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希腊“读点活书” | 张绪强:雅典德国考古研究院与德语学院

民生   2024-11-02 19:13   希腊  


来希腊“读点活书”

1933年9月底,罗念生从美国乘船到达比雷埃夫斯码头,开启了他在希腊一年的游学生活。日后在回忆起1933-1934那一年的经历时,他提示同胞“应该有人去念一点活的书回来”。自19世纪后半叶始,古希腊的历史在考古学家的发掘下重新展现在人们面前,迈锡尼、克诺索斯、德尔菲、奥林匹亚等不再只是一个个地理的名词,而是历史发生的现场。考古发掘与文献记载的结合,让历史重新具有了生命。


本栏目将围绕考古遗址发掘、文献记载传统带领读者走进历史现场,读点活书。此外,还兼及希腊文化遗产保护政策,为当前的中希文明互鉴助力。


主持人:张绪强,西南大学历史文化学院副教授,中希文明互鉴中心学术发展部主任



专栏文章均为《中希时报》独家约稿
转载请注明来源:中希时报


雅典德国考古研究院与德语学院

张绪强




“我从前没有教过低年级的学生,很多教育问题我是一无所知的。只能根据自己上学时的印象,尝试用自己小时候喜欢的教学方式来开展教学。孩子们都很配合,高年级的学生能够理解,而低年级的学生则整日喧闹,我无能为力。有一次,瓦尔特推开教室的门,他很生气地问老师在哪儿,他被逗乐了,因为我就站在讲台上。还有一次,教室的天花板上挂上了我的卡通画,当我进入教室时全班沸腾了,我对同学们的搞怪只能表示钦佩。然而,孩子们的学习都进展顺利,他们对这些有趣的课程显然很享受,因为作为一名真正的教授,不但给他们布置德语作文的作业,还教给他们一些历史知识。当时的人们对希腊历史并没有什么概念,当我在午后带他们参观卫城,给他们讲述梭伦、庇西斯特拉图斯和伯里克利时,或者在吕卡维多斯讲解阿提卡时,抑或在萨拉米斯讲述当年的海战场面时,孩子们都充满了喜悦和热情。此时协约国的巡洋舰正在逼近比雷埃夫斯,发生在公元前480年的波斯入侵对于年轻的希腊学生便有了更加特殊的意义。”


上面这段文字是时任雅典德国考古研究院(German Archaeological Institute at Athens,DAI Athens)负责人的乔治·卡罗,1934年发表在《希腊邮报》上的内容,回忆了他从前在德国学院工作的情形。记录的内容是,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雅典德语学院(German School of Athens,DSA)校长和其他两位教师被征召入伍后,德国考古学家参与德语学校工作的情形。乔治·卡罗当时在德国学院教授德语和历史,而奥地利考古研究所(Austrian Archaeological Institute at Athens, ÖAI)负责人奥托·瓦尔特担任临时校长。


19世纪中期以来,欧洲大国间的竞争不仅局限于军事、政治和经济领域,也逐渐扩展至文化领域。作为欧洲文化大国的法国率先于1846年在雅典建立法国雅典学校(École Française d'Athènes),教授法语并在当地进行文化研究。这不仅是法国文化影响力扩展至东地中海的标志,而且也是拿破仑战败后法国重新崛起的信号。据统计,到1930年,希腊共有46所外籍学校,其中23所为法国所建,外籍学校的9,000名学生中,有近5,500名选择了法国学校。其实,德语学院早在君士坦丁堡(自1868年起)和塞萨洛尼基(自1886年起)已经存在,后来越来越多讲德语的移民(来自德国、奥地利和瑞士)来到雅典,德国、德-希和希腊儿童的德语教育和德语课程逐步规范化。1896/1897年冬季,威廉·多尔费尔德在此背景下创办了雅典德语学院(DSA)。学校的目标是“在这里把部落成员聚集在一起,唤醒和培养,尤其是我们孩子的德国认同、德国忠诚和德国性格,并按照德国人的方式塑造孩子们的精神”。(1895年7月,《建立德语学院的呼吁》)






