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缘文学•微型小说】醒悟||刘全胜(广东)
文摘
文化
2024-07-14 21:31
山东
7岁的苗苗是龙隆和佳佳的独生女，整个一个白嫩嫩粉嘟嘟的瓷娃娃。笑起来两边脸颊上的小酒窝飞花传情，煞是可爱，浓眉下的一双大眼睛眨巴着机灵精怪。倘或眉毛倒竖，自有一种不怒而威的凛然高冷，走起路来昂首挺胸目不斜视，天生的龙行虎步。这些都像极了她母亲佳佳。龙隆和佳佳是同一所985大学心理学专业的同班同学。龙隆高瘦，精干，常年梳着四六开分头，整日里摩丝定型，纹丝不乱。热恋时，佳佳称赞他颇有几分文人雅士的精明。他俩的结合是最为理想的互补型。遗憾的是他们的独生女苗苗就像是母亲的缩小版，找不出龙隆身上一丝半点儿遗传因子，这不得不令龙隆生疑与沮丧。龙隆出生在中原地区某个小县城，独生子，父母亲都是县局公务员，老两口奋斗了一辈子，退休时都还是个正科级。佳佳诞生在偏远的西南边陲，父母是第一代打工者，佳佳刚考起大学那年，搬砖砌墙的父亲从高高的脚手架上老马失蹄一脚踩空，像块巨大的砖头一样砸在坚硬地板上，来不及呻吟痛哭就撒手人寰，抛弃了他们母子三人，急匆匆慌忙忙奔去了黄泉路上。那时佳佳的弟弟还在读高中，母亲跟随父亲在工地上煮饭。家中的顶梁柱突然倒下，尽管拿到一笔还算可观的赔偿费，一家人还是面面相觑，茫然四顾，无异于天塌下来，走投无路。好在佳佳妈妈天生一副好心肠，一副好笑脸，一副招人喜爱的慈善大妈模样。她在工地人缘极好，上上下下交口称赞。工地老板腰缠万贯，财大气粗，却也心地善良。老板是个典型的官二代，老父亲是本市前书记，政绩突出，口碑很好，更何况他在本市经营二十几年，老同学老部下老朋友新老亲戚……网络密织，盘根错节，遍布这个城市的角角落落。离休书记老伴新逝，个人独居，整日里练书法学画画，深居简出，目不窥园。老爷子换过好几任保姆——老的少的，花哨的憨厚的，有文化的没文化的。换到最后，干脆都不要，落得个精精光光孤家寡人。最近一个人在家上个卫生间，脚一溜滑，摔了一跤，虽只是左脚脚踝脱臼，住进医院，却成了老板全家大小的一块心病。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合适保姆，老板急中生智，叫上佳佳妈妈应急。或许是情缘天成，老爷子一见佳佳妈妈就面露喜色，眉目舒展，赛似梦中情人归来一般心满意足。佳佳妈妈更是临渊履簿，体贴入微，施展十二万分魅力与爱心服侍老爷子。老爷子病情飞快好转，不久出院。他上午绘画。午休起床后，午茶伺候。接着展纸研墨，练习书法。晚饭后，老书记必定看完“晚间新闻”。然后在佳佳妈的陪护下出楼走走。最近左邻右舍儿女孙辈都听到了老爷子久违的悠扬京胡声，一段抒情畅快的《沙家浜·智斗》，或是一段激越高亢的《打虎上山》，传递出老爷子快活惬意的敞亮心情。大家都知道老书记爱好国粹京剧，拉得一手好京胡，只是自从夫人离世之后，琴声顿失，琴筒蒙灰，使得邻居和家人心有戚戚焉。老爷子心宽体胖，脸色日渐红润，腿脚也益加强健，不时携带着佳佳母亲外出游山玩水。两人相携相依，情深意笃，俨然一对百年恩爱夫妻，甚至有人看见过他俩十指相扣并肩散步。佳佳和龙隆大二时就确定了恋爱关系，到毕业时已是如胶似漆，胜过老夫老妻。有了佳佳妈妈的耳边风一吹，老爷子离休后破天荒第一次托人找关系——其实对他来说仅是举手之劳，一个电话打给他一手提拔的本市现任市委书记，佳佳和龙隆双双招考进了市妇联和市团委。龙隆官运亨通，三年不到，升了副科，然后选调支边，到新疆镀金三年，回来之后提升为副处级团市委副书记。