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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们写过的电影咖也不少了,但履历有他这么华丽的,还是头一回见到。
你大概很难想象,一个人竟能同时hold住侯孝贤、王家卫、姜文、许鞍华、田壮壮、刘镇伟、是枝裕和、周杰伦、徐静蕾...等一众个性鲜明又迥异的导演的风格。
他是摄影师李屏宾,你可能不熟悉他的名字,但你一定看过他镜头前的影像,因为华语电影圈的优质大佬,他几乎都合作过。他的名字总是在大荧幕中一闪而过,但很多经典镜头往往能让人记一辈子。《花样年华》
业界不乏这种说法:一位顶级的摄影师,比导演更接近艺术本质。
但李屏宾总是连连摆手:「电影是导演的,我只是个过客。」
他被人称为「光影诗人」--光影、诗意、为人,李屏宾的确样样都可以封神。
了解他的人知道这是对他的昵称,不了解的还以为他是什么帮派大哥,毕竟他长得有些「反艺术」。胡子拉碴、黑不溜秋,周杰伦说他第一次见到宾哥时,还以为《三国演义》中的张飞复活了。宾哥走上摄影之路,全靠命,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我这样一个烂人竟然搞摄影」。1954年,宾哥出生于台湾,父亲来自河南,母亲来自安徽,后来他们也成了无根的一代。为了一家人的生计,母亲总是忙忙碌碌,家中几个小孩难免带不过来,只要逮着母亲的疏忽,李屏宾就会去戏院,混在别人屁股后面溜进去看电影。回到家后,母亲总会把他拎到爸爸的灵位前,跪着忏悔。对李屏宾来说,电影是纾解压抑情绪的窗口,但母亲只觉得他不懂事。
想想挺难过的,但那一代人几乎都是这么过来的,更何况,他们也无法真正理解母亲的愁苦。后来宾哥考上了基隆海军专科学校,毕业后顺着父亲的老路,成为了一名海军。退伍后,他四下茫然,不知道自己有何用,恰逢中影公司招聘技术人员,他便去碰碰运气。两三千人参加考试,宾哥啥也不会,在考场上全靠「人际关系」,最后混了个候补的资格。幸运的是,有人考上了却偏偏不去,于是宾哥顺利补位。1977年,在训练班「深造」了四个月的宾哥进入剧组实习, 参与的第一部电影是抗日题材的《笕桥英烈传》,不过在这部作品中,宾哥还不配拥有名字,他只是个「第八助理」,那身形很适合搬东西。《笕桥英烈传》那个时候的摄影师不像现在这样,逼格很高的感觉,就是片场普通的技术人员。刚入行时,连糊口都是个问题,不过宾哥很快乐:「给不给钱真的没关系,得到机会就很不错啦!」宾哥勤快又好学,遇上中影的老师傅总会想着法子去请教请教,若是听说谁谁谁从国外回来,那更是会围着人家,看看那些先进的设备是什么牌子,有些什么牛逼的技术。不到三年,宾哥就升到了中影的正式摄影师,成为了编制内的男人。但转正后的他越发焦虑了,如果不能用光影准确地表达出导演想要的感觉,怕是会炒鱿鱼的吧。对宾哥来说,这倒不是面子不面子的问题,他害怕的是自己会对自己失望。1984年,王童导演的影片《策马入林》在日本东京亚太电影节中拿下了最佳摄影奖。担任摄影的李屏宾与杨渭汉从此被各大名导盯紧,侯孝贤就是其中一位。在把人搞疯这件事上,侯导堪称一绝,他的剧本常常是几张纸或者几行字,对摄影师也很少啰嗦,拍《千禧曼波》时,他常一次拍不好,这个镜头就直接不要了,留下一帮人胆战心惊,不知道是谁又做错了。《千禧曼波》中的舒淇宾哥每天都会绞尽脑汁地去揣测他的想法,多数以失败告终,只恨自己不是导演肚子里的蛔虫。他们的第一次合作是《童年往事》,里面不仅有侯孝贤的童年时光,也有李屏宾的。片中的阿婆总会时不时地离家出走,想要回大陆,但唯一的收获就是采点儿路边的芭乐回家,而宾哥的母亲总是念叨着老家有上千顷地,骑着小毛驴永远走不到头,家乡的水果好大好甜...后来他们回大陆探亲,宾哥一看,那些水果其实又小又酸。侯孝贤常跟宾哥聊起自己小时候觉得很有味道的对白,宾哥渐渐意识到,镜头不只是能记录画面,还能传达出气味和感觉。正如母亲所说的水果,让记忆模糊和弯曲了的,正是悠悠的时光,这大概就是《童年往事》的味道。《童年往事》80年代正值台湾新电影浪潮,相较于老一辈偏爱的饱满亮丽的光影,他们探索的方向更多,也更偏向于写实。侯孝贤作品中大量的留白和长镜头的运用,以及自然光的处理曾引起过很大的争议,被人批评说「不像电影」,但他们在开拓创新的路上有着相同的敢作敢为。因为这份默契,他们后来相继合作了《恋恋风尘》、《戏梦人生》、《海上花》等经典影片,在侯孝贤的作品中,十有八九都会看到宾哥的名字。但他不满足于「侯孝贤御用摄影师」的名头:「如果只会拍艺术片,就不够格当个摄影师。」