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I编程在硅谷杀疯了,但国内还长得出自己的Cursor么

科技   2024-11-25 10:15   北京  

作者李京亚
邮箱lijingya@pingwest.com

2024年夏天,经历了3次重大功能更新和40余次功能迭代之后,AI代码编辑器Cursor在北美制造了一场程序员狂潮,并且也随即成为大洋彼岸中国程序员们的编程工具首选。

面对强大的GitHub Copilot,Cursor带来的交互方式的变化、使用体感上的创新、对整个程序文件全局补全代码的能力、虽由OpenAI孵化但基座模型弃GPT4而选Claude的决策、快速拿下3000名各领域客户的成绩、以及早在8月就达到的4亿美元估值,都让它成为科技圈热议的焦点。

Cursor甚至都不是硅谷第一个走红的AI编程产品,更不是最后一个。

今年3月,“AI程序员”Devin引发行业广泛关注,仅5个月后,另一家名为Cosine的AI初创宣称,他们全新推出的AI程序员Genie测试表现远超Devin,8月,集成了AI的强化型代码编辑器Cursor迅速成为顶流,作为VS Code的衍生版本,它在继承VS Code优势的基础上,全面融入AI功能,极大简化了软件开发工作流和编程过程,在它之后,Magic、Bolt、Replit、Supermaven纷纷成为AI编程明星公司的代表,他们各自擅长不同的方向,Supermaven重上下文本长度,Bolt、Replit在工作流上做了更多延展,不仅能设计代码的整体结构,还能够对代码作出全局修改,甚至超出了Cursor的能力边界。

据报道,这些公司的总融资额早已超过了22亿美元。AI编程在硅谷逐渐成为最性感的AI赛道,10余家今年活跃的AI编程初创中,已有7家成长为独角兽。然而,与很多领域的“追逐”不同,在AI编程公司席卷硅谷的同时,国内却基本上没有听到过AI编程初创公司的大消息。

一位前沿科技领域主流VC的投资人告诉硅星人,其实国内去年一下子也冒出了多家AI编程公司,他们当时梳理完曾经有十四五家。

“那些创业团队都在编程赛道上想各样东西,比如代码搜索,比如面对论文进行编程,比如做代码注释,或者代码修复,还有一部分在做纯代码生成,完全对标Cursor。”他称。

“但问题是,水平差了很多。”他形容,总体而言这些团队做得代码生成,程度不深。

硅星人了解到,去年奇绩创坛投了六家AI编程领域的初创,此后几乎全军覆没,而去年10余家曾短暂浮出水面的代码类团队,今年大部分已经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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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标Cursor,现实骨感

“水平差了很多”的问题,其实是个AI行业常见的问题。在基础模型上,在Chat类的AI应用上,其实都存在中国公司追赶美国对手的现状,但事实上这些赛道还是有融资发生,投资人也能在市场逻辑上自洽。

但AI编程有一个很大不同,就是——面向开发者的AI编程产品没有国界。这与那些面向企业的知识库问答助手等产品都并不一样,因为语言、生态等方面的差别,中国和美国差异很大。据硅星人了解,面向企业的知识库问答助手,面向中国和美国客户,面向中文与英文的版本差异堪称巨大。

“美国先做出了好产品,国内开发者都会去用,没有太多门槛”。来也科技CTO胡一川指出。

于是,水平做得太浅在AI编程的赛道上,就成了第一个问题。达不到Cursor、Bolt、Magic等新贵的身位,这个硬标准如果不能启及,在许多中国投资人眼里,再好的团队也不能吸引到投资。

有AI应用团队联合创始人表示,海外市场目前很多类似Cursor的明星产品跑出,本质上是美国资本市场对这类——用海外最好的大模型(Cursor用的是Claude)直接做插件,做成Agent的编程产品非常buy in。客观而言,在模型层面,国内似乎不缺乏比肩GPT4的模型,然而问题似乎不在这里。因为哪怕是同样基于海外模型,目前很多应用的产品完成度和能力都依然欠缺。

