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澄
以戏入画 亦戏亦画
李小澄的潮剧画作，将程式与水彩相结合，运笔作画间情景交融，笔墨横姿中蕴藉家国情怀，可谓气韵兼力、彩绘有泽、形神兼备，构图去来自然，画风融贯东西，水彩的水韵、色韵、笔韵、纸韵与潮剧的唱、念、做、打彼倡此和、桴鼓相应，彰显“天地有情、万物有韵”的博大格局。
对话李小澄
Q1
《南澳文艺》：半个多世纪前，林风眠、关良两位艺术家，以西方绘画为创作方式，以京剧元素为题材，进行戏曲画艺术创作。不久前，您把意象的东方潮剧艺术和具象的西方水彩艺术相结合的《潮汕水彩与潮剧画展》带到泰国展出，受到当地群众和专业人士的高度评价。请您谈谈您“食洋而化，风神独韵”的“画戏”心得。
李小澄：潮剧与水彩虽属不同的艺术门类，但都有“以意传神”的共通点。潮剧作为潮汕文化的重要传承载体，是连接海内外潮人的文化桥梁，水彩是汕头开埠带来的文化种子，传播历程与国内沿海开放城市同步，从某种意义上讲，潮汕水彩的发展史是近现代中国水彩发展的缩影。自汕头开埠来，水彩艺术在潮汕大地蓬勃发展，并逐步形成了以汕头为中心，涵盖潮汕四市，且誉显国内外的“潮汕水彩”。
潮剧会谢幕，但画永不落幕。于是我产生了借助水彩写实性和斑斓色彩的特点，重新解读演绎潮剧艺术形象，塑造和定格潮剧人物的想法。将水彩画明澈流畅的韵味特点，与潮剧艺术整合融合，这一静一动、一中一洋的艺术碰撞会产生什么样的神奇火花？我希望这种碰撞不只是单纯“生旦净末丑”的人物肖像，而是精彩绝伦的长袖盈风，更是对潮剧传承者“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的致敬。
在绘画风格的选取上，我考虑过是写实还是抽象。如果用抽象风格，那视觉上看起来可以是任何一种戏种，无法突出潮剧画的特色，所以我还是采用了偏写实的风格，并且以姚璇秋、方展荣、张怡凰等潮剧名家为原型进行创作。在情节的选取上，潮剧有很多曲目，我选择了最有民俗性、有地方特色、老百姓最喜闻乐见的情节，最重要的是要选取潮剧中的精华，比如惩恶扬善、演绎人间真善美等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剧情进行创作，如《柴房会》《桃花姐过渡》《金花女》等。
画戏必先懂戏。于是两年前我开始多方搜寻潮剧历史图片，积累潮剧知识，到剧团蹲点采风，并把我的想法和潮剧演员朋友交流，得到他们的支持。名丑方展荣和扮演桃花的年轻演员还特地化全妆到画室里让我写生。大家的目标和心愿是一致的，就是通过潮剧画振兴我们的传统潮剧，以色彩鲜明、造型严谨、注重写实的西方绘画艺术为媒介，定格、传播我们神形兼备、气韵生动的东方潮剧艺术形象，用中西合璧的方式传承弘扬潮剧这一非遗文化，并赋予其新的生命力。
下笔前要心中有戏。画戏既要重现戏中人的特征，又要讲究画中人的戏曲韵味。戏曲人物一般造型夸张，有虚拟性和抽象性，这就给了我更多的想象空间处理画中人，让我赋予了画中人中国意象式的造型方式。明沈颢用“似而不似，不似而似”评画中的艺术形象，清画僧石涛提出“不似之似”，也就是说绘画不是对客观的人和物象依样葫芦，而是要概括、取舍、升华，要食古而化，才能使艺术超越生活。画戏虽是在画戏曲人物，但又要超越戏曲人物，不能只局限于表现剧情和人物，更要将人物的写实和艺术创作的写意、戏场的虚拟性和画布的真实性相结合，才能戏画相生相融。
潮剧画要重神似，讲意境，既要传达东方艺术的写意雅致，又要发挥西方绘画中色彩丰富细腻的特点，用焦点透视定位人与空间，呈现光与色彩的科学关系，借鉴西方现代立体主义，展现戏中人在舞台光线变幻中的炳若日星之境。
Q2
《南澳文艺》：潮剧舞台上生、旦、净、末、丑逞妍斗色，各个行当又有若干分支，有其基本固定的表演特色，扮相也自成一格，如生行“俊扮”，净行“花脸”，末行“挂须”等。您在用水彩艺术重现潮剧行当时，是如何根据生、旦、净、末、丑的特点进行创作的？
