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18日下午，上海的天空飘着细雨。在上海浦东出差的福建三明女孩小林，心头始终萦绕着一桩要紧事：帮外公寻找失联了31年的上海师傅。
小林的外公名叫张资仁，1958年被福建三明化工厂派往上海学习，结识了上海仪表厂的师傅陈德宝。
一个是好学上进的小青年，一个是诚心肯教的老大哥。师徒二人吃住在一起，钻心研究，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两年之后，张资仁回了福建，师徒二人仍经常通过写信联系彼此。直到1993年，张资仁寄出的一封信件未获回信，二人自此失去了联系。
“85岁的外公，如今疾病缠身”“他总是说着沮丧的话，怕熬不过这个冬天”“他每天念叨着30多年没见的陈师傅，人是那么的好”……
这几日，小林一边帮助外公找人，一边将找人经过上传到自己的社交账号。新湖南记者联系到小林，跟着她的讲述，这段发生在上个世纪的师徒故事再次浮现。
1958年，陈德宝、张资仁师徒二人合影。图源：张资仁家属
故事：九年后，她再次给外公寻找上海师傅
从地铁口出来，小林扫了一辆共享单车，顺着导航往国权路333弄方向赶去。这个地址，一直记在一张泛黄的纸上，是9年前外公张资仁手写的。
2015年，小林第一次来到上海出差。临走前，外公从箱子里翻出几张老照片和信件，第一次给外孙女讲述了他和上海师傅的故事。她告诉新湖南记者，那是自己第一次出远门，“那天上海同样下着小雨”。
那一次，站在国权路333弄16号门口，小林敲了很久的门，没人应门。她又去了辖区派出所和居委会，无果后失望而归。
今年11月18日上午，小林再次爬上那段陌生又熟悉的楼道，来到了屋门口。地上摆着两双老式布鞋，屋里也有人说话的声音，她连续敲了好几下门。开门了，是一对老夫妇。
听完小林外公的故事，老夫妇抱歉地摇摇头，说没有小林要找的人。这对老夫妇是2007年搬来的新住户，通过中介购得房子，“以前的屋主，从没见过面。”
小林告别老夫妇，再次来到了派出所。九年前的派出所，位置没有变，台阶还是老样子。接待她的民警说“这是个人隐私，没办法帮到”。小林想，外公身体一年不如一年了，“找不到他的师傅，老人家会留下遗憾。”
她找到民警，又将这段故事细细道来。最终，民警带着小林来到电脑面前，一遍又一遍的核对，却发现辖区名叫陈德宝的有十多个。仅凭小林手中60多年前拍的照片，容貌上根本没办法比对。
张资仁手写给晚辈的寻人信息。图源：张资仁家属
寻人：师傅搬走后，两人失联了31年
找人再次无望。“这一次，难道又要让外公失望了。”捏着手中的返程车票，小林不甘心就这样回到福建。当天下午，她来到巷子对面的房屋中介，“这里房屋信息源多，说不定会有希望”。
有没有陈师傅的家庭合照？陈师傅的子女信息有没有？小林将这些问题发到了家族群里，希望找到人的机会更大一些。
很快，群里有了回应。舅妈来到外公的家里，翻箱倒柜找到了四张照片老照片，“有外公和师傅的合照，有师傅一家四口的合照”。小林的妈妈也赶到老家，翻出了陈师傅大女儿曾经寄过来的一组艺术照。
拿着这些老照片，小林来到房屋中介。听完小林的讲述，一位姓吕的阿姨很感动，“一定要想办法找到人。”半个小时内，吕阿姨打了十多个电话，得知一个信息：的确有一位叫陈德宝的老人曾住这里，但在1993年搬走了。
正是这一年，外公与师傅失去联系。“或许是搬家过程中，把信件和地址弄丢了。”对于小林来说，这也是好消息，“事情总算有了点眉目”。
在得知陈德宝师傅曾经的单位是上海航天局（之前在上海仪表厂）后，吕阿姨随即拉着小林的手，“走，我带你找老厂长去。”
天空下起毛毛雨，吕阿姨和小林两人撑着一把伞，走到了老厂长家楼下，大声喊厂长的名字。顶楼的窗户边上，冒出来一个老爷爷的头。
得知两人的来意，老厂长也犯起了难，“航天局有几万人”。老人家建议小林先回老家去，表示会找厂里的离退办打听。
1990年张资仁再次来到上海，师傅设家宴款待他。图源：张资仁家属
回忆：“他就像个大哥哥，手把手地教会了外公很多”
小林的外公张资仁出生于1939年，师傅陈德宝比外公大六岁。小林说，外公现在身体一直不太好，有多种老年基础病，这几年频繁住院。
这几天，福建三明的最低气温也降到了十几度，“外公说今年的冬天来得早，不知道能不能撑过这个冬天。”
时间回到1958年，张资仁工作的三明化工厂，派出十个青年前往上海仪表厂学习设备修理等。
小林回忆，当年外公来到上海，师从陈德宝，“陈师傅就像个大哥哥一样，手把手地教会了外公很多。”遇到某一项技术难题时，师徒二人甚至日夜在车间同吃同住。
在外公眼中，师母曹阿宝是一位贤妻良母，将一双儿女身着收拾的干干净净，“哪天做了好吃的，就托孩子们送到厂里给外公和师傅。”
直到1960年，张资仁学习期满回到了福建。期间，张资仁定期给师傅写信，有时在信中夹上一张最近的照片。而每一封回信中，师傅陈德宝的字迹都是工工整整，时常分享他两个孩子成长的一点一滴。
小林说，1990年外公利用去上海出差的机会，去师傅家中拜访，已是中年的师徒二人，留下了最后一张合影。“这张照片一直被外公小心珍藏着，我把它发在社交账号上”。
在小林出发去上海之前，外公特意交给她一张纸条。纸条上，除了师傅的住址外，还特意叮嘱小林，从外滩去国权路，乘坐55路公交车，“这是当年师徒两人常坐的一趟公交。”
回福建的前一晚，小林特意去乘坐了一趟55路公交车。公交车师傅告诉小林，原本55路公交线路要撤掉了，后来与其他一条公交线路合并，最终得以保留下来。
坐在公交车上，小林看着车窗外的人来人往，她想起了老厂长的话：“既然答应你了，就一定想法子找到人”。人群中，她仿佛看到了两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再次在上海的街头相聚。
目前，小林已经回到福建，期盼着上海那边的好消息。后续进展，新湖南记者将持续关注。
新湖南记者 张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