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海街头“city walk”，历史建筑是不可错过的景观，保护铭牌则是历史建筑的“身份证”，是市民游客与老建筑邂逅的第一印象。
“但是，我看到的铭牌式样太繁复了。”市人大代表厉明认为，作为标识和展示的重要手段，铭牌的规范性和统一性对于保护和传承历史建筑文化至关重要，而目前各个区域、各条马路上的铭牌设置显得眼花缭乱，不够规范和统一。
上海老建筑的铭牌设置是否规范、合理？记者近日实地探访。
一条路铭牌达三四种
厉明代表对铭牌现象的关注由来已久，“几年前，我就提过关于老建筑铭牌的建议，几年过去，老建筑铭牌的样式好像更复杂了”。
他在衡复风貌区注意到，老建筑悬挂的铭牌规格样式多达十几种，比如发布单位不一，有市政府、区政府、区文旅局等；形状面积大小不一，有长方形、椭圆形、正方形、菱形等；材质颜色不一，有石板材、木质、铜质等，浅灰、深灰、淡棕、淡黄等；内容字体不一，有宋体、黑体、楷体、姚体等。
记者在中心城区几个区实地走访下来的感受和厉明是一样的。以永嘉路一段马路为例，短短500米，记者看到了至少三种类型的铭牌。
永嘉路569家花园住宅。
第一种类型，是徐汇区在2017年4月集中设置的一批铭牌，比如永嘉路418弄1-4号、永嘉路525花园住宅、永嘉路598号、永嘉路569家花园住宅、永嘉路569家花园住宅、永嘉路598号、永嘉路617、621号花园住宅等。
这些历史老建筑门口悬挂的铭牌，呈长方形，淡黄色底纹，地址字体为楷体。彼时，徐汇区文化和旅游部门尚未合并，铭牌标注的落款单位为“徐汇区文化局”。在铭牌右下或左下角，一般贴有一个二维码，扫码能得到更详细的中英文文字和音频介绍。
第二种类型，是徐汇区在其他年份设立的铭牌，也呈淡黄色底纹，内容要素更丰富。比如永嘉路600号，悬挂的是徐汇区在2015年12月设的铭牌，牌面除了建筑地址，还标有“唐蕴玉旧居”的信息。
永嘉路555号花园住宅的铭牌不太一样。
“永嘉路555号花园住宅”，悬挂的铭牌外观与其他建筑很不一样，淡黄色底纹外多了一圈深灰色圆外框，除了建筑地址，还加了两行中英文介绍，文学翻译家罗玉君曾在此居住，落款单位不是“徐汇区文化局”，而是“徐汇区人民政府”。
南国艺术学院旧址铭牌
“永嘉路371-381号”，即“南国艺术学院旧址”，悬挂的是2011年12月发布的铭牌，和“永嘉路555号花园住宅”一样，下方落款单位是“徐汇区人民政府”，上面还标有“徐汇区文物保护单位”的字样。除了建筑地址和名称，也附有这座建筑简介，这是中国革命影剧运动奠基人、戏曲改革运动先驱田汉曾居住的寓所。铭牌上贴有两个二维码，其中一个标注“田汉寓所”，记者试着扫码，却扫不出任何东西。
第三种类型，是申城街头最常见的铭牌，保护身份是“优秀历史建筑”，铭牌呈长方形，厚约2cm，材质为浅灰色人造石板材，名称字体为方正大标宋，落款单位是“上海市人民政府”，字体是方正姚体。因上牌的时间不同，信息要素、新旧程度略有不同。
比如永嘉路383号，悬挂的是上海市人民政府在1999年9月28日公布的“优秀历史建筑”铭牌，与“区文物保护点”铭牌只标注建筑地址相比，这块铭牌还多了一些建筑简介，孔祥熙夫妇曾居住于此。
永嘉路628号悬挂两块铭牌。
在这条路上，记者还看到了“一栋建筑两块牌子”的现象。“永嘉路628号”就是一例。一块是上海市人民政府在2015年8月17日公布的“优秀历史建筑”铭牌，一块是徐汇区文化局在2017年4月设的“徐汇区文物保护点”铭牌，名称略有差异，前者是“永嘉路628号”，后者是“永嘉路628号住宅”。
记者注意到，永嘉路大致分了这三种类型，而每种铭牌细分下来也略有不同，比如排版格式、介绍字体、大小形状均不一，铭牌所挂位置也有所差异，大部分铭牌选择挂在门牌号码下方，也有选择在大门旁的墙面，还有的挂在弄堂口，随意性较大。