李小澄：我在创作时并没有考虑把所有行当分类都画全，而是哪个角色让我产生灵感和创作激情，我就画哪个角色。
以属于生行的“武生”为例，形象特点是勇猛刚直，矫健利索。在进行武生形象创作时，我会着重呈现武生“威风八面，顶天立地”的“场势”造型，色彩上会保留了戏曲程式化色彩，如《潮剧武角》这幅画，人物服饰采用大面积暖色，画面背景黑灰过渡，人物面部冷色，手部弱化，肢体气脉贯通，这都是为了突出长靠武生的阳刚之气和力量之美。
比如以张怡凰扮演的孙尚香为原型创作的《东吴郡主》，戏中的孙尚香从花旦到闺门旦，再跨越到青衣，是个创新的女性形象，依照剧情的基本需要，在不同时期有不同的情感变化，张怡凰在表演过程中将人物刚毅、隐忍、端庄的特征展现得淋漓尽致。创作时，我背景用了轻松的流动性水渍，突出头饰和服饰的浓墨重彩，面部用了淡雅的色调和均匀的笔触，表现演员优雅的面部表情。
Q3
《南澳文艺》：您的潮剧水彩画作有不少是以戏曲中的台词取名的，像出自《月容传》的“泪洒榕江忍悲凄”，出自《陈三五娘》的“二八娇娘乱我神”和“俺潮州第一美人”，出自《占花魁》的“恬耳笙歌闹喧喧”，出自《苏六娘》的“十八梭船二四舟，二只鉎牛一只溜”等。为什么会采用这种有趣味性的取名方式？
李小澄：潮剧最大的特点就是用潮汕话演绎，所以我用了戏中带有潮汕方言特点的台词做画名，这样一看便知画是潮剧画。
每个戏曲人物背后都有自己的故事，是有血有肉有名有姓的人物形象，以戏中台词取画名，画名也承载了对画中情节的解读功能，票友一看便知画中人出何处，剧中场景跃然眼前，念白唱段、弦乐笙箫犹在耳，与眼前的水彩画两相比对，从而获得多层次的审美体验。比如“扯耳！是酒不是水”，画的是《王茂生进酒》，老妻一声叱，王茂生紧张得扯耳再扯耳，因为酒缸里装的确实是水呀！斑驳的背景、晦暗的投影，老汉忐忑，老妪有主张——这对老夫妻啼笑皆非的神态令人莞尔。还有出自《金花女》的画名“文章千古事，得失只一时”，点出了戏中主人公劝夫上进读书求名的正能量主题。
Q4
《南澳文艺》：以“海风·阳光·生活”为主题的“潮汕水彩年展”落户南澳。您曾提出要打造一个永不落幕的“南澳海岛水彩文化节”的愿景，请问怎么理解“永不落幕”？
今年的年展共收到全国各地画家的投稿作品2000多件。经过“初评”和“终评”两个环节，共选出337幅入选作品。这些作品来自全国各地，展示了我们国家东西南北因地域不同而焕发出的风情各异的风貌。这次在南澳县文化馆共展出233件入选作品，还有104幅作品将于今年12月15日至23日在泰国曼谷中国文化中心由泰国曼谷中国文化中心、广东省国际文化交流中心主办的《海丝水韵—（中国）潮汕水彩年展优秀作品赴泰展》中展出。潮汕地区是我国著名的侨乡，潮汕华侨多居泰国，相信“潮汕水彩年展优秀作品赴泰展”能够让泰国华侨和泰国观众带领略中国的地大物博和绚烂多姿，也能更好地向海外华人华侨展示“南澳海岛水彩文化节”和“潮汕水彩年展”的风采，增进“南澳海岛水彩文化节”的影响力，增强潮汕水彩年展与外界的交流，助力我市侨文化发展。
本次年展活动中，汕头市文学艺术界联合会向潮汕水彩画院进行“南澳水彩文化节传习创作基地”授牌，作为打造“南澳海岛水彩文化节”品牌的重要载体和实践基地。借助这个基地，搭建起水彩艺术交流的平台、水彩精品作品展示的场所和水彩人才孵化的基地，发挥美术在服务经济社会发展中的重要作用，推动文艺力量赋能乡村振兴，真正实现“南澳海岛水彩文化节”的“永不落幕”。
采访后记
以戏入画，画戏相融；动静之间，以意传神。李小澄笔韵间的英雄豪杰、才子佳人、市井小民，或气宇轩昂，或清新俊逸，或绰约多姿，或生动鲜明。李小澄的戏画世界中，活色生香的潮剧人物在梨园的色彩光影间转身回眸，起承转合，移步换景。李小澄的水彩濡染间，既有戏中人忠驱义感、精忠报国的使命感，更有潮剧传承者焚膏继晷、刮摩淬励的担当和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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