于是,当国内投资人看AI编程赛道的一个共同逻辑是对标Cursor时,就自然下不了手。上文提到的AI应用创业者表示,他经历过几十次非常类似的交谈,但发现投资人们最终认为,“这个标准国内产品是达不到的”。

“现阶段在海外能解决这种IDE生态问题的中国团队尚且看不到。”AIGCode CEO宿文表示。IDE指的是集成开发环境,指用于提供程序开发环境的应用程序,包括代码编辑器、编译器、调试器和图形用户界面等工具,如微软VS系列问题。他认为,目前中国公司们哪怕想在海外实现Cursor这样的“插件逻辑”,也是遥遥无期。

当在技术本身落后时,中国投资人过往的一个常见逻辑是,我们有更大的市场和应用场景,商业化上可以快速跑起来,进而带来应用上的弯道超车机会。然而在AI编程上,商业化的环境也没有比海外好到哪去。

“投它(AI编程)就是因为其赚钱。”常驻硅谷的Amino Capital合伙人徐霄羽表示,AI编程火爆于硅谷,背后原因是PLG(产品驱动增长)SaaS模式在整个海外是成立的。徐霄羽发现,她们机构最近3年投资的初创公司,发现并找到PMF的生成式AI公司,比没有生成式AI驱动的公司能节省一半时间达到1000万美金ARR(年度经常性收入),这虽然不能帮助这些公司日后成为谷歌,但足够发展成一个小独角兽体量,其中最典型的例子就是2016年成立,今年跃升成为编程界新贵的Replit 。

但事实上,哪怕在硅谷当红编程工具如Github Copilot、Cursor和Bolt,在现实中的产品状态也没有达到强付费点。构建自有编程模型的另一家新贵Magic,甚至都没有发布正式可用产品,他们仍解决存量场景下的存量程序员需求。

国内的付费道路更在最早期。

国内2B SaaS生态因利润率低不赚钱,因复杂环境成因不起势已是老生常谈,就连李开复日前都说“现在还没有SaaS订阅的妄念”。而且,AI编程很重要的目标群体是互联网公司的程序员们,但大厂倾向于团队自己做生产工具。公开信息显示,阿里云、字节跳动、华为、百度内部都有成熟的AI编程业务,这些业务服务于内部,让外部的创业公司少了很多市场机会,同时这些业务在市场成熟的时候也很可能转身入局,对外提供服务,像当年钉钉与飞书的历程一样,届时创业公司的空间也会进一步被碾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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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找出路:有人找独特的市场机会,有人认为还是要硬碰硬

刘罡是国内最早关注AI+行业方向的风险投资人之一,依循阿尔法公社的“投人不投赛道”的逻辑,作为合伙人的他很早走访到几家很有潜力的AI编程团队,包括其中一家编程方向的项目,团队资质良好,有不错的产品,项目针对B端企业和开发者,但付费很成问题,他们曾找到少数大B客户做私有化部署,但总体“说白了收不上钱”,勉强维持但无法实现快速发展。

这一团队于2023年下半年陷入困局,今年伊始,他们坚决转型进入全新领域,开始有了一些不错的营收和业务增量。

北京大学长聘教授李戈耶是国内这一赛道最早的闯关人。两年前他创立了aiXcoder,早于ChatGPT问世之前,李戈用比较传统的编程方法孵化这一项目,在IDE(集成开发环境)里做插件,做代码补齐,有些类似经典的知识图谱。

2023年起,aiXcoder调转船头拥抱大模型,做大B端和2G端生意,接连获得了几家银行和国企商单,年中预测今年会有6000万左右的营收,和近10亿人民币左右的市面估值。还有高瓴、清流资本和一家汽车产业链基金的加注。