永嘉路老建筑的铭牌多种多样。
一条马路老建筑挂三种牌子，这不是永嘉路所独有的现象，在上海的“梧桐区”走一遍，几乎每一条路都是这样的翻版。
不同区铭牌各有不同
同一个区的历史建筑，铭牌不够统一；不同区的历史建筑，铭牌也各有不同。
静安、长宁、徐汇、黄浦的建筑铭牌各有不同。
长宁区愚园路上分布着不少优秀历史建筑，记者看到了两种铭牌。比如愚园路1294号，即“董竹君旧居”，所挂铭牌呈浅黄色底纹，但色系与徐汇不同，外形为带花边的椭圆形。与徐汇铭牌不同的是，长宁的铭牌除了标注建筑地址，还标注了建筑名称，外加一张老建筑照片，建筑介绍文字也更详细，但是没有标注具体落款单位。另一种铭牌呈长方形，深灰铁皮材质，只有简单的建筑地址，下面有落款为“长宁区文物管理委员会立”。
长宁老建筑挂的两种类型铭牌。
记者注意到，“愚园路1015号”挂有两块铭牌，一块是上海市人民政府2005年10月设立的“优秀历史建筑”铭牌，一块是长宁区文物管委会设的“长宁区文物保护点”铭牌。
“愚园路1015号”挂有两块铭牌。
黄浦区建筑铭牌又有所不同。比如瑞金二路26号的“陈伯吹旧居”，所悬挂的铭牌造型、样式、文字要素，和长宁、徐汇都不一样，二维码扫出的信息是黄浦区提供的内容；静安老建筑的铭牌与徐汇外观有点相像，但是落款单位是“上海市静安区文化和旅游局”，且有英文翻译。
静安区文旅部门挂的“进德女中旧址”铭牌
不同区域挂不同铭牌，在区区交界处最为明显，比如横跨黄浦与徐汇的长乐路，双号这一侧在徐汇，单号这一侧在黄浦。记者注意到，徐汇这一侧的老建筑，大多挂的是上海市人民政府在2015年8月17日公布的“优秀历史建筑”铭牌。比如长乐路672弄（1-30号），长乐路335-337号（单号）、长乐路331-333号（单号）、长乐路327-329号（单号），长乐路325号、陕西南路164号等。长乐路339弄1-44号的“蒲石村”，挂的是徐汇区2017年设的“区文物保护点”铭牌。可能是位于区区交界的缘故，这些铭牌有的附了二维码，有的没有二维码，管理比其他马路要显得松散。
“在明坊”挂的铭牌。
长乐路双号位于黄浦，铭牌风格也变了，比如长乐路434弄的“在明坊”，悬挂的是2016年7月7日公布的“黄浦区文物保护点”铭牌。牌子大小、材质、字体和对面马路均不同。值得注意的是，2016年，黄浦区文化部门和旅游部门也尚未合并，但是铭牌的落款单位为“黄浦区文化和旅游局”，这与“徐汇区文化局”的落款单位形成对比。
“优秀历史建筑”铭牌也各有不同
记者还注意到，在全市统一使用的“历史保护建筑”铭牌，在各个区的落地也有所不同，有的会添二维码，有的不带任何附加，材质也有不同。比如茂名南路57号的“兰心大剧院”，所在地是黄浦，铭牌上没有二维码；延安中路816号的“严同春旧宅”，所在地是静安，除了铭牌，还附加二维码，且扫出的是VR全景导览；延安中路718号，也位于静安，但是这块铭牌不是浅灰色石板材，而是黄色铜材质。再比如复兴西路34号，所在地为徐汇，铭牌的样式、材质、文字都不一样。
名称、内容随意性太大
除去铭牌的外观样式，记者对铭牌内容也做了一番观察，其中不无随意之处。
比如，因为上牌的年份不一，大部分铭牌只是简单标注“建筑地址”，有的在地址后加“花园住宅”，或者“住宅”，有的则直接标注建筑名称，比如某某旧居，有的则是建筑地址+“某某旧居”的组合，有的配了英文翻译，有的则没有。
有的铭牌介绍和扫码内容不一致。比如“复兴西路44弄2号住宅”，扫码扫出来的是“复兴西路45号花园住宅”，让人一头雾水。再比如“延庆路80、82、84号新式里弄住宅”，悬挂的历史保护建筑铭牌已显得老旧，周边呈斑驳毛状，扫出的二维码显示则为“延庆路82号住宅”。
