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目中的好老师
作者：张馥兰
如今，当老师真不易！自从当了老师，我的耳边总萦绕着这样的感慨，我也总觉得以前的老师好当，现在的熊孩子太挑剔。在第36个教师节来临之际，当我给学生写下这个题目时，身为人师的我突然感觉沉甸甸的，不敢妄言,甚至有些汗颜。记忆似乎在一瞬间复活，不断地复制过往里老师给我的感动。
记得小学时，我们的班主任马老师是位民办教师，高个儿，清瘦的脸颊，常年穿一件浅灰色中山装，上衣口袋里永远别着一支黑钢笔。他一个人带着几个孩子，一边教学，一边管孩子，一边种地。春天，他常常带我们种瓜种菜种花种豆,教我们辨认各样种子,告诉我们哪种籽能种在盆里，哪种籽能入药……也就在那时，我知道了“二丑”这个古怪的名字。炎热漫长的夏日午后，大人们都沉沉昏睡，孩子们便溜出去在树荫下做各种自创的游戏。堂弟将牵牛花籽揉出来，要做个“沙包”，“二丑籽能入药，玩掉太浪费！”我阻止他。“二丑？”“入药？”我至今记得堂弟那张茫然的小脸。我得意洋洋地说：“二丑，就是牵牛花的种子，能治积食。”
夏天，我们在青草葱茏的田埂边背书,老师在闷热的麦地里一边拔草,一边听我们背课文。背完课文的同学就“恩准”到小麦地里拔野草和燕麦，我时常错把小麦当燕麦，如此三番，老师说我“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罚”我到地边“凉快”去了。我蹲在地埂上心有不甘，为了证明自己没那么白痴,便仔细地扒拉被他们“驱逐出境”的“战俘”，终于知道了燕麦的“个子高”“腿壮”“叶子宽大”等特点。等我再次下地，一拔一个准，老师笑着夸我 “孺子可教也！”。
最让我难忘的是那年秋天，老师带领我们串红辣椒，他三番五次叮嘱我们，“千万不要用手摸眼睛”。有一个同学却不知怎么搞的，偏偏两眼揉得通红，哭得涕泗横流。用水洗吧，我们的手都是火辣辣的，马老师就用舌头给他舔眼睛，舔几下，用清水漱漱口。不知怎地，他却哭得更厉害了。看着同学那张哭得五花六道的脏脸，我不能想象我的老师是怎么忍住他胃部剧烈的翻腾的。那一刻，一股清凉仿佛传遍了我的全身，一直流淌到今天。
爱学生、寓教于乐、给学生自由、满足孩子的天性……这大概就是我那朴实得像红柳似的小学老师让我念念不忘的原因吧!马老师在课堂上的样子早已被岁月模糊了，倒是另一位老师讲台上的飒爽英姿，时时清晰地印在我的记忆中，让我觉得做个知性的女子是件多么美妙的事。
上高中时，教我们语文的李玉红老师，人漂亮，字帅气，讲一口流利的普通话。我那时刚从乡村进城上学，听惯了老师用方言上课，觉得其声如天籁。第一节课，因为我一直陶醉在那声音中竟然不知她讲了些什么。后来，我就时时流连于语文课，觉得四十五分钟的课太短了！在她的熏陶下，我爱上了古诗、文言文，喜欢上了徐志摩、舒婷、艾青、北岛……我彻底被李老师的独特的魅力与渊博的学识征服了。李老师文言功底深厚，一篇《过秦论》被她讲得洋洋洒洒、荡气回肠。我至今犹记得李老师领读的样子，“秦孝公据崤函之固，拥雍州之地，君臣固守以窥周室，有席卷天下，包举宇内，囊括四海之意，并吞八荒之心……”李老师极其陶醉，读得铿锵有力，抑扬顿挫的豪迈至今弥漫着我的记忆。也还记得她读“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的那份沉醉与心酸。才女李老师，是我的偶像。
那时大家都热衷于“四大天王”等当红歌星，老师便让我们写自己的偶像，我写的却是语文老师。我对李老师满心崇拜，但是我那时对自己没有足够的信心，觉得自己是个“丑小鸭”，所以，作文情绪难免透着些消极。老师给我下的批语大意是，人不能选择长相，但可以活得漂亮，还说我的文字透着才气。简简单单的评语，便给丑小鸭插上了天鹅的翅膀。期末考试，我的语文居然考了第一。
用渊博的学识吸引学生，用独特的魅力感染学生，巧妙地唤起学生的自信心，这就是李老师留在我记忆中的感动。多年后当我亦为人师，每每想起李老师，心底总有暖流涌动，总觉着自己的简单与浅薄，这感觉时时鞭策着我不断学习。
说起学习，我不得不说我的古代汉语老师——田河。记忆中的他三十来岁，头发一律往后，梳得一丝不苟，一看就是个“古板”的学究。他来了，开篇就讲汉字的起源，问我们“画”过字没有？我们笑了，说没有。他就教我们“画”字，早期甲骨文、晚期甲骨文、大篆、金文、小篆、隶书、楷书。一个个干巴巴的汉字经他一“画”，一讲，仿佛就有了生命，有了美感，有了灵性,有了先民奋斗的印记，有了华夏儿女烙进灵魂里的厚重。记得有一次，他让我去他家取讲义，一打开门，我惊呆了，不大的屋子，书的世界。田老师是个嗜书如命的人，就凭这个值得我一生敬仰。用他自己的话说“田某人，一介书生，性情中人，嗜书如命。”他上课时，看似古板却不乏幽默；生活中，低调却不乏热情；待人时，有高度但能善待他人低度。田老师的人格魅力无处不在。
说了“田某人”又不得不说“狂人”老师。“狂人”真名权绘锦，走路大步流星，头向后昂着，有鹰隼一样锐利的目光，洒脱中透着一身凛然正气。大概因为思想的不羁，不知哪届学长给起了这个“别号”。他教现代文学史，从不满足于文学史上的定论，总是说“去看原著”“仅仅如此？”最爱问“你怎么看？”我从来没想过“我怎么看”，那时的我只满足于了解和背诵定论。那时，我迷上了老庄哲学，有一次，我借了一本南怀瑾的《老子他说》，被他撞见，要过去翻了翻，没说什么。上课时，冷不丁被他叫起，让我从道家的角度解读某作品细节。我囧了好一阵，不知道自己胡诌了些什么。他的目光像利剑一般向我刺来，逼得我思想的惰性无处遁逃。这让我在以后读书时多了份思考，尝试着从多角度个性解读作品。权老师让我明白什么是个性阅读和创造性阅读。
一位位老师的一颦一笑，举手投足都在记忆中回放，但我拙劣的文字却无法完美地还原老师给我的每一次感动，我贫乏的语言无法穷尽老师留给我的全部美好。指尖轻触，记忆流淌成文字，感恩激荡在心中。敬爱的老师，当你把温暖和关怀给我时，便给了我整个春天；当你把横溢的才华展现在我面前时，便把我引向了知识的海洋；当你用鼓励的目光迎接我时，便给了我开启了自信的钥匙；当你把责备的目光投向我时，便激励我时时反省自我……敬爱的老师，您做这一切时是那么淡然无痕，等我细品时已身为人师。春风化雨，润物无声。当个好老师，何曾容易过？
时光流逝，但我从老师那儿感受到的爱、尊重、学识、个性、创造力等永远都沉淀在灵魂里，让我时时觉得当一名老师的“可爱”之处，也是一名好老师孜孜以求的动力和目标。
作者简介：张馥兰，民勤实验中学语文教师，兼任校刊主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