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的南阳迷笛音乐节上,出现了一个奇特的现象:两万多名热爱金属和重型摇滚的中国青年,站在满是泥泞雨水的草地上,按耐不住骚动一般地等待。接着,四个身穿游牧民族服饰的“老男人”缓缓登台,没有架子鼓、电吉他、音箱、效果器,只有四把椅子和话筒。
当他们坐下,调整好乐器,一开口,仿佛穿越了数千年的古老声音从他们口中发出。那是祖先的呼唤,也像是草原心脏有力的跳动。等开场曲《Ancestor Call》结束后,音浪从人群中逐渐涌出,越来越大,直到响彻云霄,上万名金属粉丝沸腾欢呼、近乎疯狂,久久不能平静。
▲ 恒哈图乐队2023年迷笛音乐节演出现场
两种力量在迷笛音乐节交汇,古老和现代,永恒和当下,创造出一个生命力拉满的演出舞台:甩头、开火车、POGO、摔跤...青年们似乎也在用一种原始的方式致敬原生态的音乐,而台上的四位老者宛如四座石雕一般,和这群平均年龄不满25的金属党同频共振,甚至将现场点燃引爆。
▲ 迷笛音乐节万人合唱AA-shu-Deikeio
创造出这个神现场的乐队,就是当今殿堂级别的呼麦大师组合恒哈图(Huun Huur Tu)。恒哈图乐队来自图瓦共和国,这个地处偏远的俄罗斯邦联位于蒙古国北边,总人口不到30万,清朝时是曾经是中国版图的一部分,旧称唐努乌梁海。这个连在地图上都难以找到的地方,如今,因其独特的呼麦唱法而闻名于世,而恒哈图乐队则是最早将呼麦带入西方视野的乐队之一。
▲ 恒哈图乐队
自90年代开始,恒哈图的足迹遍布欧洲和美国,他们的呼麦被誉为最能深入灵魂的自然之声。这些不同的呼麦技法——低音呼麦卡基拉Karygraa、中音呼麦Khoomie、哨音呼麦Sygyt,还有更多细微变化的呼麦方式,模仿着自然景观,描绘着山脉、河流和草原,是唱给天地,也是唱给自然的歌声。
早在90年代,诺贝尔物理学奖获得者理查·费曼通过图瓦的三角形邮票发现了这个地方,并由此了解到图瓦的呼麦唱法,并推动了西方世界对呼麦的了解和研究。而恒哈图的出现,让西方刮起了一阵“呼麦风”的热潮。
▲ 恒哈图乐队演出现场
当然,“呼麦”这种唱法,对国人来说并不陌生,许多少数民族,尤其是北方的游牧民族如蒙古族、哈萨克族、新疆阿勒泰地区的图瓦族,都有这样的呼麦演唱方式。
进到现代音乐的框架语境中,我们可能会很直观的就将呼麦唱法和“摇滚”串联在一起,而这样的乐队还不少:杭盖乐队、The HU、九宝乐队等都是将蒙古族传统乐器、呼麦和金属、重型音乐结合的很好的例子,毕竟呼麦喉唱(Throat Singing)似乎和金属的“黑嗓”、“嘶吼”有着类似的发声方式。
▲ 九宝乐队
但这样的风格上的结合,却不是恒哈图乐队的路数,成立至今巡演超过半个甲子,除了与其他音乐家合作的现场,恒哈图仍以纯人声和图瓦传统乐器演奏表演,但依然能震撼首次听见这样声音的人们,就算是年轻的观众,不论风格喜好,也都能在他们的现场起一身鸡皮疙瘩。
▲ 恒哈图乐队在上海的演出现场
他们并不守旧,相反,他们更是颠覆传统的那群人。恒哈图的几位成员在苏联解体前就开始了他们的音乐生涯;乐队初始成员 Saian Bapa曾是一名爵士摇滚贝斯手。1992年,他们决定组成一个四重奏,回归自己的音乐根源,并以四人组合的形式巡演世界,开创了以图瓦鼓和传统乐器为基础的乐队编制,形式既像爵士乐的四重奏,又像摇滚乐队的四大件。
这是前所未有的形式,习惯两腿一夹叶克勒、随处一坐就地能唱起来的图瓦人,作为游牧民族,并没有编曲或更复杂的表现形式,更多是群舞或群唱,四人为主的“乐队”编排堪称叛逆,让恒哈图当年还被戏称为“图瓦披头士(Beatles)”,在他们之前,从来没有人想过图瓦的音乐和呼麦能如此被展现。
看着恒哈图和中国的观众和音乐人碰撞的过程,忍不住让人感觉:摇滚的尽头可能就是世界音乐。
10年前,是杭盖乐队最早将恒哈图“请来”中国演出,经过这么多年在中国巡演,他们的演出仍像大型明星“拉新”现场,看见各路摇滚圈、音乐圈的人来“见大师”:
▲ 窦唯
▲ 张玮玮
▲ 中国第一代摇滚人侯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