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5月20日,腾讯新闻发起“从她说起”女性分享会,56岁的家政女工李文丽、复旦大学知名教授马凌以及明星伊能静等人同台演讲,引起广大网友关注。从卑微如尘埃到绽放如鲜花,她究竟经历了怎样的历程?
年近半百成北漂
李文丽是甘肃省平凉市的一名农妇。外出打工源于2005年一场车祸夺走了丈夫的半条腿,不仅家中失去了经济支柱,还因耕地被征用,加上婆婆生病吃药、3个孩子上学需要费用,生活陷入困顿。原本脾气不好的丈夫愈加暴躁,为了家庭和睦,李文丽一味忍让。直到有一天,女儿看不下去了,便朝她喊道:“我才不要像你这样憋屈地活着。”
为了生计,从未出过远门的李文丽,只能外出打工挣钱。她曾独自在县城开了3年蒸馍店,熬到两个儿子考上大学、女儿上了中学。此后,她又去银川打工,生活艰辛而又苦涩。
命运的转折出现在2016年,李文丽通过平凉市妇联组织的转岗培训来到北京,成为一名家政女工。辗转了几个家庭后,家政公司经理质问她:“为什么别人能长期干,你却总是干不久?”这样的问题让她很困惑、痛苦,甚至开始自责。
直到去了一个年轻的4口之家,李文丽才得到了尊重和认可,每周六还能休息一天。一周忙碌了6天,只有走出门,她才有放假的感觉,但能去哪里呢?北京的冬天,裹得再严实,室外也没法长待。她只能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徘徊,等天黑才回到雇主家。
一天,李文丽无意间在手机上搜到了“鸿雁之家”,这是一所给家政女工赋能的公益机构。李文丽去的那天,看到有人在织毛衣,有人在唱歌,还有人正对着镜子跳舞。“累了随时能休息。”热心的姐妹指了指角落的毯子,一切如此亲切,李文丽顿时感觉找到了组织。她从小就喜欢唱歌跳舞,只是生活的艰辛让她日益沉默。她鼓足勇气唱了一首《青藏高原》。“哇,高手呢!”这样的夸奖让李文丽红了脸。
不久,身高1.70米、长相秀气的她,受邀在专业老师的指导下,和“鸿雁之家”的姐妹们排练了一支原创舞蹈“百手撑百家”。干了多年体力活儿,身体僵硬的她在鼓励声中,慢慢找到了跳舞的感觉。比赛那天,她和一众姐妹翩然起舞,舞蹈结合了日常干活的动作,真实而有力。一曲舞毕,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
紧接着,凤凰卫视线上春晚邀请李文丽和姐妹们参演,她们的舞蹈《舞在劳动中》,赢得十几万网友点赞。那晚,李文丽心中涌动着前所未有的力量。年近半百,她似乎感知到了人生的美好与无限可能。
心怀锦帛奔向光
“鸿雁之家”还开设有创意写作和绘画等艺术课程,老师鼓励每位成员写下日常所思所想。李文丽拿起久未触碰的笔,写下自己在工作中的辛酸与感悟。文章经过老师指导后,以“梦雨”的笔名发表。她不仅获得了稿费,还得了奖。通过笔墨,她终于找到了倾诉者。慢慢地,李文丽工作中的阴霾一点点被驱散。
后来李文丽有幸参加了北京皮村文学小组,认识了更多有情怀的志愿者,包括前《南方周末》的记者,美术学院、音乐学院的资深老师等。
几十年来,李文丽总在照顾家人和雇主,现在,她却被无私地照顾着!每次写到过去,李文丽总忍不住流泪,哭不堪的命运、哭自己的软弱,不停地输出后,她越写越流畅,心底的褶皱舒展了。她的文字频繁受到老师的夸赞,作品多次在《新工人文学》和《尖椒部落》等平台上发表,这让她备受鼓舞。
2017年1月,李文丽作为首批劳务输出的优秀家政女工代表,受邀参加甘肃省妇联举办的元旦晚会。晚会上主持人特别介绍了她的励志经历,她被授予“优秀陇原妹”的称号。在她的影响下,越来越多家乡姐妹陆续进京务工。
2018年11月,在皮村文学小组老师的推荐下,李文丽登上热播综艺“超级演说家”的舞台,代表全国3700万名家政女工发声。她满怀热情,分享了自己和家政姐妹的生活。演员刘晓庆和知名主持人陈鲁豫肯定了她的演讲。刘晓庆更是送给她一本亲笔签名的传记《人生不怕从头再来》。