位于雅典Fidiou 1的DAI

雅典德语学院最初仅是一所小学,1897年,校长丹尼尔·舒马赫将多尔费尔德从其家乡招募到希腊。一战结束后,希腊政府接管学校,学校扩展为涵盖小学和中学的德希双语学校,学生人数稳步上升,校舍规模也迅速扩大。1920年代末,德国雅典学校成为雅典最现代化的学校。大国之间在雅典的文化竞争不止停留在语言传播,古典考古和古典文明研究也成为极为重要的领域。创立德语学院的威廉·多尔费尔德创立学院前就曾长期工作于雅典德国考古研究院(DAI Athens)。





在DAI档案馆听Katja Sporn校长讲机构历史

DAI 雅典分支成立于1874年,实际上古典考古研究自20世纪早期就已在罗马发展起来。19世纪20年代,在德国学者弗里德里希·格哈德旅居罗马期间,他产生了建立一个围绕着古典历史与文化以及泛欧主义为核心的研究协会的想法。1829年,考古通讯研究所(Instituto di Corrispondenza Archeologica)在罗马成立,格哈德成为首席秘书,DAI至今所使用的狮鹫logo就是格哈德最初所用。协会很快吸引了欧洲各界人士加入,除了罗马的考古学者外,成员和通讯员也包括收藏家、赞助人、艺术家和建筑师、文物发掘者和艺术品经销商以及所有对考古学感兴趣的人。





DAI的狮鹫logo

普鲁士十分支持协会发展,王储腓特烈·威廉授意为协会提供必要的资金支持。普鲁士驻罗马教廷特使也将其官邸卡法雷利宫提供给协会办公。该协会成为了德国考古研究所的前身。1833年,爱德华·格哈德结束在罗马的旅居生活返回德国,考古通讯协会也随之迁往柏林,并在德意志-普鲁士文化研究领域愈发突出。1859年,普鲁士政府决定负责该协会的全部预算支出,这意味着该协会从最初的私人性质变为官方性质,其名称也变为普鲁士国立研究所。在1871年德意志帝国成立后该协会被德皇威廉一世从普鲁士国家机构升格为帝国机构,正式归入帝国政府管辖,随后在1874年更名为德意志帝国考古研究院(Kaisereich Deutsches Archäologisches Institut,DAI),同年其下属德国考古研究所雅典分所(DAI Athens)成立。DAI继1846年法国雅典学校成立后,成为第二家外国驻雅典的考古研究机构。





1899年的DAI

DAI雅典分支成立后,一直在海因里希·施里曼(Heinrich Schliemann)资助的建筑物内办公。1890年,施里曼去世后,他的子女们仍然资助办公大楼的修建,直至1897年建成。从1897年建成到1899年,建筑所有权属于施里曼的子女。1899年德意志帝国政府出资从施里曼的后代手中买下了这座建筑。研究所的校长办公室、图书馆和档案馆都位于雅典市中心的Charilaou Trikoupi与Phidiou交汇处这栋四层的新古典主义建筑中。DAI雅典分支成立之初,德国考古学家们便以极大的热情和动力投入进古希腊遗址考古工作中,这些项目包括提林斯(Tiryns)、奥林匹亚(Olympia)、萨摩斯岛的赫拉神庙(Heraion of Samos)以及雅典的凯拉米克斯(Kerameikos),这些项目至今仍在进行中。



1920年的DAI图书馆


今天的DAI图书馆

德国在雅典的文化机构是在与法国此类机构的竞争中壮大起来的。1907年,德国使馆给国内致信称,雅典法国学院在语言和古典学研究的成果在“多个方面都很显著”。德国大使建议在DAI的支持下,建立类似的模式。1931年2月10日,德国驻巴黎使馆再次致信外交部称,“根据总统的命令,雅典法国学院已在考古研究院中增设法语教学,重点放在法语和文学上”。虽然类似于法国的“德国模式”并未在此后实现,两个机构的合作却一直十分紧密。DAI没有经费资助时,年轻学者便在DSA谋求一份德语语言教学的工作,语言学校成为德国考古学家在雅典的一个职业跳板。本文开头所引描述即是两个机构协同工作的一个典型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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