“这是中国特有的机会,国内有很多大型公司,自己有比较大的开发团队,它们需要AI编程的辅助,但又不可能用GitHub Copilot 或者Cursor这样需要连接云端大模型的产品。“胡一川认为。

当下国内绝大部分头部银行、保险公司、和金融行业里的大型企业,都拥有异常庞大的开发团队,小则几千,大则上万,他们的共性是希望运用先进的AI工具和技术,但不太可能使用互联网上的编程工具,出于安全考虑,必须使用一款能在环境里做本地化部署的AI编程整工具。

这不仅是AI编程一个赛道的特性,还折射出整个大模型To B落地的新趋势。胡一川认为,目前很多客户要的不仅仅是你的模型本身,或者AI编程软件,要的是软硬一体化的方案,“要这个东西做本地化部署,需要选择什么样的GPU,怎么在GPU上做训练和推理,怎么高效使用GPU,都需要厂商具备很专业的服务能力。”

总之,“AI coding这里面的角色从设计到开发到测试到发布都有,新的公司想继续走这条路,竞争是非常激烈的,除非他找到了一个非常独特的群体,或者非常垂直的领域,一些通用的产品解决不了的问题,它能够解决,才可能会有机会。”胡一川说。

这的确是一种生存思路。最近原月之暗面视频生成产品Noisee负责人明超平离职,他创业的项目也是一家AI编程公司,据硅星人了解,这家公司是走轻量级类似Websim的产品路线,瞄准游戏等场景,(Websim是款仅通过文字描述就可以生成网站的网站,可以生成小游戏和一段音乐,由OpenAI、Anthropic等大模型驱动,如Claude 3.5 Sonnet和GPT-4o),暂时没有自己的专属模型,要走比Bolt还轻的产品付费路线。

与此同时,还是有新的创业者“不信邪”,认为最终的出路还是要与海外最强的产品“硬碰硬”,在能力和模式上通过创新来获取自己的机会。

AIGCode的宿文是其中一员。他表示,一些AI编程国内企业做的大量工作是代码测试和代码修复,这都只是进入到了编程赛道,但不算真正在做深度代码生成。

“这个真正的工作像吃肉,需要放弃边角料”。

他此前在华创资本做投资人。2021年3月离开华创之后,保留了投资合伙人的身份,但几乎是全职投入了创业模式,最终他在今年1月创立AI编程公司AIGCode,获得了两轮融资

AIGCode的产品是一个端到端的Autopilot工具,有自己“pre-train from scratch”的通用模型,想对标poolside、magic,做大模型时代的产品发动机。

宿文告诉硅星人,他把端到端做代码生成定为自己20多人团队的工作方向。“20多人搞不定的事儿,200个人也搞不定,这个赛道的技术人才是非常有限的,有几个人做过预训练又有多少人做过先进且创新的软件架构呢?”20人的规模与他对标的竞争对手,美国AI编程初创Magic的体量相当。

从模型和软件架构上去做代码生成,做端到端完成任务的编程工具,并训出自己的模型,与应用垂直结合,最终接管APP工厂里的多个职能,这种端到端完成任务的编程方式,是宿文眼中在编程领域能脱颖而出的唯一方法。在链路管线上分工明确的硅谷,端到端没有必要,但在中国的开发与B端环境里,端到端可能是更符合市场需求的模式。

“只有端到端的代码生成或者片段化的代码补齐叫做AI编程”。

但这也要求你真的可以做得比硅谷新贵们流程全,做得水平比他们还好。这显然并不容易,和其他同行一样,市场和投资人给他的时间窗口也是有限的。一切都需要加速进行。

宿文表示,自己的团队已经把很多先验性东西跑完,目前处于往产品上补全功能覆盖度的阶段,并于最近开启了产品内测。

“付费点没到之前,最好的办法是先让用户起来,让产品出来,这个赛道就像南北坡爬山,Copilot已经从北坡先爬到了大本营,我们在南坡还不一样,但大家最终都能登顶。“宿文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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