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走了,早上收到妈妈的微信。
我在外地,还没法马上回去上海。前2个月,妈妈说她去看外婆的时候,外婆开玩笑说,我很久没去看过她了。我说我会去的,这一年里焦头烂额,等理顺一点,会跟妈妈一起去的。
然后,就没有了那一天。
我脑海里,对外婆的记忆不多。因为,我小时候手臂摔骨折了,双职工的父母想让外婆来看我几天,但是她没有来。她更愿意去关心小舅家的我的表弟。
因为外婆四个女儿两个儿子的子女中,小舅家的第三代,是家里唯一的姓氏单传。
父母的很多场争吵中,都有外婆家不愿意帮助我们这个小家庭的很多个小故事。母亲夹在中间一直很为难,所以外婆家我也不常去。因此从小到大,我们家的至理名言就是,一切靠自己。
所以我对外婆的记忆不多。我是个挂着钥匙在脖颈上的孩子,从小学到大学,我练就的只有一个:父母是普通人,除了读书之外,一切靠自己,你没什么可依靠的。
外婆这辈子,在那段时代偏差的年代,外公被贴上声名狼藉的标签,被迫离开家很多年。
她弱小的身躯,带着六个孩子,那个年代还经历三年自然灾害。我妈是家里老三,初中辍学,找各种活贴补家用,照顾下面三个更小的。
自我有记忆来,外婆就是佝偻着腰的样子,腰杆严重变型,有天生的不足,也有后天各种营养问题导致。
那么带着六个孩子的这位母亲,在当时的年代,是怎么过来的,我不知道,也再也没有机会问了。
那时候的她,是不是就是我现在这样的年龄呢?面临各种困境和踌躇呢?家里没有丈夫在身边,她还能顾得到自己吗?
对外婆家,我从来都很不屑,因为外婆家就是重男亲女的存在,不在乎我母亲的感受,当然,也就更轮不到我,被如何好好珍惜。
但是,外婆是不是也觉得,等他年龄大了后,依靠儿子,可能比嫁出去的四个女儿更有可能些呢?
此刻,我也许总算懂了,站在一个女性的角度,我可能明白了,她当时的无助,并且能拼命生存下来的意志力。
比较外婆来讲,外公是老实巴交的存在。外婆主持着家里的一切,这可能也是经历过最困难年代之后,外婆心里的底气吧。
外婆很节俭,在我都结婚很多年后,才知道外婆家没有热水器,没有淋浴设备,还是很基础的洗浴方式,烧开水。外婆坚持不要,不是小辈不给她安装。外婆家的饮食,也一直是清淡,节省的存在。
前些年送走外公后,大舅又走在了外婆前面。大家瞒着她,似乎她也感应得到,从未开口问过,为何大舅没去看她。
女人的名字,也许一直是个弱势的定义,但却又是那个坚韧的存在。
妈妈那天跟我视频,看到手机那头的外婆,吸着氧气瓶,这就是最后的一面。
外婆的晚年还是幸福的,小舅对外婆还是照顾细致的。只是她带大的外孙,早已移民澳洲,后来小舅一家也都去了。今天的最后一面,也还是没有见到,会否是她老人家心里唯一的遗憾?
说人离开的那刻,眼前会快速流转这一生的记忆。90多的外婆,她脑海里会惦念什么?再普通不过的老百姓,跨越上世纪3040年代,没什么文化,但就是如此养育后代,并且走过这90多年的岁月。
或是她还会忆起,她一个人面对六个孩子走过来的每一年?此刻我觉得埋怨这样一个弱女子重男轻女,是如此的不讲道理。她已经是如此的坚韧,跨过人生的各种悲喜,如今是真的累了,想要离开了。
她已经足够令人尊敬,走过这90多年的人生,每次看到我的时候,她都会温和语气地招呼我吃一碗她烧的汤圆......
这是我为外婆写的第一篇文章,也是最后一篇了。外婆,你能看到吗?
我不再责怪你了,我要像你一样坚强,走过这岁月,至少我也要像你一样,温和地给我的小辈,烧一碗甜甜的汤圆......说一句,会好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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