还有的历史老建筑铭牌是缺失的。比如永嘉路527弄1-5号住宅，只见门牌上有二维码，扫码得知这是一处优秀历史建筑，目前是私人住宅，但是找了半天也不见一块铭牌。
一栋老楼为何挂两块不同铭牌
一栋历史建筑，为什么会悬挂两块不同的铭牌？
根据最新修订的《中华人民共和国文物保护法》和《上海市文物保护条例》，未定级不可移动文物，由县级人民政府文物行政部门作出标志说明，建立记录档案，明确管理责任人。而最新修订的《上海市历史文化风貌区和优秀历史建筑保护条例》第十二条规定，经批准确定的优秀历史建筑由市人民政府公布，并由市房屋管理部门设立标志。
也就是说，文旅部门和房管部门都有权设立标志。从厉明代表这份建议所分派的承办部门也能看出，市文旅局和市房管局均为主办部门。
数据显示，目前上海公布共计1058处、3075幢优秀历史建筑；另一组数据是，上海共有3467处不可移动文物，其中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40处、上海市文物保护单位227处、区级文物保护单位454处、文物保护点2746处。
这里面就有重复和交叉的部分，即不少优秀历史建筑，同时也是不可移动文物。而这些具有双重“身份”的历史老建筑，在各区的表现方式不一，有的由房管部门挂“历史优秀建筑”牌，有的则是区文管单位挂“文物保护点”牌，有的两部门都挂了牌子，有的则一块牌子也没有挂。
这些历史建筑到底应该由哪个部门来上牌？事实上，早在《上海市文物保护条例（草案）》制定过程中，这一问题就引发当时常委会委员的热议。
市文旅局在答复厉明建议时坦言，目前市、区两级文物保护单位标志牌基本按照《文物保护法》和国家标准的相关规定进行制作和树立，但是因为树立机关和制作单位的不同，导致部分标志牌没有完全按照要求制作和树立。市房管部门也对全市铭牌的树立情况作出相关解释。
在厉明看来，老建筑的铭牌，和街头店铺的“店招”不同，后者可以呈现“多元丰富”，而铭牌作为历史建筑的“身份证”，可以在延伸内容上做“加法”，但是在最基础的“标志”部分，最好能够统一和规范。应该在铭牌材质、式样、形状、大小、色彩、字体、悬挂位置等方面作出规范，并对重复、缺失、错误等做及时更新。
市文旅局回复说，将结合全国第四次文物普查，全面、系统梳理文物保护单位标志牌现状，进一步规范和统一标志牌的式样、文字内容及树立位置等，同时将进一步规范文物保护单位的英语译名。市房管局也表示，将组织专业单位对铭牌中的文字内容进行考证，及时对铭牌文字内容进行相应修正和更新，确保信息的准确、权威。
厉明认为，最好能有一个导则，对于有双重“身份”的历史老建筑，优先适用悬挂市政府公布的“历史保护建筑”铭牌，而在区级层面也应该统一标志牌。
市民游客正在阅读老建筑的铭牌。
“在做好基础标示铭牌的基础上，我们可以在延伸部分做加法。”厉明认为，目前各区老建筑的“二维码”部分做得很好，通过文字、图文、音频、视频等形式，较好地弥补了铭牌文字介绍的局限，对参观者是友好的体验，但在内容上还可以继续充实，“除了中文、英文，文字介绍亦可考虑增加日文、韩文等常用外语，尤其对有关特殊建筑，比如曾为德国名人的住宅，可以加上德语介绍，以此类推，从而精准推介给外国游客，以提供更好的旅游体验。”他还建议，增设铭牌盲文，营造对视障、视弱人士友好型的“建筑可触摸”环境。
对此，市文旅局表示，将考虑不同人群的特点，适时在“建筑可阅读”微信小程序建筑介绍内容中增加多语种的解说版本，增加微信小程序无障碍访问能力，提供适合残疾人需要的无障碍设施设备和服务等，为市民游客提供更丰富的深度内容和更友好的服务体验。
本文来源：解放日报·上观新闻 记者 王海燕
伴读公事、伴君行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