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秘书,来一趟黄金海岸。”
许舒烟从睡眠中被一通电话叫醒,她抬头看了看时间,凌晨两点半。
“现在吗?”
那头传来一个熟悉又慵懒地声音,嘲讽地笑起来:“当我的秘书是要二十四小时待命,你要是干不下去就走。”
她重感冒,吃了感冒药后一直昏昏沉沉的,可听了这话还是立刻清醒了一些。
她深吸了一口气,在自己大腿上掐了一把,强迫自己清醒:“好,我马上到。”
换衣服下楼一路飙车,黄金海岸是H市一个颇有名气的酒吧的名字,坐落在繁华的闹市区,车子根本开不进去。
许舒烟没办法,只能把车子停在巷口,踩着十公分的高跟鞋一路小跑,终于赶到黄金海岸门口的时候,她又看了看表。
两点五十七分。
还好,只用了二十七分钟,在他要求的时间之内。
整理了一下头发,她走了进去。
酒吧里人头攒动,但陆展风依然是最醒目的那一个。
他一身黑色西装坐在卡座里,手里握着一枚流光溢彩的玻璃杯,缓缓摇晃着里面的琥珀色液体,轮廓桀骜分明,姿态清隽出众——他总是这样,能让人一眼就从人群中注意到他。
他抬起手腕看了看表,微微蹙眉。
许舒烟不敢再耽误,加快脚步走了过去,在他身旁站定:“陆总,我来了。”
陆展风没说话,另外两道声音从对面的卡座里传来。
“哟,两点五十九!果然是三点之前!”
“哈哈哈还是陆总厉害呀,说半个小时就真的是半个小时。”
许舒烟这才发现,卡座里除了陆展风之外,还有三个人,两男一女。
两个男人并排坐在他对面,而那个女人……坐在他怀里。
陆展风微微勾着唇,看向怀里的女人:“我赢了。”
女人娇嗔着捶了他一下:“好嘛好嘛,你想怎么样都行,我都配合还不行吗?”
对面两个男人立刻兴奋地嗷嗷乱叫。
许舒烟皱了皱眉,“……什么赢了?”
其中一个男人好心给她解释:“陆总说他的秘书特别能干,不管什么时候叫,不管她在哪里,半个小时之内绝对能出现在他面前待命。我们都不信啊,冯小姐也不信,所以就赌一把咯!看看你是不是真的能三十分钟内赶到。”
说着,他十分惋惜地把车钥匙放在了陆展风面前:“唉,可惜我刚提的限量版跑车,自己还没开几次呢,就这么没了。”
陆展风接过钥匙在手指上转了两圈,笑着道:“愿赌服输。”
然后转而看向另一位:“你呢?”
“好好好,给你,这是我那栋别墅的钥匙,也归你了。”说完,男人还十分不悦地瞪了许舒烟一眼:“许秘书,当秘书工资很高吗?至于这么敬业吗?你可是害我输了一栋价值上亿的别墅啊!”
许舒烟紧抿着唇,没说话。
她的目光落在了坐在陆展风身边那个女人的身上。
酒吧里灯光昏暗,光影斑驳,她一直没留意这个女人的长相,看到她的脸那一刹那,许舒烟的汗瞬间湿透了手心。
冯迎,最近挺火的一个小明星。
关键是……
她跟那个人长得太像了。
甚至……比自己还像。
陆展风倒是没什么特别的表现,依旧慵懒地半靠在卡座的沙发里坐着,修长的长腿交叠着,一只手臂放在女人身后的卡座靠背上,占有者的姿态,对于女人的故意讨好没有允许,但也没有拒绝。
他看向许舒烟,似笑非笑,似怒非怒,语气平淡:“没事了,你可以走了。”
许舒烟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所以,你大半夜的把我叫来这里,就只是为了一个赌注?”
陆展风挑眉,依旧笑的绅士又从容:“不然呢?”
许舒烟还没说话,就听到其中一个男人问道:“陆总,这就是你秘书?小妞挺带劲啊,弄这么个漂亮的秘书在身边天天晃悠,你老婆不吃醋?”
