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的历史其实也并不长，一百多年而已，但越南人与中国人的手足深情却渊源流长。早在二千多年前，秦王赢政尚未统一中原诸国之时，越南北方大片领土与我国现在的广西、广东山水相连，同属百越之地。那时在中原人的眼中南方楚地已是蛮荒，百越更是原始部落。后来，秦王统一中国，一路南下，百越也成了秦国属地，在越南北方设有象郡。到了西汉王朝，又有安南都护府。所以我们现在叫这个地方为：越南，就是“百越”和“安南”各取了一字。
前些年，一有机会我就会去东南亚各国逛一下，越南早就想去看看，谁知新冠疫情从天而降，各国也都纷纷关上了国门，中国大陆更是划地为牢，严苛限控，三年的美好光阴就这样捂着口罩，带着脚镣在煎熬。去年终于放开了，我就象笼中放飞的鸟，迫不急待地想要展翅飞翔。
不过去越南用不着飞翔，陆路通关亦可。这次我是随旅行团从广西东兴市跨越国境抵达越南芒街市的，这两个城市山水相连，一桥横跨，十来分钟就可以步行通过，落地签证，方便快捷。站在越南的国土上，北望烟波浩渺的北部湾，隔岸就是中国的防城港。
秦汉之后的近二千年里，中越有时为一个统一的国家，有时越南是中国的蕃属国，有时也是独立的民族国家。两国之间时合时离，打断骨头连着筋。
中国广西有个地方叫桂林，因为奇特的喀斯特地貌，自古便有：“天下山水甲桂林”的美称。在与广西隔海相望的越南下龙湾，亦有水上桂林的雅号。这片恬然淡泊的海湾上，耸立着1969个形状各异的岛屿，有的似人头，有的象乌龟，其中最著名的是斗鸡石，从一侧看去，两个小岛就象一对斗志昂扬的雄鸡，跃起身来，争锋相对。当游船划到斗鸡石的另一侧观看，两只斗鸡不见了，摇身变成了一条翘起尾巴的大鱼。
登临下龙湾地势较高的天堂岛之颠，可以鸟瞰星罗棋布的绿色岛屿，银色的沙滩，碧波荡漾的海水，往来穿梭的游轮，它们交织在一起，展开了一幅下龙湾海上桂林的全景画卷。据说在下龙湾的一千多个岛屿上，只有四十多个岛上有人居住，绝大多数都是无人岛，但有些岛上活跃着野生动物，有矮脚鸡，羚羊，猴子等等。当我们乘摇撸船进入月亮湖观赏时，就亲眼目睹了几只在崖壁树枝上觅食的小猴子。
月亮湖，并不是湖，而是由岛屿围绕着的较为封闭的海域，这里的海水似乎格外清澈，波澜不惊，群山环绕，含翠欲滴，引得游人如织。从大陆来的中国人大多是乘坐有船工摇撸的大木船，十几二十个人一条船，而欧美的游客更喜欢自驾独木舟，自己划桨进入月亮湖玩耍。从这一点上也可以看出，中西方文化的差异，我们东方人可能大多喜欢有集体归属，有安全保障，而西方人更具冒险精神，追求个性自由解放。
在下龙湾这片海域上，不但有“湖”，还有溶洞。如果月亮湖不能称为真正的湖的话，那么下龙湾万景岛上的天宫洞就是真正的溶洞，洞里的石笋、钟乳石都是货真价实的，千奇百怪，突兀嶙峋。只是洞内的灯光布局没有那么考究，比不上广西桂林溶洞里那般五光十色，梦幻迷离，是原汁原味的浑金璞玉。
我们在越南北部旅行的第二站便是驱车前往首都河内。河内，顾名思义，就是指红河之内的这个地方。从十九世纪八十年代开始，法国人就以此为中心，控制着所谓法属印度支那联邦，其地域不但有现在的越南还包括老挝、柬埔寨大部分领土。
中越这对手足兄弟，从秦汉到明清，历经了分分合合，恩恩怨怨，风雨情仇。到了十九世纪末，法国人看上了中南半岛这块富饶的宝地。除了武力侵略，还有外交协迫，终于在蠢不待发的大清国手中骗取了对越南的控制权。如今，1886年仿照巴黎圣母院建造的圣约瑟夫大教堂仍旧巍峨耸立在河内的还剑湖畔，见证了西方政治文化对越南的深刻影响。
1940年8月，日本人以建立大东亚共荣圈为幌子，宣称要从白种人统治下解放亚洲人，占领越南长达五年之久。宣布投降之后，法国人卷土重来，驱逐北方的越共政权在南方西贡建立自治政府，史称第一次印度支那战争。在苏联和中共的帮助扶持下，北方越共军队于1954年取得了奠边府役大捷，并于当年9月2号建国。
