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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来自2024年2月《Global Times》对约翰·米尔斯海默教授的访谈，约翰·米尔斯海默解释了他长期以来的信念，即西方是冲突的罪魁祸首，而美国的政策已经失败。最近，约翰·米尔斯海默在电视节目上还表示，美国通过俄乌战争，把俄罗斯推向中国，是最大的战略失误。约翰·米尔斯海默是美国芝加哥大学政治学教授、著名国际关系理论家，也是中国威胁论的最大学术代言人。他提出了进攻性现实主义理论，认为：21世纪早期，中国的崛起将像美国支配西半球一样支配亚洲，而美国必须竭力阻止中国获得地区霸权，这种竞争类似于美苏冷战期间的那种对抗。在之前的采访中，您说乌克兰冲突将是一个长期的危险。既然冲突即将进入第三个年头，它会持续多久？在什么情况下会结束呢？米尔斯海默：我认为实际的战斗不会持续 2025年之后。俄罗斯人将占领比他们现在控制的更多的领土，并且将停火。最终的结果将是一场冲突的突然冻结，但不会有一个真正的和平协议，因此，总是存在着冻结的冲突再次成为热冲突的危险。西方，主要是美国，不会接受俄罗斯占领乌克兰大部分领土的最终和平协议。因此，即使冲突冻结，西方和乌克兰人还是会不遗余力地巧妙地破坏俄罗斯在其征服的乌克兰地区的地位。与此同时，俄罗斯人将不遗余力地确保乌克兰的残余国家是一个软弱且功能失调的政治和经济实体。你们将面临这场冲突，它不会是一场热战，而将是俄罗斯与乌克兰和西方之间的安全竞争。这是一个非常令人沮丧的局面，因为双方的冲突真的看不到尽头，一种尖锐而深刻的敌意将长期存在。我认为在可预见的未来，俄罗斯不会与西方或乌克兰建立良好的关系。您在2014年曾发出过著名的警告，称北约在乌克兰的战争状况和未来的麻烦上挑衅了俄罗斯。为什么像你这样的声音被忽视了？米尔斯海默：当北约在1990年代决定扩张时，美国国内发生了一场大战。北约扩张的反对者基本上是现实主义者，他们说，如果你把北约东扩，你会激怒俄罗斯，并在某个时候以一场严重的冲突告终。他们遭到一群有影响力的外交政策自由主义者的反对，他们认为美国是一个良性的霸权，美国可以将北约向东移动，向俄罗斯靠拢，这不会带来麻烦。在1990年代，俄罗斯非常虚弱，无法采取任何措施来阻止北约扩张。因此，北约扩张的倡导者赢得了辩论。第一次重大扩张发生在1999年，第二次发生在2004年。非常重要的是，2008年4月，在美国的敦促下，北约表示乌克兰将被纳入该联盟。俄罗斯人当时明确表示，乌克兰加入北约意味着对莫斯科的生存威胁，他们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发生。尽管如此，美国及其欧洲盟友继续向东推进，并继续试图将乌克兰带入北约。2014年2月，一场重大危机爆发（注：指克里米亚事件）。就在那时，我在《外交事务》上写了一篇文章，说西方对这场危机负有主要责任。我说，这场危机的主要原因是北约的扩张，更广泛地说，是西方努力使乌克兰成为俄罗斯边境的西方堡垒。我当时认为这非常愚蠢，因为俄罗斯人显然将其视为生存威胁。如果我们继续推动乌克兰加入北约，将导致更大的麻烦。无论如何，在2014年2月危机爆发后，美国及其盟友加倍努力，继续推动乌克兰加入北约。每次俄罗斯人试图通过谈判达成协议以避免战争时，美国人及其盟友都拒绝与俄罗斯人谈判。他们告诉俄罗斯人，他们必须接受乌克兰将成为北约的一部分。但俄罗斯人拒绝接受这一结果。2022年2月，也就是2014年2月冲突首次爆发八年后，俄罗斯入侵乌克兰，因为他们决心不让乌克兰成为北约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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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与塞巴斯蒂安·罗萨托合著了一本新书《国家如何思考：外交政策的合理性》，您在书中指出北约扩张是合理的。您也认为普京对此的强硬反击也是理性的。我们应该如何理解这些最终导致战争的决定？
米尔斯海默：在我们的书中，我们必须做的一件事是回答这个问题：一个国家是理性的意味着什么？我们的论点是，如果一个国家有一个关于国际政治的可信理论来支持该国所追求的相关政策，那么它就是理性的。我们还认为，由于外交政策决策是集体决策，个人往往对什么是适当的政策有不同的看法，因此决策过程必须以深思熟虑的方式进行，以便参与决策过程的人有机会表达自己的观点并相互质疑。正如我之前关于北约扩张所说的，有两个团体争论它是否具有良好的战略意义。一个团体由反对北约扩张的现实主义者组成。他们的观点基于基本的现实主义理论。他们对国际关系有一种现实政治的看法。这当然是一个可信的理论。因此，反对北约扩张是合理的。扩张的支持者的观点基于国际政治的三大自由主义理论——民主和平理论、经济独立理论和自由制度主义。这些都是可信的理论，并在国际关系文献中被广泛接受。