陆展风似笑非笑地看了许舒烟一眼,冷冷道:“什么老婆,没有的事。”
许舒烟的心猛地一沉。
她给陆展风当了三年秘书,也当了他三年的……妻子。
法律意义上,她是正牌的陆太太,可实际上,她只是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秘书,连质问他为什么怀里有别的女人的资格都没有。
也不稀奇,她跟陆展风就不是因为相爱而结的婚。
只不过是因为,他心爱的女人死了,而她恰好长得与那个女人有六七分相似。
陆展风招她当秘书,后来被老爷子催婚催的紧,他索性拉着她去登记了顶缸。
为什么选她?
她心里明白,1%是因为她听话懂事工作能力好,而99%——是因为她这张脸。
结婚后她也曾经想好好当一个好妻子,生活上照顾妥帖,工作上她努力配合着他的步调,尽可能去迎合他的每一个决策,满足他的每一项极尽苛刻的要求,这其中就包括那一条——不管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只要他需要,都必须在三十分钟内出现在他面前。
整整三年,她从来不曾有过一句怨言。
这三年里,她活的根本不像自己,更像是那个女人的影子。
而如今,陆展风已经找到了比她更为相似的影子——
就是如今正坐在他怀里撒娇的这位冯小姐。
“没有老婆?我记得上次你家老爷子不是提了几句,说孙媳妇什么的……”
陆展风的脸色沉了下来,目光冰冷:“我说了,没有。”
对面的两个男人也看了出来他变了脸色,不敢再说这个话题,开始嘻嘻哈哈地打趣许舒烟。
“陆总说没有那就肯定没有。哎呀,不过这小秘书真的正点,要身材有身材要脸蛋有脸蛋,我要是也有个这样的秘书,我肯定天天加班哈哈哈哈!”
“加班?你平时连公司都不去!”
“要是有个如花似玉的小秘书在,我天天去!”
“还天天去,你身体行吗?”
“你说谁不行?!”
许舒烟听着这两个男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不着调的荤话,目光贪婪地在她的衬衫和A字裙上猥琐的来回,心里一阵一阵的犯恶心。
陆展风仍旧保持着方才的姿势坐着,手里捏着一个高脚杯,矜贵又冷漠,嘴角噙着一抹嘲讽地笑意,任凭那两个男人把她从头到家意淫了个遍,可从头到尾一个字都没有说。
她只能用力捏住领口,微微往后撤了两步,让自己隐匿在灯光的阴影里,隔绝那两道让人讨厌的视线。
陆展风忽而皱眉,回头看她:“还有事?”
她摇头:“没有。”
“那还杵在这里做什么?”
“……那我走了。”
他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陆展风自从给她下了逐客令,就再也没看她一眼,自顾自看着手中的红酒,半分眼神都没有给过她。
许舒烟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像过去三年一样,听话,懂事,许舒烟甚至觉得,她根本就是个人形siri。
身后仍旧飘来那几个猥琐聊天的声音:“冯小姐,这么多年陆总身边的女人来来回回,从来没一个是带出来给兄弟们见的,这就算是给了名分呀,你可是开天辟地头一份的,将来当了正牌陆太太,可别忘了我们。”
冯迎猛地坐直了身体,脸色微红,有些害羞:“我跟展风还没结婚呢,还不是陆太太……”
男人们哈哈笑:“你看陆总这不是也没反驳嘛,这就是默认了,陆太太的位置迟早是你坐。”
另一个也说道:“不过冯小姐也是真大度,这么漂亮的小秘书放在陆总身边,你也能放心?不如辞退了吧,让给我。”
“谁不知道你,连你家公司在哪都不知道,你要秘书干嘛?”
“当然是……大家都是男人嘛,懂的都懂,还能干嘛?”男人小声说了几句话,引得一阵暧昧的哄笑。
“那也得看陆总舍不舍得割爱了?”