在北越站稳脚之后，越共对于《日内瓦协定》所规定的北纬17度停火线不予理睬，于1959年起展开了对南越临时政府发动的武装斗争，1961年美国出兵干涉，这就有了越战，史称第二次印度支那战争。在中国也有抗美援越的运动。我在曾经就业的中国内地的某兵工厂的历史资料中，看到过这个工厂文革时期褒贬某人的原始传单，传单也分两派，一派赞扬宋某曾经积极投身抗美援越运动，捐款高达一百元人民币，充分地发扬了国际共产主义精神。而另一派则批判宋某是图表现，发神经，每月十多元的工资竞拿出来百元巨款抗美援越，简直就是神经病，而且钱的来路也不明……
文革时候的传单就是这样真假难辩，事非不明。还好，越南庆幸没有搞文革，人间少了几个冤魂。不幸的是，越南也有土改。1954年，越南北方开展了土改运动。土改期间，越共杀死地主富农五万余人，判刑几十万，手段极其残忍，包括枪毙、活埋、挖心、斩首等，遍地都有新坟。
相对而言，这个时期南方的越南人日子还算安逸。但美国因为陷入越战的泥潭，损失惨重，国内反战情绪高涨。1975年3月美国正式将地面部队撤出越南。越南南方政府，也是扶不起的“阿斗”，短短地几个月后就被北方的越共消灭，越南国家实现了统一。南越的首都西贡，更名为：胡志明市。
胡志明是越共创始人，他在世的时候最大的愿望就是消灭南方政权，但在越战中胡就已离世，最终没有能看到统一的那一天。我们在河内市中心巴亭广场参观了胡志明的故居，主席府。主席府的主体建筑由德国人建造，颇为豪华，绿草如茵，桉树的枝叶下，掩映着一幢尊贵的金黄色的法式别墅。胡的办公室里都是非常昂贵的红木桌椅。
胡志明的越共是中共、苏共一手扶持的，胡对中国应该还是感情深，与中共穿一条裤子。但越南统一后的领导人好象就不那么买中共的账，于是就有了1979年的对越自卫反击战。
我家没有军人，但我对1979年那场越南战争还是有些印象，因为我们生活在中国大陆某地的兵工厂，生产主战坦克、装甲车，国家有战事，兵工厂肯定不能闲着。那时我们一家四口挤在一间没有卫浴，不足二十平米的宿舍生活，爸爸妈妈早出晚归，每天的工作时间是：七对七。就是早上七点上班，晚上七点下班。没有休息日，还要加班。
一转眼四十五年过去了，当年他们开着我们生产的铁甲战车，满腔仇恨，跨过中越边境，而今的我们是怀着兄弟般友谊来到一衣带水的邻邦旅游观光。为什么当年会要兄弟相残，刀兵相见，我觉得现在还是个迷。按中国官方的宣传，是因为领土争端和越方有东南亚霸权野心。坊间也有各种说法，似乎也都经不起推敲。如果讲是1974年西沙、南沙领土争端的延续，这两战的越方的政权根本就不一样，而且是死对头，尿不到一壶里来。如果是讲，打越南是为了挽救垂死挣扎的柬埔寨红色高棉，那短短的一个月，也没有什么作用，越军也并没有因此从柬埔寨撤军，越柬战争一直持续到了1989年。波尔布特反人类邪恶的政权也彻底垮台了。
不管它是什么原因吧，战争总是给人类带来无法愈合的伤痕，中国和越南原本亲如手足兄弟，反目为仇，同室操戈，总是一段不堪回首的记忆。
好在1986年越共第六次全代会提出了，经济上和思想上的革新开放政策，涉中共的后尘，走上了市场经济建设的正途。2000年，中越两国又签署《关于边境问题的协议》，解决了两国边界争议，为两国进一步的合作奠定了基础。
历经劫难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如今中越双方摒弃前嫌，开关互通，合作互赢，续写中越友谊的新篇章。但愿东兴口岸的中越友谊桥上，永远都这样熙来攘往，商贾如云，中越人民之间，永远怀着兄弟般的情谊，和睦相处。
图文/王笑 写作于2024年10月6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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