同年12月,李文丽回家时拖着一只大行李箱,里面全是她所得的奖状以及获赠的书籍。她一样样如数家珍,儿女跟着欢呼雀跃,丈夫却冷不丁地说道:“这些有啥用?值几个钱!”“有用!至少证明我不是你口中的笨女人。”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不想破坏家庭气氛。
元宵节后,李文丽再次启程回北京。那天,积雪没过了脚踝,丈夫破天荒地坚持送她到西安转车,临别时,他低声说道:“怪我,害你50多岁了,还要外出讨生活······”
看着丈夫拖着假肢蹒跚远去的背影,回顾一地鸡毛的婚姻生活和自己只身北漂的境况,李文丽噙着泪,在手机上写下一首诗——《丈夫的背影》:“29年短暂而又漫长/虽没有轰轰烈烈大起大落/却也是波澜不惊默默从容/彼此在岁月的长河中/早已融为一条涓涓细流/在沧桑岁月里蜿蜒绵长/唯愿岁月静好/这条细流在尘埃里涤荡永不枯竭”。她把诗发给丈夫,丈夫回了一个感动流泪的表情,并愧疚地说:“我脾气不好,你还那么容忍我······”
2020年春,疫情肆虐,雇主失业,不得不辞退了李文丽。一时找不到工作的她陷入迷茫。皮村文学小组的一名义工老师看过她的画稿之后,常在微信上指导她画画。恰逢一名美术老师要在深圳举办画展,挑选了李文丽的几幅画作参展,并邀请她前往观摩学习。李文丽去了南方,参观了世界油画制作中心——大芬村,绿意盎然、现代开放的深圳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做自己前路璀璨
外面的世界固然精彩,但家庭琐事却让李文丽不堪其扰。大儿子坚持丁克生活,小儿子不想结婚。丈夫劝说不动儿子,转而向李文丽施压。然而李文丽淡定地表示,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谁也不应该把自己的个人意愿强加给别人。她这样的转变让丈夫很惊讶,原来那个言听计从的妻子像变了个人。
确实,李文丽不再像以前那样只会忍气吞声闷头干活了。安心做好家政工作之余,她还专注于阅读、写作、画画、跳舞。因为热爱,她的文笔越来越好。
为了拉近女儿和外孙的亲子关系,李文丽咬牙不和女儿长住,尽管她在回程路上因不舍外孙而大哭一场。女儿得知母亲的良苦用心后,直说:“妈妈思想超前,我要向您学习。”李文丽说道:“亲子关系得尽早培养。”
同时,她的艺术种子在茁壮成长。在公益机构的帮助下,李文丽撰写的20多万字的文稿《梦雨的世界》被印刷成册。2024年1月,她代表皮村文学小组参加了广州艺术书展,《梦雨的世界》获得广东人民出版社编辑的青睐,有望正式出版。3月,在澳门文学节,一位老师看了她的家政姐妹系列绘画,当即提出可帮她做绘本的想法。
用心耕耘,自有收获。为纪念中法建交60周年,法国知名编舞家杰罗姆·贝尔拟组织一场业态舞蹈《盛会》,在北京招募舞者。李文丽发去一段平时跳舞的视频报了名,她竟然作为家政代表入选。她担心自己的水平不高,拖队伍后腿。排练时,她得知表演并不追求高超的舞技,而是更注重参加者运用身体潜能,发挥想象力,描绘工作日常,这让她茅塞顿开。
劳动节期间,李文丽穿着色彩绚丽的服饰,和来自各行各业的19位从业者在吉祥剧场一起跳着华尔兹,全身心投入到“盛会”中。牵手、旋转、拥抱,她在舞台上尽情释放自我,享受镁光灯聚焦的时刻。舞蹈展示了生命的千姿百态,李文丽工作之余挤时间排练的辛苦消弭殆尽,被尊重和被看见的感觉让她犹如重生。表演结束后,她哭了,为自己终于活出了想要的样子。
2024年5月20日,李文丽受邀前往上海参加腾讯女性分享会,她和复旦大学教授马凌,女星伊能静等优秀女性同台侃侃而谈。互联网的传播助她链接了更多同频的人,她的世界变得更加广阔。
6月底,她回到家乡陪儿媳待产。这一次她不再害怕返乡。以前,一离开北京,她就觉得自己从“梦雨”变回了“李文丽”,可这一次,她锚定前路。不管在哪里,她都要坚持写作、画画。她将持续在个人公众号上分享原创画作和文章。余生,她要不遗余力地做自己。
来源:《伴侣》杂志学习强国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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