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的一个多月里,申花在两条战线取得四次逆转。在不久前的中秋夜,申花时隔15年后再次迎来了亚冠主场胜利。而赛场之外,还有一名“蓝血人”正经历着“逆转”的人生,他就是遭遇不幸却一直被申花球迷牵肠挂肚的张昌硕。
张昌硕现在一看‘申花’两个字就会笑
今年的中秋夜,上海风雨交加。继前一股台风“贝碧嘉”离开不久,另一股台风“普拉桑”接踵而至,丝毫没有给人们太多喘息的机会。灰蒙蒙的天色下,街上的行人寥寥无几,零星的路人也是撑着伞、步履匆匆,整座城市仿佛笼罩在阴影下。
位于徐汇区龙漕路的上海一康康复医院,刚刚从一场大雨中“缓过神来”。大门外路面的积水还未完全退去,凋谢的落叶与医院沉静肃穆的气氛相呼应,在这夏末秋初时节给人们带来了阵阵寒意。备受申花球迷牵挂的张昌硕,就在这里接受治疗。
把时针拨回到五年前。2019年5月29日,上海申花坐镇主场迎来了与重庆斯威的足协杯16进8淘汰赛,经过120分钟的鏖战,申花最终3比2逆转对手。然而,申花球迷张昌硕却在这场比赛之后遭遇了不幸,厄运毫无征兆地降临在了他的头上。
当时,在地铁3号线上海南站1号口外等父亲开车来接时,张昌硕遭遇了正处于精神分裂症发病期的流浪汉王怀亮,后者用一根马路上常见的钢管路障,砸向了背对自己的张昌硕后脑。父亲张宏银赶到时,只见身高1米8的儿子浑身是血站在路边摇摇欲坠。慌乱之下,他直接驾车将张昌硕送到距离最近的六院。“妈妈,我困了,想睡觉。”医院里,张昌硕对母亲郑建英说了这样一句话。遗憾的是,五年过去了,她再也没听到过儿子叫自己一声“妈妈”,他也再没有回过一次家。
不久后,凶手被警方缉拿归案,得到的鉴定结果却令人遗憾:攻击张昌硕的王怀亮患有精神分裂症且行凶时处于发病期,父母双亡且找不到监护人,其本人无刑事责任能力、无受审能力、需加强看护及医疗。换句话说,法律根本无法给凶手定罪,受害人也难以得到相应的赔偿。
时至今日,张昌硕依然躺在病床上与病魔作着顽强的抗争,在医生的全力救治与社会多方的帮助下,他的病情逐渐趋于稳定。五年来,申花俱乐部和申花球迷始终没有忘记张昌硕。据父亲张宏银透露,有球迷每个月都来医院看望昌硕,询问他的康复进展,“感谢球迷的关心,我们老两口特别感动,申花球迷真是好样的。我们夫妻俩发自内心地感谢申花俱乐部和广大申花球迷这些年来对我们家庭的帮助,昌硕你要快点好起来呀!”面对镜头,满头白发的张宏银和郑建英略显疲惫的眼神中流露出了一丝期待。
据了解,在申花与浙江比赛前一天(9月12日),申花球迷代表在公益群里号召球迷们为张昌硕捐款,很快消息便传遍了各球迷会组织,大家得到倡议后反响热烈,气氛踊跃,纷纷表态愿意响应号召,贡献自己一份微薄的爱心。此外,三名球迷通过抖音直播的方式向听众传达了这则消息,扩大了申花球迷的公益影响力。
短短三天时间,共有十多家球迷组织参与了本次公益活动。“‘莫雷诺公益群’致力于做公益,当莫雷诺还在申花效力期间这个群就成立了,并一直沿用至今。从9月12日开始到9月15日,就有796名球迷参与到募捐活动中,共筹集到善款113500元。大家的钱都放在我这里,我也做了表格予以公示。”格林兰球迷会球迷“小武”向记者介绍道。
9月20日下午,记者来到一康康复医院,早有几名球迷等候在大门口,申花俱乐部也派了一名工作人员前来。不多时,白发苍苍的张宏银出来迎接球迷一行人,嘴里不断说着“谢谢你们来看我儿子”,带领大家去到二楼的病房。申花俱乐部工作人员带来一袋申花周边礼品,将一块超级杯奖牌挂在了张昌硕的脖子上,希望将好运传递给后者,并许诺后续会送上一件全队签名的球衣。记者注意到,此刻张昌硕的脸上似乎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虽无法开口说话,依然通过眨眼、转动眼珠的方式告诉在场的人们,自己感受到了这份关怀与暖意。“俱乐部和球迷又来看你了,给你带来了那么多东西,围巾上还有你最喜欢的朱辰杰的签名,谢谢大家。”郑建英一边帮助张昌硕坐起身,一边嘴里不断重复着“感谢”。此后,蓝魔球迷会球迷邵戎也赶来病房,为张昌硕带来了一条最新款的亚冠围巾,祝福他早日康复。1948年出生的张宏银,如今已经76岁。相较年轻8岁的老伴,他的态度一直略为悲观。他已经动过四次手术,而由于胆脂瘤的缘故,他的左半边脸看起来像是中风过。据他透露,这些年维持健康和体力的方式就是跑步。“为了儿子,我要确保自己身体健康,我已经坚持跑步20多年了。”这个因照顾儿子而被折磨到憔悴的老人,直到这时才稍许舒展了眉头。或许,他也希望通过这样的方式,能够等到儿子彻底康复的那一天。
张昌硕的父亲接受采访
面对每月2万多元的基本治疗费用,张宏银发了愁。“我们拿出了所有的积蓄和退休金,社会各方包括申花球迷、街道居委也给我们提供了支持,无奈缺口实在太大。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们心里唯有感激。这11万像一场及时雨,可以让我们略微喘口气,但是后期怎么办?”
