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看戏，许多人会想到剧场、舞台、座椅、聚光灯、红幕布。如今在天津，经典话剧不仅在剧场上演，还出现在街头巷尾。在天津街角遇见戏剧，已经成为天津文旅的一张名片。天津人民艺术剧院李阳院长表示，天津正在不断地尝试打造数量更多的“空的空间”，将戏剧从剧场“移”到公园、景区、街道，让观众在大街小巷邂逅经典戏剧，享受高品质文化。
2024年年底的一个周六下午，记者来到位于和平区金街的大铜钱广场，这里已经聚集了数以千计的观众。身穿白色连衣裙的“陈白露”独自站在浙江兴业银行旧址二楼的阳台上，说起了那段经典的独白：太阳升起来了，黑暗留在后面，太阳不是我们的，我们要睡了……“陈白露”在竖着罗马柱的欧式阳台上凭栏而立，与观众们俯仰相望，让观众仿佛穿越回一个世纪前，亲身体验发生在“惠中饭店”的故事。
随着《日出》等沉浸式街角戏剧演出活动在社交媒体平台爆火，大铜钱广场的活动转为常态化演出。众多戏剧爱好者和游客来此打卡，为一出戏奔赴天津这座城。几乎每个有演出的时段，广场都被围得“密不透风”。除此以外，讲述诗人陆游一段人生经历的话剧《钗头凤》片段也在金街大铜钱广场和天津人民艺术剧院门口上演。
记者向现场多位观众了解到，每次街角演出都是观众爆满，有很多观众为了选一个合适的位置观看演出，提前一两个小时就开始排队了。
将经典的话剧从剧场搬到户外，为什么一下子吸引了那么多观众？
观看过《日出》《钗头凤》两部话剧沉浸式街角演出的王彧妍说，作为观众，她觉得街角版降低了观剧的门槛，使观众更加容易观看。如果在剧院等一些场所演出，很多观众可能会因为一些原因放弃了。但是在街角演出，只要观众从大铜钱广场周围路过，都能看到。这一眼，很有可能成为一名观众观看话剧的起点。
在观看沉浸式街角话剧之前，王彧妍观看过《日出》和《钗头凤》的剧场版，她觉得，街角版与剧场版相比，观剧环境、观剧氛围和演出的内容都是不一样的。街角版更加注重场景的还原性，比如《日出》的故事就发生在“惠中饭店”，观众在演出地点一抬头就能看到这座建筑，这给观众很强的代入感。特别是街角版《日出》中，“陈白露”在阳台说的那段独白，要比演员站在剧场的舞台上说，更有感染力，更能使观众共情。而《钗头凤》的街角版，更像是一种经典艺术的亲民化展示。
但是王彧妍也建议，如果想要更完整地观看戏剧，还是要走进剧场。因为如今观看街角版话剧的人太多了，演出现场被观众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在最外面的观众其实是看不清表演的，只能听到演员的台词，体验这种戏剧氛围。
天津人民艺术剧院沉浸式街角话剧《日出》负责人卢森介绍，2024年国庆节期间，根据相关工作安排，他们参与了“无处不沉浸 打卡CITY SHOW”国庆文旅活动。这次活动选取了天津多个重要的人文景区，涉及金街大铜钱广场、和平印象城、睦南公园、张园、世纪都会前广场、大理道86号、官银号，推出与景点文化背景相呼应的经典演出，包括话剧、木偶剧、曲艺、戏曲等，通过一些以经典戏剧片段为基础的互动演出，引领观众沉浸式感受城市的魅力。
对于沉浸式街角话剧《日出》，卢森认为，他们创作的初衷是通过这部剧让演员与观众互动起来。因为曹禺先生是以曾发生在惠中饭店的故事为基础创作了《日出》。在故事发生地的街头上演《日出》，气场的吻合能给人带来巨大的震撼！在这里演出，一方面是对曹禺大师的纪念，另一方面也是宣传天津文化的一个机会。
卢森说，在演出之前，项目组对《日出》原剧进行了重新编排和整理。街角版《日出》围绕观众与“陈白露”不期而遇来展开故事。随着故事推进，观众也将邂逅“潘月亭”“张乔治”“胡四”“王福升”“小东西”等人物，体验剧中8位人物的复杂关系以及他们之间微妙的情感纠葛。临近演出结束，“陈白露”站在阳台上，进行4分钟的独白，这也是借“陈白露”之口，表达了曹禺对美好世界的期望。
虽然将这部话剧从小剧场搬到了金街大铜钱广场，但是与演出相关的措施一个都不能少，卢森介绍，包括演员的化妆间安排、现场的安保措施等，这些都得到了天津金街管委会的鼎力支持，管委会的工作人员也是在每次演出前与他们积极协调，保证演出的顺利与安全。
音响效果的好坏直接影响到沉浸式街角演出的效果。卢森介绍到，街角版《日出》首场演出效果并不理想，一开始低音效果出不来，后来高低音效果都达标了，由于金街环境嘈杂，背景音乐又听不清了。台词播放声音小了，就会造成一些观众听不清，而声音太大，也会导致演员声音的失真，影响演出的效果。周边的建筑、现场观众的人数、音响的摆放位置，都会对音效有影响。工作人员也是一边调整，一边总结经验，根据不同环境进行音效调整。在后续的演出中，剧组又接连增加了新的设备，使得不同层次的声音都有了更好的呈现。
