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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活了27岁，却惊艳了千年

文摘   2024-12-14 08:13   黑龙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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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唐宪宗元和二年（807年）秋，一条爆炸性新闻，秒登东都洛阳热搜。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新闻，能冠以“爆炸”二字？
要从这一年的河南府试说起。
原来唐朝的学子们想要参加进士考试，首先要通过地方“海选”，取得“解状”（相当于进士考试准考证）后，方可进京参考。
河南昌谷（今河南宜阳）才子李贺府试第一，却在领取解状时被拒，理由是：李贺父亲叫李晋肃，“晋”与“进”同音，被人举报没避父讳，不能参加进士考试。
李贺听完一整眩晕，差点倒地不起……
此事迅速扩散，吃瓜群众翘首以望，急待后续报道。
唐代大V韩愈知道后，怒不可遏，手中的保温杯，啪的一下掼到办公桌上，杯中的枸杞玛卡四溅而出。
“荒唐，太荒唐了！就因为一个什么狗屁避讳，就把人家前程给毁了，这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泯灭？！”

随即袖子一撸，大笔数挥，唰唰唰，一篇洋洋洒洒的雄文《讳辩》新鲜出炉，疯传朋友圈：
..........................................................................................................................
“父名晋肃，子不得举进士；若父名‘仁’，子不得为人乎？”
..........................................................................................................................
面对舆论压力，加上河南尹郑余庆本身也是爱才之人，最终李贺拿到了进士考试的准考证。

02

其实韩愈早就见过李贺。
那是李贺参加河南府试前夕，像大多数举子一样，李贺登门向韩愈求举荐。
当时韩愈已经接见过一波举子，已疲惫不堪，斜在床榻边欲小憩，突然发现一份稿件落在枕边，他随眼一瞄，一行清秀小楷映入眼帘: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

哎哟，哪儿又开战了？韩愈睡意全无，赶紧往下看：

角声满天秋色里，塞上燕脂凝夜紫。
半卷红旗临易水，霜重鼓寒声不起。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这首《雁门太守行》用秾艳斑驳的色彩勾勒出悲壮惨烈的战斗场面，气魄宏大，如临其境，这在唐边塞诗中是绝无仅有的。
韩愈正纳闷，这是谁写的诗？
直到看到诗稿下面“昌谷李贺”署名时，一个激灵，哦，这小子我早就听说过。
他一个箭步冲出房门，从一众“韩”门立雪举子中觅得李贺，径直将李贺拽进了书房……
有了文坛大V韩愈的赏识，李贺迅速走红，名噪东都。
李贺也没有辜负韩愈的一片苦心，元和三年（808年）长安春闱，年仅18岁的李贺一举而中。
中进士后，新科进士还需通过吏部考核，发放春关，才能有以士进仕的资格，这个考核基本上算是走过场。
很不幸，李贺在这简单环节上又被“卡”了，还是上次同样的问题，被人举报没避父讳。
天才少年李贺的进士之路，竟然栽在这样无厘头式的“避讳”门槛上，侮辱性极强，伤害性更大，难怪他听闻噩耗后会一头抢地。
因为科举对李贺来说还有一层不一样的含义，这要从李贺的家世说起。
03

公元791年李贺出生于河南昌谷（今河南宜阳）一没落官宦家庭，父亲李晋肃做过陕县县令，可在李贺十四、五岁的时候就因病去世了。
虽然家庭条件差，但李贺身上却流着皇室的血液，因为李贺的祖先是唐高祖李渊八叔、郑王李亮。
虽然到了李贺这代时，已经和皇室差了十万八千里，但他一直以血统为荣，所以李贺打小便不愿和同龄的小朋友玩，从来都是独来独往。
更诡异的是他特喜欢到人人谈之色变的乱坟岗玩，没事就趴在墓碑前看碑文。
待年岁稍大一点，李贺就骑着一头小毛驴，背上斜挎一锦囊，带着个小女仆四处游荡采风。
一旦灵感来了，就写下来放入锦囊，到了晚上再拿出来，将它们写成诗。
普通人这么搞还行，但李贺从小就体弱多病，他老妈是心疼得不得了：“儿啊，你这是要把心呕出来才罢休吗？”
这便是成语“呕心沥血”的来历。
而李贺这么用功就是为了不负他身上的皇室血统，重铸李家门楣，所以当他的进士之路受阻后，他才如此伤心。

04

正当李贺心灰意冷之时，韩愈和他的高徒皇甫湜来看他了。
看到李贺垂头丧气的模样，皇甫湜气不打一处来：
“你这点挫折跟韩老师相比算个屁呀，韩老师从小就没爹没娘，脑子还没你好使，进士考试考了四次才考上，现在不照样成了文坛领袖？”
这番话，彻底点醒了李贺，既然文道走不通，那就走武道，李贺决定去参军。
在走之前，李贺写了首诗给韩愈：