不久，瞅准机会，下放到市管某县做副书记，换届选举成了县长。龙隆自从下放到县里之后，总是开会出差调研下乡……相距百里，不远不近，起初是一月难见夫君身影，继而是两三月没有夫妻生活。除了“忙”，就是“瞎忙”，或是“忙得很”，更或是“忙得发慌”。佳佳经由躁动不安，终归沉默不语。日子过得静水流深，波澜不惊。渐渐地心灵深处就有了裂痕，埋藏着仇恨的种子。等到有一天，龙隆开会来市里，匆忙到家，不见佳佳，只见苗苗一个人懂事小大人一样关门闭户伏案写作业，气不到一处来。一问，苗苗眨巴着大眼睛，神色诡秘地抛出一句：“到哪里玩儿，还不是同学聚会！”龙隆一通接一通电话，催命阎罗一般把佳佳逼来。佳佳跳下车，一路小跑到家，劈头盖脸就是一梭子连珠炮射向龙隆：“阎王爷钩你小命啦，叫我来掰钩子！你抛尸在外两三个月不归家，今日恶鬼索命，要我给你断后！”龙隆双眼圆睁恶狠狠盯住她，气鼓鼓得灯笼大，血丝汪汪，怒火四射。佳佳更是火上添油，“抠出你一副猪瞭子！”边说边伸手抓绕。两人动手开打。佳佳先发制人，扑倒龙隆，一手撑地，一手箍死对手脖颈。龙隆被压在她身下，两眼死鱼一般，喘着粗气，放弃反抗，不再动弹。他脑海里飞速转动着：身份面子荒唐影响…..可佳佳依然往死里打，使劲全身气力控制他。双方僵持在地，惊动了苗苗。苗苗猫着腰，悄悄走进杂物间，从工具箱里拿出铁锤和老虎钳，冷着脸，一并摔在地板上，咆哮着：“打呀，继续打啊，往死里打哇！”然后嘭的一声巨响，关了她的卧室门，哗啦一声，反锁了。佳佳这才猛然清醒，松了手。两人无声无息地悄悄洗漱。女的进了卧室，男的溜出房门，外出住宾馆了。身为学习委员的苗苗与同是班长的他编为同座，玉女金童，都是同学眼中的标兵和榜样，班主任的掌上明珠与心头肉。一向品学兼优温柔活泼的苗苗今天与同座争吵几句，突然发威，如出一辙地学着她妈一招摁倒班长，一手撑地，一手锁喉，一身蛮力压制着他。班主任莫名其妙，百思不得其解，喊去家长佳佳奔赴学校，现场处理。佳佳回到家里中，心里倒腾着她所学的心理学知识，一夜无眠。迷茫中眼前突然浮现出苗苗扔下铁锤钢钳，双手叉腰，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威猛形象；耳畔回响着苗苗愤怒的咆哮：“打呀，继续打啊，往死里打哇！”……（本文系水缘文学（ID：sywxwk）原创首发，作者：刘全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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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全胜，籍贯湖南郴州，广东省小小说学会会员。已发表或获奖作品逾500篇，上百万字。长诗《涅槃•新生》于2021年10月荣获第三届“容桂总商会杯”草明工业文学奖（国家级）一等奖。诗文集《情意绵绵》（39万字）获得2021年度顺德区文艺精品扶持项目，由云南出版集团/云南美术出版社出版，于2023年3月又荣获“顺德区2022年度最佳文学作品——年度诗歌最佳作品”。《世相——刘全胜小小说100篇》（20万字）再次获得2022年度顺德区文艺精品扶持项目，出版社审稿通过，很快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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