为了不影响张昌硕和同病房的其他病友休息,张宏银带着球迷离开了病房。在大家的见证下,“小武”作为代表,将796名球迷筹集到的113500元通过微信转给了张宏银,并贴心告知其可以存在“零钱通”里。“放在这里每天可以生点利息,虽然不多,但是有比没好。”
“我们在上一个台风来临前完成了募集,在下一个台风离开后转交了当事人,是我们796人共同的爱心传递。球迷们一直在坚持,昌硕的病也需要坚持。最近申花战绩不错,我们希望借此机会给他献上一份温暖,告诉他坚持是值得的!也感谢所有的申花球迷,大家因为‘申花’联系在一起。希望昌硕尽快恢复,早日回到看台,一起为爱而战!”“小武”动情地说道。
在同行的群星球迷会副会长程斌看来,张昌硕在年迈的父母悉心照顾下已经恢复得越来越好。“我相信这赛季申花的高歌猛进无形中给了昌硕更大的动力,祝愿他早日康复,希望他在身体允许的情况下,能去到现场一起为申花加油助威!”
据张宏银介绍,张昌硕目前存在的最大问题是意识障碍。“他的手脚还是不能动,进食只能通过切开食管,把东西灌进去。因为容易感染,所以会反反复复发烧。”张宏银掰着手指给记者描述,“ 7月至今,我们已经多次进出华山医院了,后来等热度和炎症退却后转到了普通病房。医生建议我们每天要让他多坐一会,一直躺着不容易好,总的来说希望能够稳定下来。从2019年5月29日受伤至今,这五年多其实没什么太大进展。”尽管早已习惯了这一切,但一回起当时受伤的场景,张宏银的神色立马变得黯淡了。
好在,张昌硕的病情并非一成不变。至少在张宏银看来,现在呼唤他的名字,已经能够得到简单的笑容给予回应。“你们今天(9月20日)来看他,他是很激动的,我们做父母的能感觉到。记得8月在华山医院重症监护室,有一次要给他转身体,调整一下手的位置,没想到他也握住了我的手,这在之前是完全没有感觉的,我们一下燃起了希望!俗话说,‘久病床前无孝子’,我也和老伴说,为什么申花30年来经过风风雨雨、坎坎坷坷依旧屹立不倒,就是和第十二人——广大球迷的支持分不开的,球迷给了我们家庭强有力的支撑,我们感谢社会各方给予我们的关心,无法从言语上表达感动之情。”张宏银透露道。
令张宏银念念不忘的,是已故申花老球迷“老爷叔”沈九福及其家人。2019年末,“老爷叔”因病去世。在世时,他也曾收到来自许多球迷的捐款。临走前,“老爷叔”说,家属不能再要了,应该帮助更需要的人。“他的家属当时给我们送来了7万多块钱,不久后他就离世了。我们一直记得他,甚至还包括外地球迷的好,这些事情给了我们很大的鼓励,感谢大家对昌硕这样一个普通球迷的关心。”
在张昌硕出事前,张宏银基本不看球。出事后,他便渐渐关注起了申花。“我们病房里都放着球迷送来的足球、扇子、纪念品,希望能够唤起昌硕对申花的印象。” 记者在现场注意到,张昌硕的病床旁放置了一个平板电脑,这是老俩口特意为儿子看比赛准备的。“现在申花每场球,我们都会通过网络直播放给他看,有时候还会下载来供他反复看,他看得可起劲了!现在他一看‘申花’两个字就会笑了,能够感觉到他潜意识里对申花的感情一直都在,只是无法表达出。”张宏银介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