华裾织翠青如葱，金环压辔摇玲珑。
马蹄隐耳声隆隆，入门下马气如虹。
云是东京才子，文章巨公。
二十八宿罗心胸，九精耿耿贯当中。
殿前作赋声摩空，笔补造化天无功。
庞眉书客感秋蓬，谁知死草生华风。
我今垂翅附冥鸿，他日不羞蛇作龙。

就这样李贺毅然决然地踏入了那茫茫戈壁……
05

文人从军在唐代不是新鲜事，比如岑参高适就是榜样，但此时的大唐经过安史之乱后，已经四分五裂藩镇林立，宦官干政朝内党争，昔日的荣光已一去不复返了。
李贺所在的部队无所作为，被收编重组，李贺也因投奔的将领辞职而失去依靠，苦撑三年后，再次下岗待业。
报国无门的李贺只能将自己的满腔不甘寄托在诗歌中：

“长安有男儿，二十心已朽。”
“我当二十不得意，一心愁谢如枯兰。”
“天眼何时开，古剑庸一吼。”
“只今道已塞，何必须白首。”
……
消沉了一段时间后，李贺决定重新出发！
重回长安的李贺，靠着他稀薄的皇室血统，再加上韩愈的运作，终于得到了一个奉礼郎的九品小官。（负责引导参加仪式的君臣百官，排位次，摆祭品，赞跪拜等，差不多相当于现在的国家殡仪馆工作人员。）
官是小了点，但李贺总算是踏入了仕途。

06

都说职业会影响人，李贺也不例外，整天和死人打交道让李贺的诗变得阴气森森：

“百年老鸮成木魅，笑声碧火巢中起。”
“海神山鬼来座中，纸钱窸窣鸣旋风。”
“呼星召鬼歆杯盘，山魅食时人森寒。”
……

也渐渐让李贺有了“诗鬼”之名。
“诗鬼”李贺在奉礼郎的工作岗位上一干就是三年，阴森鬼魅的氛围，让原本就多病的他，变得更加郁结不发，加上升迁无望，最后不得不告病返乡。
07

回到老家休养生息之后，李贺决定去江南转转。
这么多年来对名利的追求，让他身心俱疲他决定去放纵一下自己。
李贺尽情享受着长江旖旎风光，他从来都没有这样轻松过，船至巫峡时，“巫山云雨”的美丽传说，让李贺诗兴大发，一首《巫山高》脱口吟出：

碧丛丛，高插天，大江翻澜神曳烟。
楚魂寻梦风飔然，晓风飞雨生苔钱。
瑶姬一去一千年，丁香筇竹啼老猿。
古祠近月蟾桂寒，椒花坠红湿云间。

不知不觉间，李贺来到了人间天堂杭州。
但“诗鬼”就是“诗鬼”，李贺既不去山寺月中寻桂子，也不去十里荷花满头归，从小就有坟地情结+职业病的他直奔江南名伎苏小小墓：

幽兰露，如啼眼。
无物结同心，烟花不堪剪。
草如茵，松如盖。
风为裳，水为佩。
油壁车，夕相待。
冷翠烛，劳光彩。
西陵下，风吹雨。
一个倩女幽魂在李贺的笔下，被刻画得飘飘乎乎、若隐若现，啼眼，鬼火，风吹，玉佩声……如泣如诉、哀怨悲凄的意境让人头皮发麻。
李贺写诗当然不是用来吓人的，苏小小纵然貌美才高，不一样“无物结同心”吗，这何尝不是说自己呢。
纵然满腹才华，一腔热血，想为江河日下的唐王朝做一番事业，可终究是命乖时舛。

08

元和十二年（817年）秋，李贺结束了两年的江南漫游，回到了昌谷。
在人生最后的岁月里，他不时高烧迷幻，化作了他渴望的金辔飞马，纵横天际，俯瞰人间：

老兔寒蟾泣天色，云楼半开壁斜白。
玉轮轧露湿团光，鸾珮相逢桂香陌。
黄尘清水三山下，更变千年如走马。
遥望齐州九点烟，一泓海水杯中泻。
李贺将他的浪漫主义想象力燃烧到了极致，而他的生命之火也将耗尽。
深秋的昌谷，寂无人息。
“秋坟鬼唱鲍家诗，恨血千年土中碧”，荒凉的秋坟上，诗鬼们诵读着南朝诗人鲍照的诗，愁肠百结，恨血凝碧，千年难消……
梦幻中的李贺走向了他们，成为了他们中的一员，从此“诗鬼”李贺的名字就留在了大唐，留在了中华民族的历史长河中，成为最奇异的那一朵浪花。
817年，李贺在昌谷病逝，年仅27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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