1987年,《末代皇帝》上映,宾哥看了之后感觉无比震撼,这样的影像风格在华人电影里是从没见过的。那一年,香港导演潘文杰邀请他赴港拍摄动作片《江湖接班人》,他没多想就答应了,偶然的机会,成为了宾哥留在香港的契机,这一去就是将近十年。当年的动作片非常考验拍摄技巧,因为没有后期制作能够修掉钢丝,更做不到绚丽的特效,再加上他们的剧本不同于文艺片,总是天马行空,充满了各种脑洞,如何拍出来是非常考验摄影师的。警匪、武打、喜剧...文艺片之外,宾哥几乎将所有的类型都尝试了个遍,更是把运动式的摄影技巧磨炼到了无人超越的境界。许鞍华曾经吐槽他:「你什么片都拍,乱拍,根本一点风格都没有。」但宾哥一点没服软,在他看来刚开始就谈风格是很害人的,因为这是一个不断积累的过程。
只有拍摄过很多个「没有风格」的作品,才会提炼出一个独一无二的李屏宾。侯孝贤对李屏宾有一句至高的评价:「你给他什么东西,他都能给你做出来,这也会让我在创作时更大胆,更心无旁骛地去考虑戏中的角色。」
宾哥随机应变的能力是令人叫绝的,他总能从有限的条件中,创造出绝佳的效果。李屏宾与侯孝贤台湾的天气总是多变,临近开拍时,剧本上的烈日灼心常常遭逢大雨滂沱。侯孝贤基本忍不了整个剧组的人在那里傻等,根据实际情况改剧本是家常便饭,反正他的剧本也没几个字。
宾哥常开玩笑说「学摄影的还得懂点气象」,但看天吃饭的本领无疑更为重要,甚至于很多极端状况下创作出来的效果更为惊人。在跟姜文合作《太阳照常升起》时,沙漠中突然遭遇暴风雪,整个剧组的进度都被冻结,眼看着经费在疯狂燃烧,姜文说,完了。扭头看向宾哥时,他却稳如泰山:「老天送的机会为什么不拍呢?荒漠里下大雪,这可是买都买不到,求也求不到的!」后来那几个镜头里记录了一场大漠奇景,姜文看着画面全程咧着嘴。跟王家卫合作《花样年华》时,片尾的那场在吴哥窟取景,王家卫一直纠结着怎样呈现出人物最后的情绪,但时间不等人,太阳快下山了,多耽搁一秒都会错过绝佳的光线。最后宾哥决定将梁朝伟放在一个遥远的位置上,借着旁边僧人的视线,让观众去感知他藏在树洞里的秘密。此片让他拿下了戛纳、金马、亚太影展三项最佳摄影奖,后来王家卫说:「李屏宾就像个军人,你要求他的,他就一定会去做。」2000年之后,宾哥参与了很多跨国合作,名声在外的他遭到了不少「刁难」。
在与日本导演行定勋合作《春之雪》时,对方每天都会问他:「李先生,你看怎么拍?」无论他说啥,导演总会按他的来,仿佛这人是过来打酱油的。行定勋每天都会背着个大包来到现场,鼓鼓囊囊的,但从来都不打开,电影拍到后期时,宾哥终于忍不住问他,你这包里到底装了啥。对方坦白说是分镜表,每一个场景都有着详细的说明,但他一直没有拿出来,因为李屏宾的潜力似乎是可以无限压榨的,这让行定勋觉得很有趣。而是枝裕和更鸡贼,拍摄《空气人偶》时,哪怕一场戏已经结束,他也常常不喊cut,而是在一旁饶有兴趣地看着李屏宾该如何处理。所以宾哥总说:「摄影是一份没有安全感的工作,你永远不知道下一个镜头拍出来是什么样子。」但冒险多了,也就皮实了,他常常期待自己的镜头能吓观众一跳,当然了,如果能做到「吓自己一跳」,那简直更好。「你为什么不自己做导演?」这是宾哥被问到的最多的问题。从业几十年,作品超过70部,精彩的影像数不胜数,他的实力不亚于任何大师级导演。但宾哥坚决不干,因为「太明白做导演这个过程」,名利总是跟压力成正比,他更愿意当个「过客」。2016年,他凭借杨超导演的《长江图》拿下了柏林电影节最佳艺术贡献奖,这就意味着在这个行业里他基本封顶了。但宾哥依然没有一点大佬的派头,选择合作对象时,从不看「大师」下饭。为了帮周杰伦拍《不能说的秘密》,他推了吴宇森的《赤壁》,因为晚辈第一次拍电影,如果能帮他少走点弯路也是好的。李安的《色戒》找上门时,恰逢侯孝贤去欧洲拍《红气球》,人们都说你跟侯孝贤已经拍了那么多,不差这一部,但宾哥还是去了欧洲,因为那时候他已经有了不少去国外拍摄的经验,而侯导没有;
最近这些年,宾哥合作的很多都是新人导演,面对晚辈,他不讲身价,不谈条件。
2014年,他去羌塘拍摄《七十七天》,海拔四五千米的高原,零下几十度的寒冷,一个月都没法洗澡的恶劣条件,六十多岁的宾哥照扛;遇到小剧组没啥预算,宾哥那么大的块头也能挤挤经济舱;他曾说自己生命里最美好的片刻,就是年少时身着新衣、昂首阔步地走在台北街头的样子。那时的他像极了眼前的这群新兵蛋子,生涩又激情,虽两手空空,却总有胆相信将来一定会把这世界,装进自己的镜头里。《人物 | 李屏宾:最痛的时候也是最隽永的时光》导演帮;《李屏宾:光影,诗,英雄少年,山川蝴蝶与摄影机》 吕彦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