身后的声音飘进耳朵,许舒烟离开的脚步猛地顿住了。
周遭的一切声音似乎都被屏蔽,她只能听到他沉郁磁性的嗓音,似乎还带着无所谓地笑意:“你要是喜欢就带走,我无所谓。”
许舒烟僵在原地。
男人眼中精光一闪,站起来就想揽许舒烟的腰:“既然陆总同意,那我就不客气了嘿嘿嘿……”
说着,他的手也开始不规矩起来,往她的脸上摸。
许舒烟强忍着心里的不忿,躲开猥琐的咸猪手直接冲到了陆展风面前,压抑着道:“陆总,我可是你的……你好歹说句话。”
陆展风一个眼神杀过来,阻止了她的话:“许秘书,我说过,当我的秘书要绝对的服从。”
“可你明知道他要我是为了什么!”
“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
许舒烟瞬间眼眶都红了:“陆展风,三年了,你要我做什么我从没说过一个不字,可你不能这样欺负我!”
陆展风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地不耐。
“哟,小秘书这是不愿意呀?真是扫兴。”
“算了算了,强扭的瓜不甜,小秘书这是心里有人呢,我要来也没什么意思。这样吧,你把这瓶酒喝了,这件事就算是过了。”
砰的一声,一瓶满满当当的洋酒被摆在了她面前。
许舒烟认得上面的俄文,Vodka,烈酒中的烈酒。
她紧紧咬着唇,浑身颤抖:“……我不能喝。”
因为重感冒,她来的时候刚吃了含有头孢成分的感冒药。
头孢配酒,除非她不想活了。
轻佻男人显然对她的拒绝十分不满,瞬间拉下了脸,皮笑肉不笑道:“陆总,你这个秘书不给面子啊。”
陆展风拧着眉,转头看向许舒烟,目光中有警告的意味:“别不懂事。”
她咬着唇,“我吃了药,真的不能喝酒。”
陆展风冷笑一声:“很好,今天你已经忤逆我两次了。”
许舒烟用手背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深吸了一口气:“要是我坚持不喝呢?”
“永远从我面前消失。”
……
许舒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车开回来的。
她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已经凌晨四点多。
正常车速开回来,用了足足一个多小时,刚才去的那一趟才半个小时不到,肯定又要吃好几个罚单。
无所谓了,这些年,这样的次数还少么?
她苦笑了一声,合衣在床上躺下,看着窗外的夜空中繁星点点,心里一片冰凉。
其实,她也知道自己永远都不可能代替他心里的那个人的。
有时候她想着,反正那个人也不可能死而复生了,世界上长得相似的人不少,但是能像她这么相似的,恐怕也不好找。
只要在陆展风身边时间长了,他会慢慢习惯她的存在,就这样一直过着,总有一天陆展风会看到她的好。
可是没想到,才三年,她就不得不黯然离场。
究其原因,不过是败给了另一张比自己更为相似的脸。
那她这三年的坚持,究竟又是为了什么?
支呀一声,门被打开了。
一股浓重的酒精气味扑面而来。
陆展风烦躁地扯开领带随手扔在一边,整个人压了上来。他的手有些冰凉,激的她猛地一抖,可他的唇却炙热缠绵,根本不容拒绝。
“陆……”
“别说话,专心点。”
泪水从眼角滑落,她偏头躲开他的吻,微微不满:“冯小姐没有满足你吗?”
“冯小姐是谁?”
她惊讶回头:“冯迎啊,刚刚你们还在一起在酒吧。”
他皱眉,咕哝道:“不知道你说的是谁,我心里只有你,我怎么可能跟别的女人在一起……”
说着,又铺天盖地的吻她。
许舒烟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用尽力气推着他:“陆总,你醉了吗?”
不然又怎么会用这么温柔的语气,说出这样缠绵的情话?
“我没醉,瑶瑶,我是真的好想你……”
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在一瞬间凝固。
瑶瑶,顾思瑶,那个他放在心尖上爱了半辈子的女人。
心上仿佛破了一个大洞,呼呼地往里灌着冷风。
她伸手,打开了卧室的灯。
刺眼的白光把周遭的一切都照的清清楚楚,包括她的脸。
她能清晰的看到,陆展风的眼神从迷蒙慢慢变得清明,眼中的火焰也慢慢消失,直至冰冷。
“原来是你。”他拧着眉,翻身下床,背对着她重新扣好衬衫的纽扣,冷冷道:“出去。”
她没动,自嘲地笑了笑:“陆展风,我们离婚吧。”