沉浸式街角话剧《日出》最大的特色，就是演员与现场观众进行互动，目前，该剧已经演出了20多场，演员每场挑选的互动观众都是随机的。现场的群众参与热情很高，都主动要求参演人力车夫、打手等角色。这些观众没有经过排练，在现场即兴表演，也会带来一些意外惊喜。
例如，有一次，一位外地大学生来看街角演出。卢森看到这位大学生身体强壮，就让他饰演人力车夫，还告诉这位大学生，当“陈白露”踩人力车上的铃铛时要立即停车，而且还指给这位大学生停车的具体位置。不料，演出时“陈白露”忘了踩铃铛，这名大学生演得太过投入，脚下也没停，老老实实地拉车，一直拉着“陈白露”多走了将近10米的距离，这就给了其他演员反应和重新走位的时间，最后演出顺利完成。
天津人民艺术剧院青年演员许诺，饰演街角版话剧《日出》中的顾八奶奶。她说：“我从事话剧演出已经10多年了。传统的话剧舞台，只有正面或侧面展示给观众，而此次沉浸式街角话剧，‘舞台’是360度。在传统舞台剧表演中，我们只需要顾及前方的观众，而在街角演出中，演员需要照顾到现场各个角落的观众。因此，演员在街角表演中就会有一些变化，包括对台词的处理、说话时视线的落点等，都要去作相应的改变。例如，我在舞台上说台词时，只需要盯住一个点就可以，在露天表演时，我的视线会洒向站在每一个方位的观众，所以要边走边说。”
许诺介绍：在开场的舞会中，她和另一位演员一起上场。由于是户外演出，她们要跟周围的观众不断地打招呼、进行互动。“顾八奶奶”在刚上场不久，跟“张乔治”和“胡四”有一些对话。如果在舞台上，她只对着这两位演员讲台词就可以，但是到了户外，为了营造一种舞会的氛围，让观众跟着演员的情绪走，她还会对着现场的观众说台词。目的就是通过这种表演方式，让说话的对象从一两个人变成一二十人，使现场的观众感受到舞会上的社交氛围，引领观众从心理上成为舞会的参与者。
为了实现更好的互动效果，街角版《日出》有很多创新的剧情。比如，“胡四”会在现场给自己加戏，随机找一名女观众问：“你看我这一身穿得好看不好看？”紧接着，“顾八奶奶”会说：“你准是被那个女人给迷住了！”“顾八奶奶”将“胡四”拉过来时，“胡四”看哪位女观众，“顾八奶奶”也会朝那位女观众瞥一眼。
许诺坦言，这些与观众的交流片段，虽然在排练过程中也有提前设计，但是由于每一场演出是随机寻找观众来表演，所以很多演出桥段需要演员临场发挥。演员也要随时留意观众的感受，是窃喜、不好意思，还是兴奋，不同的观众反馈也会影响演员下一步的表演。
“这种反应是双向的。”在许诺看来，在大铜钱广场的户外演出，每一场观众足有上千人，他们在每一场表演后，会根据当时现场观众给自己带来的反馈作一些细微的表演调整。有时演员演到某一个点时，自认为观众应该有比较强的反应，但有可能观众的反应并没有很明显，或者在演到某一阶段时，观众突然就有了意外的反馈。所以演员们在演出后，都会去琢磨原因，商量接下来的表演方式。
对于户外演出的难点，许诺认为，主要就是来自外界的干扰。在户外演出中，小孩的哭闹、打电话的声音、人们的说话声等，各种环境音互相叠加。刚开始演出时，许诺也是不太适应，但是在演出了几次后，随着经验的增加和现场音响设备的调整等，许诺也逐渐适应了这样的街头演出氛围。这对她来说，是一个非常大的挑战。
天津人民艺术剧院青年演员王知羽，饰演了街角版《日出》中的陈白露。王知羽说，这是她第一次进行户外话剧演出，刚开始会有一种不安全感，站在大铜钱正中间，周围全是观众，怎么说台词？怎么进行互动？她觉得这次演出最大的挑战就是考验自己的临场发挥和反应能力，这是一次难得的学习和成长的机会，有很多表演细节，在排练时想不到，可以说街角演出完全打破了在传统舞台上的表演方式。
王知羽认为，在户外演出，观众有可能是游客，有可能是来逛街的人，也有可能是喜欢《日出》这部作品的人，什么样的观众都有。如何把这些观众留下来观看，是她一直在考虑的问题。例如有一段“陈白露”与“潘月亭”的对手戏，舞台版《日出》，王知羽只是与“潘月亭”简单拉个手，在街角版中，则要跳几个舞蹈动作，让周围的观众都能看到演员的表情和肢体语言。在演出最后，王知羽站在阳台上，表演4分钟的独白。“你曾经梦过有颜色的梦么？”，她每次说到这句台词，都会向两边的观众各问一遍，观众的反应也很强烈。
接力《日出》，话剧《钗头凤》在天津人民艺术剧院门口和金街大铜钱广场，与众多观众来了一次浪漫的戏剧邂逅。《钗头凤》由天津人民艺术剧院著名演员王继世、刘景范等人出演，演员王继世认为：沉浸式街角演出，对演员来说，是一次酣畅淋漓的考试。在街头巷尾，演员与观众，通过经典戏剧共情、共融。
记者从天津人民艺术剧院获悉，2025年街角话剧演出还将继续，其中《钗头凤》于1月18日、25日下午在金街大铜钱广场进行演出，春节假期《日出》将再次与观众见面。（记者 孙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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