，问她需要祷告啥的，她都不要。但每到深夜，她就喊上帝来，似乎身体哪里受着磨难。对面床的女人从来没笑过，好像脊椎、胃都有严重问题。她临床的女人四天里换了两个，一个爱读书，还爱读日本的作品；后来来了个妖艳女人，躺着打电话，翘起二郎腿，光着脚丫，一边哆嗦，一边扩音聊天，在病房里，依旧涂着鲜艳的口红。我和她们一起睡了四天，最后给我以一场酷刑检查后释放。心脏造影，静脉注入药物后，让心脏逐步加速，直到快坚持不住，检查停止。我不知道是因为酷刑的折磨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出院后真的成为病人，浑身无力，放松斗志，爱谁谁谁吧！身体舒服则好。人的意志是无限的，躺了两天后我又爬起来，接着编辑要出版的新书。因为我知道不做完这些活我就无法回家！想到北京，心里就舒坦，走走熟悉的街道，喝碗豆浆；90岁的妈还在，还知道我回来要准备西瓜；两个儿子都在，他们一边要说妈这不是那不是，一边又无比热爱这个妈。走国际江湖，甜酸苦辣，各种滋味都尝过了。有时候，对你祖国的攻击也像自己受到侮辱而挺身捍卫，时间久了，就成了斗士。每天忙碌，觉得特别有意义。发现文化的融合是最能消除隔阂、共同生存的方式之一；人活着，腰板总得挺直，而能赢得尊严的恰恰是能体现文化价值的东西。在意大利见证了华侨三十年的成长历史，看到华侨为改善生活超人的辛劳，更想我们的二代三代，甚至未来的若干代华人能活得更有尊严。回家的路走了三十年，有时也会想，总有一天会走不动了，那时必须要选择留在哪片土地。中国传统的的观念是落叶归根，我以为哪里可以安放灵魂，哪里就是归宿。改革开放四十年里，成千上万的农民进城，城镇化的速度以排山倒海之势让城市成为水泥森林。很多中国作家在作品里也探讨回家的路，这是每个离开故乡的人都会问到的问题：故乡还回得去吗？我的故乡北京貌似比罗马要现代得多，但我的生活需要这么多现代元素吗？![]()
但那街上飘着的炸油条的香味和人们话语中的京腔亲切无比，那不灰不蓝的天空也是我心中天的颜色，而意大利瓦蓝的天色更应该属于西方油画的色彩。这半年比以往的日子过得更累，也因为比以往的日子身体更衰老一些，所以显得更加辛苦。故乡，摸样怎样变都不重要，对故乡的眷恋，恰恰是记忆中留下的样子，与后来如何的改变没有太大关系。北京，对我来说，不是高楼的鳞次栉比，而是两分钱一碗的大碗茶，是绿灯亮起，自行车洪流的汹涌澎湃。因此，灵魂的安放，是可以带着这些老时光的画面，带着对世界的理解，踏踏实实，过简单的日子。我意大利老公对于飞机晚点的一再延续，完全没了耐心，开始焦虑与抱怨；反正飞机晚点了，你再怎么闹也改变不了什么，只有安心顺应变化，早到晚到两个小时真的重要吗？也许，落地后北京的街道会再堵一些，但晚霞也会再美一点。回家，是一次充电，在海外身体与精神的能量耗费得差不多了，再回家充电。至少，我还可以回家，可以充电，比起很多人已经幸运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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