因此，推动北约扩张的决策者也是理性行事。我们的论点是，在关于是否扩大北约的辩论中，两个相互竞争的一方都基于可信的理论。因此，即使我不同意的一方获胜，我认为它正在向前推进一个理性的政策。这个讨论表明，错误和理性是有区别的。我认为北约扩张的支持者是错误的，但我相信他们是理性的。就普京而言，这是一个直截了当的例子，一个国家认为自己正面临北约扩张的生存威胁。它决定，为了防止这种情况发生，它将向乌克兰发动战争。这被称为预防性战争。预防性战争，无论喜欢与否，都是理性的。因此，我认为普京在入侵乌克兰时的行为是理性的。人们可以提出一个强有力的理由，即领导者在面临生存威胁时发动一场预防性战争是有道理的。有人可能会说俄罗斯入侵乌克兰是一个错误，或者它违反了国际法。你可以提出这样的论点，但它是错误的还是合理的是两回事。我认为这是合理的，因为它与预防性战争理论非常吻合，而预防性战争理论是国际政治的可靠理论。普京对塔克·卡尔森的最新采访揭示了他对谈判与和平的设想。西方观众会听他讲多少呢？这次采访将如何影响西方公众对战争的看法？米尔斯海默：很明显，塔克·卡尔森对普京的采访在西方几乎没有影响。真正令人惊讶的是，西方精英们对这次采访和普京本人的评价之多是坏话。如果你看看西方的反应，就会发现没有兴趣以积极的方式回应普京所说的任何事情。我认为这次采访对乌克兰战争的进展没有任何影响。自战争开始以来，您一直认为西方是罪魁祸首，美国政策失败。有些人认为你误会了俄罗斯。你会如何反驳这样的批评呢？米尔斯海默：西方的传统观点是，普京发动战争是因为他基本上是一个帝国主义者或扩张主义者。具体来说，据说他对创建一个更大的俄罗斯感兴趣，这意味着他决心征服整个乌克兰。然后他要征服东欧的其他国家，建立一个新的俄罗斯帝国。我的论点是，这种观点是错误的，普京在攻击乌克兰时所做的就是发动一场预防性战争。他没有帝国野心。他并没有致力于创造一个更大的俄罗斯。他的决定与他将北约扩张乌克兰视为对俄罗斯的生存威胁这一事实有关，他决心阻止这种情况发生。所以，我的观点与西方的传统智慧直接相悖。你问我，我将如何证明我是对的，而传统智慧是错误的？答案很简单。没有证据支持传统观点。没有证据表明普京想要创造一个更大的俄罗斯。没有证据表明他想征服整个乌克兰。当然，没有证据表明他想征服乌克兰以外的其他国家。另一方面，有大量证据表明，他的动机是北约向乌克兰扩张，或者更广泛地说，他的动机是西方努力使乌克兰成为俄罗斯边境的西方堡垒。他多次表示，这是不可接受的。我认为所有可用的证据都表明我的立场是正确的，而传统智慧是错误的。俄罗斯并没有被打败，西方对俄罗斯实施的制裁已被证明是无效的。西方“打败俄罗斯”的心态发生了变化吗？米尔斯海默：很明显，经济制裁已经失败了。这真是太了不起了。美国人认为，一旦战争开始，对俄罗斯的制裁，加上乌克兰军队在战场上的早期胜利，将使乌克兰能够在乌克兰境内击败俄罗斯。这些制裁被认为是对抗俄罗斯的制胜武器。但他们几乎完全失败了。俄罗斯经济表现非常好。如果说有什么不同的话，那就是受到制裁伤害的欧洲经济体。对俄罗斯的制裁没有奏效。现在的问题是，美国对未能击败俄罗斯有何反应？美国是否正视现实并推动乌克兰人与俄罗斯谈判达成和解？答案是否定的。我认为美国希望在可预见的未来继续战争，希望乌克兰在西方的帮助下能够以某种方式扭转战场上的局势，帮助乌克兰收复失去的领土。这不会发生。事实上，这是妄想症。乌克兰人现在尝试与俄罗斯人达成和解会更有意义。但这不会发生，因为西方不会放弃，而且至少目前看来，乌克兰人也不会放弃。米尔斯海默：需要强调的是，美国在大约1990年至2017年期间对中国采取的接触政策已经失效。我们不会回到参与。美国现在已经采取了遏制政策。美国决心遏制中国的崛起，而且这一政策不会改变。这告诉你，中美关系将在未来从根本上保持竞争。他们之间肯定会有合作。中美确实有共同利益。因此，他们将在某些方面进行合作。例如，我相信美国和中国之间会有很多贸易，尽管其中很少涉及高端技术。美国将不遗余力地减缓中国对尖端技术的发展，但否则，中美之间将出现大量涉及食品、纺织品、制成品等的贸易。两国还将在核扩散等问题上进行合作，并希望在气候变化方面进行合作。但重要的是要明白，这种合作将在激烈的安全竞争的阴影下进行。这种竞争将主导中美关系，因为它们是地球上最强大的两个国家。这两个国家都将争夺权力，并将非常担心他们之间的权力平衡。希望双方都能不遗余力地以聪明的方式管理比赛，这样我们就不会陷入一场射击战，那将是灾难性的。尽管如此，双方之间很难避免冲突，就像美国和苏联之间的冷战期间很难避免战斗一样。值得庆幸的是，莫斯科和华盛顿在1947年至1989年期间避免了超级大国之间的实际交火，从而管理了他们激烈的安全竞争。我们生活在一个动荡的时代，我们面临的危险不会变得更好。无论如何，随着时间的推移，情况会变得更糟。正是特朗普在2017年放弃了与中国的接触并采取了遏制政策。在2020 年大选后，拜登击败特朗普成为总统，他并没有恢复参与。相反，他追随特朗普的脚步，甚至加倍努力遏制疫情。因此，不管是拜登还是特朗普在2025年入主白宫对美中关系来说并不重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